第19章 八宝酥酪

　　“臣女请四阿哥的安，请公主的安。”正在二人都不知该如何接着说下去的时候，按着太后意思，衡宁领着命，先来永和宫问问各个高位妃嫔送礼庆贺高氏的意思，顺带着透露个底，免得到时候相差太多，每个人脸上都不好看。

　　“衡宁！好几天没来找我了……”温宪露出欣喜的表情，可是却仍然站在自己四哥的身后，一只脚微微往前一步，却不敢大的动作。衡宁笑着福身道，“这几日臣女懒怠动弹，这次还是太后有事吩咐，臣女想活动一下便自请了来，不想四阿哥和公主都在，实在凑巧。”

　　胤禛略微点了点头，看二人之间互相对视，温宪低着眉眼，偶抬起一下，克什图家的女儿过于白皙的脸上挂着让人生出亲近之意的微笑，却又都不言语，显然是自己在场，说话也不方便，轻轻抬手，声音僵硬道，“你们只管先玩去，我给额娘请过安，你们再来不迟。”

　　衡宁本想应着，待要行礼告退时，发现殿外头远远地能望见几个宜妃宫里的小宫女，宜妃德妃二人本就不对付，这会子来，只怕德妃又要被气得不轻，若是胤禛这时候进去，免不了又要受德妃冷落，于是笑道，“宜妃娘娘可是也在里头？”

　　“是，今个儿也没说一声便来了，只怕是有事要说。”温宪这时才敢上前几步，扶住衡宁的手回答道。

　　指了指手中的礼单，“太后娘娘是遣了臣女来永和宫问问二十一阿哥洗三礼的事，等问过德妃娘娘，还要问过其他主位娘娘，这下刚巧，宜妃娘娘也在，不用臣女再往翊坤宫，也是便宜，不如公主也同臣女进去，好说话些。”

　　温宪信以为真，点了点头，二人互相扶着手，“四哥哥，咱们一块进去，也算热闹。”这下子，将温宪唬了过去，却瞒不过胤禛，她瞧着聪慧过人，否则也不会讨了宫中汗阿玛和太后的欢心，必定一下子就能想到温宪方才欲走是有缘故的，这缘故肯定是与宜妃有关，现下他留出一条退路，这人却不走，偏偏要来趟一趟这泥水，是为了什么缘故。

　　略沉吟了片刻，踱步走在两人前头进了大殿，将一干行礼唱报的都免了，绕过常年熏着紫檀的隔断帷幔，身后的温宪若是平日里只怕早就飞身扑了上去，此时却安安静静地站在胤禛的身后稳稳地行了纳福礼，“温宪请额娘的安，请宜妃娘娘的安。”

　　这殿中原本存了几分压抑，现下温宪问安之后，衡宁上前正欲行礼时，被宜妃一把扶住，“哟！可不兴行大礼的，皇上都说了你是太后的娘家人，用不着那些个虚礼，咱们之间也讲不着这个！”

　　先前宜妃因为太后的缘故和衡宁确实交好，可却也只是明面上的，今日说了这样一番话，却显得格外热络，衡宁心中存疑，但依旧行了礼道，“宜妃娘娘折煞臣女了，不过皇上对臣女说的一句体贴话，算不得真的。”

　　“怎么算不得真，皇上确实喜欢你这个性子，又是皇太后看重的姑娘，说这话可是透露着真心呢。”德妃并未离座，她说的这话倒的确应该算是嫔妃对衡宁这个小姑娘一般的看法，方才宜妃的反应倒是过了些。

　　见她两只顾打趣自己，却忘了还站在一旁的胤禛，心中便不大舒坦，笑道，“刚刚殿外遇见了四阿哥，这才知道今日是四阿哥给德妃娘娘问安的日子，臣女倒是唐突了。”

　　殿中的人听她这样说，目光皆落在胤禛身上，后者倒是一直冷着脸，叫人分辨不出他此时的想法，德妃一反常态，虽然面上还笑着，嘴里的话却显得有些刻薄，“老四每日都是按日子到本宫这里来，不像老十四但凡有些新奇玩意新奇趣事都往本宫的永和宫里头带，姑娘今日也不算是凑巧，不过赶上宫里一贯的规矩罢了。”

　　没想到前世自己看到的德嫔对待胤禛的态度已经算是好的，现下却是叫人怀疑，若不是当众，还会有多难听的话出来。

　　胤禛微微低了低头，仿佛习以为常，也不加分辩，“额娘教训的是。”

　　宜妃瞧了一眼衡宁，见她眼中神色淡淡，还以为对德妃这般行事并不在意，也就不挑起这话头，说道，“姑娘难得到各宫中走走，本宫就借花献佛，德妃妹妹宫中的八宝酥酪做的最好，本宫也很是想这个滋味，不如现叫小厨房做了，也好叫咱们都尝尝。”

