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Part 7：我感谢，你给我最好的时光（6）

　　25.

　　后来，莫蓝带沈于归去了右安门附近的一家小饭馆吃饭。沈于归后来竟然再也想不起那家饭馆的具体位置。不过，她却清楚地记得，那天，她吃了宫保鸡丁和松仁玉米。都是沈于归爱吃的菜。沈于归一粒一粒地挑玉米和花生吃，吃得小心翼翼，就好像她吃进去的，是她和莫蓝相聚的一点一滴的时光。所以，她舍不得一口将它们吃完。

　　而莫蓝，并不怎么吃，也不催沈于归。只是微笑着看她，目光中充满了宠溺。

　　那一刻，沈于归觉得自己是那么幸福。那种幸福的感觉无以言表。就好像，自己是一个找到了王子的公主一样。

　　是的。每一个女孩儿都想做公主。每一个女孩儿的内心，都有柔软的梦。

　　那个时候的沈于归，表面上还只是一个乖乖女。听老师的话，听父母的话，性格温顺，没有脾气。而她骨子里的任性与倔强，或许，只有莫蓝和顾湘雅才能懂得。所以，他们两个人，一个是沈于归的死党，一个，是他的爱人。

　　26.

　　再后来，沈于归和莫蓝又见过几次面，大多是在王府井工艺美术大厦下面的麦当劳。那是开在北京的第一家麦当劳，留下了沈于归儿时许许多多美好的回忆。

　　他们习惯坐在二楼靠窗的位子上。莫蓝等沈于归，或者是反过来。如果不是吃饭的时间，麦当劳的人总是很少。他们轻声聊天，一人一杯咖啡。有些时候，只是一起读书，或者什么也不做，互相望着，任时光流逝，感受那些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私密幸福的小时光。

　　莫蓝有时，会给沈于归讲一些故事，一些电影。讲到伤感的时候，沈于归就会流下泪来。沈于归是很容易动情的人，用现在流行的话说，就是泪点特别低。每当她流泪的时候，莫蓝就会伸出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莫蓝总是说，于归，你当真是水做的，怎么那么多的眼泪，都可以去演林妹妹了。真是一个让人心疼的姑娘。

　　而那个时候的沈于归，当真是有那么柔软的一颗心的。看书，看电影，只要是有悲伤的桥段就会难过，会比主人公还难过。即使只是看见一只小动物死去也可以让她掉泪。在莫蓝的面前，沈于归愿意一直保持着这样的柔软，让他心疼，让他保护。

　　只在他面前。

　　27.

　　沈于归有时候会想，自己日后渐渐变坏的脾气和坚强独立的性格，大多源于自己4年的大学生活。

　　18岁那年，当沈于归踏上南下的列车，她便清楚的意识到，自那一刻起，北京，已经成为了她的故乡。她坐在车厢中，转动着莫蓝送给她的那枚戒指经，看着窗外的风景流过，一点一点，连成她的回忆。

　　一晃18年。

　　在出发之前，沈于归接到了顾湘雅的电话。

　　整整一个暑假，顾湘雅和沈于归很少联系。沈于归是因为有了莫蓝，无暇顾及顾湘雅。听上去有那么一些重色轻友。而顾湘雅，是因为很生气　。

　　她是真的很生气，生气莫蓝的不知深浅，生气沈于归的不听劝告。她赌气不理沈于归，想着沈于归总会明白过来。结果发现，她不但没有明白过来，反而变本加厉地越陷越深。

　　顾湘雅想，要说什么好呢？从认识沈于归起，她就是这么一个倔强的丫头。所以其实，她一点也不意外，这个丫头，会爱上莫蓝。

　　在顾湘雅的心里，觉得他们是很般配的。是真正的才子佳人。

　　假如，莫蓝没有比沈于归大12岁的话。

　　一个暑假的时间，顾湘雅反复地思考这个问题，最终还是放弃了。她清楚，自己改变不了沈于归。

　　谁也改变不了她。

　　于是在沈于归出发前一天，她打电话给她，对她说，沈于归同志，我很抱歉上次对你的言辞犀利。不过你一定是明白的，我是为你好。明天你就走了，我去送你吧。你走了谁还骑自行车带我到处玩儿去呀？我会特别想你的。你个混球儿，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就报外地去了。早知道我也报南京财经，咱俩也好就个伴儿不是。明天几点的火车？

　　沈于归回答说，晚上11点。湘雅，我什么时候怪你了？你都是为我好，我还能不明白？你呀，还是别送我了。我受不了你哭哭啼啼的样子。到时候我还得哄你，还是算了吧。我一到南京就会给你写信的，亲爱的。

　　沈于归当然会拒绝。她害怕别离，害怕眼泪。她没有办法坦然地面对这一切伤感。所以，只好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假装自己并没有远走。之后，默默地离开。

　　28.

