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礼尚往来
甄率棋半垂下头,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眉心和山根,迫使自己打起精神。
这一个多星期,他过得并不轻松。
有始有终、全力以赴,是他一贯的做事风格。决定一旦做出,他会想方设法努力去实现。虽然成团出道并不是他的目标,但既然答应了朋友,他就得高标准要求自己,保证不拖这个组合的后腿。
每天早上八点,车准时等在公寓外接他去公司,到晚上十点多再送回来。在公司的十几个小时,除了吃饭和午饭后的小休,他基本都待在练习室里,一个人,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从头跳到尾,那认真劲儿让以严苛挑剔出名的季明森都无话可说。
是以,只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他就练熟了自己那部分的舞蹈。
于是,季明森决定,他们三个人从这个星期开始进行合体练习,协调舞蹈动作走位和调整声线音区配合,同时培养默契度。
本以为舞蹈练好了,唱歌又是自己的强项,应该没多大问题,能够比之前轻松一些,谁知道唱跳远没有他想得唱一唱跳一跳那么简单。手舞足蹈的同时,还要保持气息平稳地唱歌,那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只要动作幅度稍大一点,他的气息就会不受控地紊乱,歌声自然逊色了不少。
挫败感严重,一时难以接受。
季明森告诉他,想要达到唱跳俱佳的效果,需要三样东西:天赋、技巧、长期勤加练习。很显然,在当下时间紧任务重的情况下,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舍一保一,专注唱歌,忽略舞蹈。
但苛求完美又不服输的他,还是想试试看,跟季明森要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对方欣然应允。
这几天,从早到晚高负荷地练习,唱得他嗓子都沙哑了。季明森实在看不过,今天强制给他放半天假回家休息。
还没到家就碰上了她,几天不见小姑娘居然生病了,看起来还挺严重的。
甄率棋拎起药品袋,又扫了一眼,确定果真是那个药名,顿时皱得眉间隆起一道丘壑。
不爱惜身体,随便乱用药。
房门虚掩着,他丝毫没有停顿,直接推开走进去。
尤意诗跟着挪进屋,反手关门。
“多久了?哪里痛?怎么痛?”他随手把药品袋撂在桌上,拐进卫生间去洗手。
沙哑的声音像有张砂纸擦过她的耳朵,尤意诗极度的不适应,没做回答,反而发问:“你的嗓子?”
“唱太多。”甄率棋一边举着湿淋淋的双手走到她面前,一边答道。
尤意诗沉默了片刻,眼睛猛然一亮,“我备的有罗汉果,给你泡杯水润润喉咙吧!”
看着她一脸乖巧善解人意的样子,他心里却有些不悦,脸上不自觉地蕴起薄怒。
都泥菩萨自身难保了,还要硬撑着关心别人。
孰轻孰重,分不清吗?
“不急,坐,”他指指一旁的电脑椅,示意她坐下,“病情。”
尤意诗晃了晃手机,提议道:“嗓子不舒服就别说话了,听我说,你打字吧。”
甄率棋点点头,双手抱着手机,两个拇指飞快地敲击着屏幕。
真帅气:[肩周炎?新得的还是老毛病?病情什么样子?]
她不假思索地答道:“嗯,老毛病了,还行吧,通常吃些药贴贴膏药过几天就没事了。”
真帅气:[还行就吃止痛药,不行是不是准备去医院打封闭针啊?]
尤意诗自知理亏,扁扁嘴,没接茬。
真帅气:[你平时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你爸妈也能放心?]