　　八宝酥酪，前世衡宁也吃过几回，当时觉得虽然口感不错，却是甜味重了些，也就用了半块便摆在一边，可是那时胤禛知道是自己额娘宫中送来的点心，却十分珍惜，自己当初心疼他，便叫苏麻喇姑悄悄地将剩下的乳酪都给了他，他反倒很是郑重地来谢了恩，也是可怜，后来自己得空偷偷学着做些，却做不出德妃宫里的滋味，总是清淡的多，给他吃了，他也不说什么，想必是觉得没了那份母爱在里头，味道也差了许多。

　　想到这里衡宁微微转头望向胤禛，他正绷着一张脸，还坐在远处，这殿中光线算是昏暗，将他的半边脸都隐在了黑暗当中，叫人无法揣测。

　　“这有什么难的，小厨房是常备着的，彩明你去吩咐一声，叫快些做点出来，等会儿姑娘走时也带着一些回去，算是孝敬太后。”德妃微微颔首，心下还思量着方才宜妃的提议，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这八宝酥酪过去也是常吃的，可是各宫中也只有妹妹这里做的好，想当初太皇太后还在的时候，也时常叫妹妹做了送到慈宁宫去，可见她老人家也是喜欢的。”宜妃说笑道。

　　衡宁原本只当是听一耳朵，却无意瞥见方才还算是正常脸色的胤禛，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现在面上绷的更紧了些，就连脊背也有些僵硬，微微偏头看向殿外，也不知刚才她们说笑时哪一处惹着了他。

　　温宪偎在德妃怀中笑道，“我生的迟，太皇太后在的时候还只是个小娃娃，都不曾见过她老人家，听闻汗阿玛很是敬重太皇太后呢！”

　　“何止是敬重，到现在太皇太后的梓宫还停在奉先殿里头，谁敢劝皇上下葬了？留在那里也算是个念想……”德妃语气淡淡，想起从前的太皇太后那双仿佛能够洞察人心似的眼睛，便心有余悸，不防抬起眼正撞上衡宁看向自己，旧时的那双如水般流动地眼睛与眼前的这双重叠，竟然如出一撤，登时愣住。

　　“……额娘？”温宪离她最近，明显感觉德妃不太对劲，回首问道。

　　“哎？妹妹这是怎么了，好好地说着话怎么怔住了。”宜妃掩着帕子道，见德妃回过神来，正说笑间，伸手将宫女陆续端上来的八宝酥酪拿起尝了一块，见衡宁也咬了一口，道，“如何？”

　　“香甜可口，从前也常吃的，却不如这个。”衡宁笑道，心下却暗自感叹，这宜妃是有多想要推销永和宫的酥酪，简直比后世的某店店员还要热情。

　　正腹诽着，便听见温宪惊讶道，“四哥哥也觉得好吃么？从没见四哥哥吃过甜食呢！”

　　第二次胤禛成为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手中还有被咬了一口的酥酪，语气淡淡，“是，儿臣觉得……很是可口。”

　　德妃听他这么一说，便忘记了刚才的事，却有些慌张，好像不知该如何开口了，一开口竟有些生硬客套，“……是么，本宫不知老四竟是喜欢这个的，待会回你府中多带些吧。”

　　“……多谢额娘。”

　　那么别扭，不还是喜欢你妈做的东西么。

　　品尝了永和宫美食，胤禛府中还有事要处理，便先行告辞，见德妃叫温宪出去相送，心下方才好过了些，便与宜德二妃说明了来由，便走出了永和宫，迎面碰上了返回的温宪，还不曾开口，便被温宪抢道，“今日觉得我四哥倒也不是那么难相与的人，你猜他方才对我说了什么？”

　　见衡宁笑而不语，似乎并不感兴趣，大叹一口气，“我问他是否真的喜欢那盘酥酪，还是看在额娘的面子上，他回我说，‘从前昂古玛嬷做的八宝酥酪最好，只是自她走后，再也没吃过那种滋味了。’这番话说的倒让我有些心酸，毕竟四哥曾住在慈宁宫一段时日，对太皇太后的感情应该来的更深些。”

　　衡宁心中微微一怔，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勉强笑道，“只怕你四哥哥也是长情的人，你日后也不用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了，兄妹二人好好相处，你四哥也会高兴的。”

　　“你这番话倒说的像我嫂子一样，可惜我不想你做我嫂子，倒想你做我的弟媳。”温宪说笑道，衡宁瞧着她这般模样，却不知该如何说，脑海中十四的样子又浮现了出来，却发现自己自私地可怕，竟然忘记了辩驳这番弟媳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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