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Part 8：我发现，我在安静无声地掉泪（2）
6.
那一句不如想念，让沈于归突然间明白了许多。
是的。不如不见，不如想念。挂掉电话，沈于归低头这样想着，一口喝掉冰冷的咖啡。杯中残留的渣子似乎在嘲笑她的孤独与凄凉。冷咖啡在口腔中泛着酸涩的味道，再没有往昔的香醇。
莫蓝的面孔，在她的眼前渐渐清晰。越是迫切地想要忘记，却越是难以释怀。
自那一刻，沈于归便知道，她永远不会和莫蓝在一起，但是，她会永远爱他。
沈于归微笑着，但终于，泪流满面。
在那之后，沈于归常说，或许以后，她会去开一家咖啡馆，给它取名叫莫蓝。如果有一天，她遇见莫蓝来喝咖啡，那么她就会亲手煮一杯加了眼泪的ee给他。或者某一天，若她遇见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可以，并且愿意用心读懂她的灵魂，那么，她就嫁给他。
19岁的沈于归，视爱情如生命。可生活却又偏偏那么残忍地不允许人们的承认与不承认。它有它既定的轨道，任何违背它的人都不会有好的结果。而现实中的人们，也唯有挣扎着寻找出口，看命运最终安排给他们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19岁的冬天，沈于归失去了她的爱情。没错，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爱情，而不是仰慕或者崇拜之类的感情。她爱莫蓝，爱得深入骨血。所以，在分开的时候，才会那么疼痛。
7.
沈于归对周枚说，阿枚，我终于还是失去了莫蓝。我那么难过，那么难过。难过到我觉得自己的心都空了。我觉得，我真的不会再有勇气与精力，像爱莫蓝一样去爱别的谁。
阿枚，你知道吗？我和莫蓝的第一次见面，阳光格外美好。我以为这意味着我与他，有了一个明媚的开始。可是我独忘记了，不是所有美好的开始都会有好的结局。到如今，我才明白了湘雅口中的同一个世界的概念。原来，她比我更早明白。只是，阿枚，我从不后悔与莫蓝相爱。我也坚信，之后，不会再有任何一个男人，给我的爱比莫蓝更单纯，更浓烈。或许他一早便明白，我们注定没法在一起。只是他不说。所以，他只是单纯地去爱我，陪伴我，疼惜我，在他能够与我相恋的每一分，每一秒，直到有一天，他不得不离开我的世界。而我，却让他仅有的那一点点期待成了空。
阿枚，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坏人？我竟然伤害了一个诗人，一个真心善良的诗人，一个我深受着的诗人。
沈于归喋喋不休地说着，就像一个怨妇。
周枚抱住沈于归，轻轻拍她的后背。就如同在安抚一个失去了心爱之物的孩子。她什么也不说，却是在南京的寒冷中，给了沈于归唯一的安慰。
8.
在与莫蓝分开的前不久，沈于归才刚刚看了一场流星雨。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流星。也是那时，她才知道，原来，流星都是以那样决然的姿态划过夜空，不留一丝一毫的余地。那一刻，她双手合十，许下心愿，希望自己与莫蓝的爱情可以长久。
结果却是，在短短几天之后，因为他们两个人一贯不敢承认的事实，沈于归狠狠地，亲手扼杀了自己的爱情，放弃了她深爱的男人。
失去莫蓝，沈于归却连声再见也没有当面去讲。看不到离别的背影与眼泪，就连一个临别的拥抱也没有。莫蓝给她的所有记忆，全部停留在了那一日他的家中，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他美好的面孔，温柔的鼻息，柔软的手指，以及那个如同告别的拥抱。沈于归觉得，自己在离开他的这一瞬间，迅速地老去。年少时对爱情所有的勇敢与坚持，最终，都在这样的一个夜晚，随着内心深处那些坠落的流星，灰飞烟灭。
原来，流星就是因为背负了太多的承诺，所以才会跌得那么重。
而沈于归清楚，自己终究不是林徽因。林徽因是聪明的女人，很清楚自己该要什么，不该要什么，永远取舍有度。所以，她才会被徐志摩惦念了一生，被梁思成宠爱了一生，被金岳霖守候了一生。而沈于归，从来是非此即彼，不黑就白，没有中间地带。爱便用尽全力去爱，若是不爱了，就果断离开，否则害己害人，纵使再痛，也不要回头。
这样的坚定执着，到头来，又为自己留下了什么？
9.
