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Part 6：整理旧照片，泛黄的笑脸（5）
16.
沈于归清楚地记得，她和叶旋分开的那一天，是2001年6月23日。第二天，是高二学生会考的日子，所以他们高一在前一天就只上半天的课，下午学校里要统一布置考场。中午，叶旋来学校找沈于归。只有他一个人，程小野没有来。
那天的阳光特别刺眼，天气特别闷热，就连知了都懒得发出声音了。沈于归觉得，这样的天气，感觉上就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似的。
在学校旁边古旧的胡同里，叶旋靠在斑驳的砖墙上，仰着头，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他真的是很瘦，锁骨突出。沈于归闻到了他身上刚刚吸过烟的味道。
沈于归不喜欢吸烟的男子，身上的气味不够清新。她偏爱干净的男人。所以，她皱了皱眉，但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叶旋说，于归，我发现自己爱的还是湘雅。我不想欺骗你。只是，我正在开始慢慢地学着去爱你。请你给我一些时间，好吗？我真的已经开始爱你。
沈于归听着他有些语无轮次的辩解，突然想起了叶旋的语言表达能力特别差的事实。她想起有一次，叶旋给她写信，说，于归，我无时无刻想着你。那一次，沈于归没有回信，只是用红笔把他的这一句话标了出来，又原封不动地寄了回去。几天后，她收到了他的回信，拆开发现，叶旋把这一句改成了我时时刻刻不想你。沈于归只觉得哭笑不得，真的想不通，他的语文是怎么学的。她也终于明白了，从一开始，就有什么不对。沈于归想要的，是一个才子，可是偏偏，摊上了一个文盲。
想到这里，她突然笑出了声。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之后，沈于归赶紧收住了笑，正色道，叶旋，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喜欢的人是她。其实，如果你不说，或者我们可以一直这样装傻下去。但是，既然今天你说了出来，那么，也就说明我们到了结束的时候了。我不希望一直生活在湘雅的光环下。我不是她，永远也不是。并且，我并不想自己成为第二个湘雅。我是沈于归，独一无二的沈于归。也许是你我都还小，不够成熟，不懂爱情。但是，我和你的这一场所谓的恋爱，的的确确不是我想像中的样子。我想要的心灵相通，你根本给不了我。你也从来就不是我心目中完美少年的样子，可以让我心甘情愿委屈求全地成全一场花好月圆。所以，叶旋，不如我们们就此分开吧。
她不再叫他叶子。
她不习惯用过于亲昵的称呼喊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
叶旋沉默了有足足一分钟，之后，他说，于归，我们之间，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吗？
叶旋，你再唱一次《三秒钟》给我听吧。沈于归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说过了再见三秒钟，我把手放在胸口。听不到心跳的声音，这世界突然变得朦胧。
叶旋唱着，唱得很认真。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他的轮廓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美好。他双眼紧闭，很投入地唱歌，就好像其实他的心里是清楚的，这，是他最后一次唱歌给沈于归听了。
叶旋，在一起的这一段时间，我终于发现自己是无法接受自己做一个替身的。我的高傲不允许我那样作贱我自己。而你，也完全没有必要去学习如何爱我。爱是天性，是强求不来的。不爱的，永远都不会爱。所以，叶旋，再见了。还有，以后不要再轻易说爱这个字。你配不上它的美好。
分别的时刻，两个人依旧平静。就如同他们这场平静的恋爱。所以最终，也只能配上这样一个平淡无奇的收场。谁也没有流泪。或许，是因为他们彼此之间喜爱得都不够深。自始至终，沈于归都没有对叶旋说出过一个爱字。这个字太重了。重到她不敢去轻易碰触，害怕反而伤了自己。
17.
沈于归对顾湘雅说，你瞧瞧，我的性格怎么就那么倔强。终究是不肯做那个所谓的退而求其次。
顾湘雅拉着沈于归的手，对她说，于归，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本来以为你们会相处得不错。咱们四个人在一起，多好。
亲爱的，不是所有一男一女都可以凑在一起。动物找个伴儿还得看对了眼儿呢不是。不过，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没有强迫他喜欢我，也没有强迫我要和他在一起。就只当是一场闹剧。我都没有放在心上，你又干嘛放在心里。或者，是我现在的心性根本不适合谈恋爱。不够成熟，不肯付出。至少，在叶旋的身上，我没能找到我想要的那种感觉。所以，走到这一步，也可以说是必然的。
你知道吗？于归，你的内心太强大了。强大到除非遇见一个比你更强大的男人，否则其余的人，谁也没法儿驾驭你。因为根本没办法和你势均力敌。只是你现在还傻了吧唧地不知道你自己的能量。你和我不一样。你是一个让别人想爱却不敢爱的女人。
沈于归觉得，顾湘雅这左一个女人，又一个女人的，把自己生生地给说老了。她笑了笑，摸了摸自己依然有些婴儿肥的脸，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雪白的运动鞋，觉得顾湘雅说得有些言过其实了。
18.