尤意诗一脸坦然地跟他解释:“长期坐在电脑前办公的人,得这个病的几率比较大,比如画画的、码字的……以前发作起来没那么难受,这回严重了一丢丢。我独自在外,有个头疼脑热的,自己吃吃药扛过去就好了,告诉他们,离那么远也只能干着急,何必呢。”
真帅气:[那就真把自己照顾好,不让他们有担心的机会。]
不算长的一句话,尤意诗却很认真地逐字从头到尾来回看了好几遍,才从屏幕上移开视线,对上他那双乌亮的眼睛,“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最近几天为了赶进度每天坐太久,导致肩周炎复发,不想影响睡眠和工作,平台医师给推荐了那款止痛药,让我试试。”
搞清楚前因后果,他的怒气悄然退去,语气也温和许多。
真帅气:[是药三分毒,不清楚副作用有多大不要乱用。]
她笑着点头:“嗯,知道了。”
他面色松动,嘴角牵起自然流畅的弧度,回她一抹微笑。
真帅气:[按摩可以缓解疼痛,我会,我帮你按摩。]
看到“按摩”这两个字,尤意诗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奇怪,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甄率棋以为她是在质疑自己,快速敲出一行字发过去。
真帅气:[我真的会,以前在家常帮爷爷奶奶按摩的,手法是过关的,你可以放心。]
她刚要开口否认并不是他想的那样,他又埋下头去打字。
真帅气:[你是不是顾忌男女有别?单纯为了治病,我没有别的想法。]
看完抬眼望过去,他正好也在看她,目光澄澈透亮,真挚不带一丝杂质,在耐心地等待她的反应。
人家都把自己说成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了,自己还要拒绝就太没劲了。
尤意诗只好把想说的话咽回去,一副大义凛然英勇就义的样子,颔首表示同意。
下一秒,甄率棋就把电脑椅推到旁边空间较大的区域,拍拍椅背顶端,偏头示意她坐上去。
她再没任何犹豫,顺从地走过去落座,两腿收拢,坐得笔直端正,好像要接受面试考核一般。
真帅气:[告诉我疼痛的区域,第一次我不一定能把握好力度,捏重了直接说出来,有问题随时交流,手机你先帮我拿着。]
“好,”尤意诗想了想,开始给他描述自己的病情,“两边肩胛骨上方的位置最厉害,酸痛难忍,脖颈关节有些僵硬,肩关节一阵一阵疼,手臂不能抬高,头也会疼,厉害了恶心想吐,有时候后半夜会被痛醒,然后睡不着。”
他认认真真听完,一一记在心里,然后把手里的手机递给她,转身走到椅子后面。
尤意诗一手握着一部手机,双手搁在大腿上,挺背坐好,再不敢乱动,耳朵却留神听着背后的动静。
好一会儿,后面都是静悄悄的。
十个温热的指尖陡然搭上她的肩膀,那处皮肤立刻腾起一阵不可遏制的痒麻感,几乎同时,身体自然反应地往前倾着躲避触碰。由于动作过急过大,头部受失重影响直直朝下栽去。
她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呼,额头已经撞进一双宽大修长的手掌里。
“还好吗?”
沙哑的男低音就在耳后,说话呼吸间口鼻喷出的温潮气息拂擦过耳廓,后脑勺有股轻飘飘、麻酥酥的感觉,直往肉里钻,痒到骨髓里。
“还……还好,没……没事,”她轻摇头,双颊泛起红晕,耳朵瞬间红了个彻底,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解释,“我……自小后背就比别人敏感,轻轻碰到就痒得不行。”
甄率棋五指微微施力,扣住托稳她的额头,一边往内回收手臂,一边直起身子,带着她整个人重新坐正,然后慢慢将手移开。
脸烧耳烫,尤意诗觉得自己像只被架在火炉上不断加热快要煮沸的茶壶,心里的泡泡直往上顶冒个不停。
噗噜噗噜……
要烧开了。
咕嘟嘟嘟……
烧开了。
开了。
她想把头尽量低下去,好不让他看到自己这幅狼狈的样子,可脖子刚弯曲一点点立刻疼得闭着眼睛倒抽冷气。耳朵却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走到阳台,很快退回到身后,把一样柔软的东西轻轻覆在她的肩背上,十个指尖再次搭上来。
虽然还是觉得痒,但隔着一层感觉已经没那么清晰,在能忍受的范围内,她咬紧牙关,双手用力攥紧手中的东西,让自己保持正常反应。