　　沈于归记得，那一天到达南京，走下火车，迎接她的，是南京破旧的火车站，以及南方特有的潮湿闷热的空气。她将头扬起45度角，看到了北京城里难得一见的蓝天白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那一刻起，她就清楚，自己必须要学会坚强。当一个人身处一处陌生的环境，险了坚强地保护自己，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没有任何其它的办法。

　　沈于归发短信给莫蓝，她说，莫蓝，南京的火车站狭小破旧，南京的空气是化不开的粘稠。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小时候喝果汁不小心洒了一身，弄得满口满身的甜腻。南京的街道干净整洁。南京没有北京的风沙漫天。南京的马路两旁都是高大的梧桐树。阳光从枝叶中间照射进来，投射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就如同这一刻，我孤单寂寞的心。

　　莫蓝，自踏上南京土地的第一步，我便开始想你。

　　而莫蓝的回复，是一如既往的迅速简洁。就好像他一直是守在手机的旁边，只等着回复沈于归一样。

　　莫蓝说，我的好姑娘，请为了我，照顾好你自己。我在北京，等你回来。

　　看着莫蓝的那一句我等你，沈于归竟然湿了眼眶。等待，那是一个沉重而美好的字眼。十几岁的沈于归，总是相信，一切的等待都是会有好结果的。

　　就像是，花一定会开，太阳一定会升起来。而冬天漫长的等待过后，一定，会迎来春天的繁花四起。

　　29.

　　大学生活顺理成章地开始。军训之后，便是正常的大学生活了。后知后觉的沈于归这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校园，陌生的同学。她突然意识到，就连从小一直出现在她身边的萧宇剑也不在了。他去了西安，那座有兵马俑的城市。

　　沈于归觉得有一些失落。

　　当一个人，习惯了另一个人的存在，无论喜欢与不喜欢，自己知道，他一直都在那里，不曾离开，那就是一种安慰。可是突然有一天发现，他不在了，余下的，又会是什么？

　　沈于归第一次体会到，原来，许多的理所当然，日后，都会成为回忆。

　　理科生的大学生活，并不像小说里描写得那么美好。满满的课程安排，砖头一样的课本，以及一些不明所以的实验。

　　但是，在这样的枯燥繁复中，沈于归从来没有放弃过写字。在她的心里，那些流传了千百年却依旧美好如初的文字，是她永远也无法放弃的坚持。

　　况且，她答应过莫蓝，她会一直写下去。

　　因为那些文字，也是莫蓝所深爱着的。

　　30.

　　沈于归在南京收到的第一封信，便是莫蓝寄来的。算日子，就该是在沈于归离开北京的那一天寄出的。在收到信的那一刻，沈于归感觉那样幸福。就好像吃到肉骨头的小狗一样幸福。

　　虽然那时，互联网已经广泛普及，但是，沈于归依然偏爱着笔尖与纸张摩擦的真实感。就好像什么话一写在纸上，就白纸黑字不容辩驳了一样。

　　莫蓝在信里写道，于归，我在编辑部的外面捡到了一条小狗。是黑色的京巴。它的眼睛黑得像葡萄一样，很好看，总让我想起你又黑又亮的眸子。于是我决定收留它，将它养在了杂志社里。大家都很喜欢它，给它取名叫娃娃。娃娃很乖，从来不乱跑乱叫。也许是因为被遗弃过，所以它格外懂事，并且学会了隐忍。非典过后，北京的街头多了许多像娃娃一样被遗弃的小动物。人们一味地迷信它们是疾病的根源，为求自保，竟不顾及多年陪伴的情分，将它们狠心抛弃。而这些原本习惯了被圈养的宠物，根本失去了在野外生存的能力。它们或者被饿死在街头，或者在横穿马路时被车撞死，然而，直到它们死亡，都还在寻找着昔日的那个所谓的家。多么让人心疼。你看，人类总是这样自私，以为自己有权利掌控其它生物的生死。娃娃只是它们当中的一个，它很幸运，有人收养。现在，它成了我的伴，总是听话地趴在我的脚边，陪我审稿校稿，陪我加班到深夜，让我不那么孤单。

　　于归，北京的秋天，空气十分干燥。气温开始有一些下降，早晚都有些许的凉意。不知道第一次去南京的你，能不能习惯那里的闷热。但是我深信你是一个坚强的姑娘，你可以应付得来一切。前几天的一个晚上，我加完班从杂志社回家，路过一座过街天桥。我站在那里，看下面的车来车往，感受那种身体被穿透的快意。许多时候，我觉得自己需要一些类似的疼痛，让我能够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依然是活着的——活在这纷繁的尘世间。

　　我的于归，我很想念你。

　　就为了他的这一句想念，沈于归觉得，就算付出再多的艰辛与隐忍，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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