沈于归对顾湘雅说，亲爱的湘雅，我终于失去了莫蓝，但是我不会忘记他。你说的话，终于应验了。其实一直以来，我没有听你的，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不相信命运。看来，人，终究是不能违背自己的天命。湘雅，如果有一天，我再次在北京的街头看见他，也许，我会选择低下头，假装路人，与他擦身而过。我不清楚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像朋友一样问他一声，你好吗？因为他的名字，从此只与疼痛有关。当我爱上他的那一刻，这样的结局似乎就已经成为了必然。我明明知道，却仍勇往直前。该说我是勇敢还是愚蠢？湘雅，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那样一首诗，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据说，这是唐代铜官窑瓷器的题诗。你看，原来在那样遥远的年代，在梦想中的唐朝，也有这样爱而不得的情思。
顾湘雅说，于归，我很是佩服你的勇气。太美好的东西，我只会让它一直美好下去。我是不会去破坏它的。从一开始，我就告诉你，两个热爱文字的人是不该相爱的，否则不是相互埋没就是相互毁灭。你不听，你偏要试。到头来，受伤的还是你们两个人，何苦。我可没有你的勇气与坚持。如果是我，我会选择做他的红颜。永远是朋友，永远暧昧不清，永远在对方的想像中美好着，多好。所以于归，你看，我比你容易幸福。
湘雅，我现在才终于明白什么叫作现实。我还来不及反抗就已经被它打败，全盘皆输。我想，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人像莫蓝一样懂我。我或许依然会去爱别的人，却不会再像爱莫蓝一样爱到生命里。我觉得，我已经失去了那样用力去爱的能力。所以，只要平淡就好。
于归，我打赌，你还是会去爱别人的。你跟我说过，莫蓝说，你的文字是你的武器。就这一点上，我倒是难得地和他意见一致。你有这么美的文字，有这么浪漫的情怀，你天生就是要恋爱的。时间慢慢地会带走一切。时光总会叫人遗忘。一年，两年，总有一天你会走出来。也总会有一个人，替他来爱你。于归，你的身边不会缺少爱。一直都是。只是你傻，一直发现不了。还有，今天，我破例为了配合你的心情，说话文驺驺了些。我自己都不习惯了。但是谁让咱俩是朋友呢。你现在这么难过，我再你丫他妈的，恐怕不合适。但是我告诉你，沈于归同志，我很不喜欢这么说话。我希望你以后别再这么难过，也让我能回到好好说话的状态，行吗？
顾湘雅说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太伤气。
是的，也许，我从不缺少爱，只是或许再没有人，可以给莫蓝一样的爱。他是唯一，不是之一。他与谁都不同。还有，你爱他妈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我又没逼你跟着我的调调。我之乎者也你脏话连篇的时候又不是没有过，没事装什么清高。
沈于归，你丫没人性。
顾湘雅对着电话听筒咆哮着。但是，她的心里是高兴的。至少，沈于归还没有悲伤到忘记反驳她，也就是说，目前的沈于归，还是理智的。
10.
自从与莫蓝分开以后，沈于归开始逃课。将许多的时间用来行走。似乎也只有漫无目的地行走才可以让她的内心有短暂的安宁。有些时候，她一个人走在马路上，会有一种阅尽千帆的苍老感。坐在某一个地方，看周围的男男女女，不明白为何在人潮汹涌的时候，会感到更加孤独。也是在那个时候沈于归才终于明白了莫蓝曾经对她讲到的，那种心下无所依附的感觉。也许是自己一直以来的自负和偏执，以及倔强的无法妥协，才最终将自己逼入绝境。作茧自缚，本来也怨不得别人，只能独自疗伤，独自回想。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在沈于归的眼前，总会浮现出莫蓝的脸。那种犹如幻觉的梦境，就像一把利器，狠狠地刺入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莫蓝的脸，依然如03年夏天那般明媚生动。沈于归觉得，自己会永远都会记得那个夏天，她第一次见到他的脸。他空砖红色的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站在逆着光的方向向她微笑。阳光在他的脸上投下好看的阴影。那一刻，莫蓝像极了一个王子。沈于归记得他对自己伸出右手，他的手指纤细修长，指甲剪得很短很干净。他说，于归，你好。我是莫蓝。
那个画面，那么清晰美好。以至于一直一直，只要一想起，沈于归都会忍不住，泪流满面。
11.
我发现我在安静无声地掉泪
这才明白被伤得有多重
曾经我以为事过境迁
走了这么远 总该能把痛给忘却
距离却一再提醒对你的想念
——张信哲 《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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