手放上去后,甄率棋没有直接开始,而是安静等待了片刻,看到她一直坐着丝毫没动,这才侧转手掌,竖起两根拇指,用指腹顺着颈侧的肌肉走向轻柔地来回捋按,慢慢放松斜方肌。
麻痒酸沉,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滋味并不是很好受。尤意诗双目紧闭,在心中默默背诵起《心经》,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大概五分钟后,甄率棋挪动两步,站到椅子的右侧,伸出左手轻轻抬起尤意诗的右手肘部,同时让她的肩部保持放松状态,然后右手的整个手掌覆上三角肌对握住,边微微增加力度揉捏,边用眼睛余光观察她的反应。
这一遍尤意诗刚背到“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就被大臂骤然贴上的软热手掌烫到卡壳了,过了半分钟适应了些,才磕磕巴巴地续上下一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他手法娴熟,力度拿捏得刚刚好,右侧捏完后又换到左侧,重复操作了一遍。尤意诗初时觉得有些疼痛,但随着揉捏疏通,整片肌肉得到伸展,反而变得轻松舒爽,她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享受满足的笑意。
捏揉结束之后,甄率棋要对一些穴位进行揉按点压,来处理一些明显的疼痛点。他用手指沿着肩胛骨测量定位,准确找到天宗穴,用拇指轻轻压住。鉴于正常人按这里都比较疼,他出声告知:“疼,忍。”
话音刚落,他指腹便开始下压,连续点按,由轻到重,逐渐过度。尤意诗一时吃不住痛,轻“啊”出声。他手上动作没停,但力量一点点减弱下去。接着是上臂的肩髃穴和肘弯的曲池穴,这两个穴位的疼痛在正常范围之内,经过前面的部分,尤意诗对疼痛的耐受力有所提高,完全能承受住。
最后,甄率棋用拇指的掌指关节弹拨那些按压有痛感的地方,将力量深入肌肉,使形成的粘连剥离开。关节一下一下刮过痛处,一跳一跳地疼,尤意诗的神经也跟着连连蹦跃,经文背得断断续续。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心经翻来覆去不知背到了第多少遍,久到她以为没有终点的时候,所有的感觉戛然而止,浑身猛然一松。随即,肩背上盖着的事物被揭下,背后的人几步走到阳台,把东西挂起来,然后立定不动。
尤意诗将剩余的几句经文背诵完毕才睁开眼,后背脖颈不再那么僵硬紧绷,胳膊也能抬起一些,果真好了许多。
甄率棋神情专注地望向窗外,插在裤兜里的十根手指在小幅度地活动关节。他本来就体力不支,硬撑着给她做完一整套,此刻累得浑身是汗双手发酸。
她走到他身旁,眼带感激,把托在左手掌心的东西递过去,“谢谢,我好多了,你的手机。”
甄率棋侧转头,与她对视片刻,才伸手拿起手机。
真帅气:[朋友之间不用客气,按摩后毛孔舒张,一两个小时内不要碰凉水。]
她微笑点头,“好,我知道了。”
真帅气:[多休息,不要劳累,没事我就先上去了。]
“啊?你这就走了么?”语气中有明显的失落。
真帅气:[还有事?]
他盯着她的脸,等待下文。
尤意诗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挪开视线,“礼尚往来嘛,我也想帮你,想煮罗汉果水给你喝。”
真帅气:[行啊,你煮这个也得一二十分钟,我刚好利用这段时间回去冲个澡换身衣服。]
“嗯,煮好了微信你。”
真帅气:[好,很快回来。]
发完这句话,甄率棋直接向门外走去,他的心情瞬间变得极好,步伐轻快,笑容灿然。
尤意诗赶忙从抽屉里找出罗汉果,从桌上取了只玻璃杯,一并拿去厨房。
打开煤气,洗干净锅架在炉灶上,在锅里注入一定量的清水,投进清洗干净压碎的罗汉果,煮至沸腾,转小火继续煮大约十分钟,用漏勺捞干净碎渣,倒进玻璃杯中,晾到不烫手后端出去。
叮。
甄率棋一手扶着毛巾继续擦头发,一手从茶几上拿起手机。
有意思:[好了。]
简洁的两个字,却让他再次绽开笑容,一把拽下湿漉漉的毛巾撂在一边,快速输入回复。
真帅气:[这就来。]
他摸了摸九成湿的头发,随意地前后撩弄几下理顺发丝,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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