高一的生活，对沈于归来说是很痛苦的一年。除去与叶旋的那一小段差曲，每天的生活就是学习和阅读。可是，沈于归却没能保持住自己一直以来好学生的地位，第一次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后，她的名次在班里第32名。当时，一个班的学生有53个，沈于归排在了中间偏后的位子。这在她的学习生涯中还是第一次。
沈于归的班主任，是语文老师。叫郑小红，是一个川妹子。35岁，很漂亮。沈于归很喜欢她。
其实，沈于归对每一个老师都挺喜欢的。可是，喜欢归喜欢，成绩上不去也是事实。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她也知道，自己所在的市重点，都是各个学校的精英汇聚在一起的，可是，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排在这么靠后的位子上。关键是，就连考试从来没有超过她的萧宇剑，都排在了她的前面，让沈于归受尽了打击。
她不是不用功，她是真的学不明白。尤其是物理，总是不及格。沈于归甚至想，估计以后她是要学文科了。
到了高一下半学期的期末考试，沈于归的成绩依然奇迹般地保持在班里32名。郑小红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心里一直觉得沈于归还是一块可塑之材，她很欣赏沈于归写的作文，觉得她是一个很有自己想法的女孩子。于是期末考试后，她约沈于归的母亲于丽华单独进行了一次谈话。
具体谈了些什么，沈于归并不知道，等于丽华回家，沈于归试探性地问她，妈，老师都说什么了？
于丽华铁青着脸说，老师说，你的成绩特别稳定，一直是班里32名。前后左右的学生成绩每一个都在变，或上或下，只有你是一直不变的。可是，总稳定在这个水平是不行的。
沈于归什么也没说，低头吃她的饭。
母亲又说，要不，咱们也报个什么班试试？
沈于归马上打住说，妈，报班儿还不如我自己买点练习册做。高二我再努力一年，如果还没有起色，高三再报班儿吧。
也行。我和你爸也不想给你太大的压力。只要尽力了就好。以后能上个一本，找个稳定工作就行了。女孩子，不需要太出色。
沈于归哦了一声，没再接下去。
晚上，沈于归关上房门在做作业，于丽华推门进来，坐在沈于归身边，把热好的牛奶放在写字台上，犹豫了片刻，还是对她说，于归，我听你们班主任说，现在有许多学生都有早恋现象，对学习影响特别大。对了，你没有吧？
妈，您想哪儿去了？我倒想有呢，也得有人恋我不是。我这成绩跟早恋没关系，我是单纯的傻，放心吧。
可是，我听说……
听母亲这么一说，沈于归想起了叶旋，不禁有点心虚。她问，您听说什么了？问完，还假装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大口牛奶。
我听说你每天晚上都和一个男生一起骑车回家。老师没有说他是谁，你能告诉妈吗？他是谁呀？
一听这话，沈于归一下子没忍住，嘴里的牛奶全喷了出来，呛得她咳嗽了好半天。
妈，您真逗。郑老师也真是的。我每天都和萧宇剑一块儿回家呀。我还以为您知道呢。
哦，是他呀。
一听见萧宇剑的名字，于丽华一下子就轻松了。脸上的紧张神色也恢复了正常。他们两家太熟悉，于丽华压根儿就没有把萧宇剑当成一个男孩子看，只觉得他是沈于归童年的玩伴，仅此而已。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快学习吧。
于丽华说完，走出了沈于归的卧室。
沈于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想，自己以后要是有了孩子，才不把早恋当成一回事。什么叫早恋？多早算是早恋？沈于归觉得，只要不影响学习和生活，不干出怀孕私奔的荒唐事来，早恋也是正常的恋爱，是情感所至，根本没有必要小题大做地说了又说，禁了又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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