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找场子

正殿前的响动引来一众弟子围观，议论纷纷。

“两个长老要打起来了，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我看未必，掌门常年失踪，山门里两个长老打起来，岳真山怕是要分家。”

“听说是青红那小子被高阳长老关了禁闭，岩州长老出了名的护短，未必不会动手讨个说法。”

“啥时候也让我当当这孙子呀。”人群之中，锦衣小胖子嘟囔着，神色里满是对岩州长老的敬佩。他搓搓手，小心翼翼地解开手中的包裹，拿出前几天下山时买回来的糕点，脸上的肉都笑出了褶儿，正准备解解馋。

糕点前一秒还在手上，后一秒不翼而飞，急得小胖子里外翻找手里的包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还没把糕点拿出来。记名弟子平时要在山门内打杂，下山机会本来就少，他还一口都没舍得吃，怎就不见了。

在包裹里翻找无果的小胖子，干脆直接蹲下，在地上寻找。他神色紧张，嘴里嘀咕着：“老天保佑，可别让谁踩上一脚。”

这时，一道人影灵活地跨过小胖子的后背，骑上了他的脖子。

小胖子气急了，他能听到脖子上的家伙享用自己宝贝糕点时慢慢咀嚼的声音，正欲快速起身，摔这家伙个踉跄，给他点颜色瞧瞧。背上传来了李青红的声音：“呦，绍博,想给我爷爷当孙子呀？”

知道是李青红在自己背上，兰绍博一下子没了脾气，倒不是李青红嚣张跋扈，兰绍博从小就是李青红爷爷的仰慕者，后来又当起了李青红的小跟班，颇受照顾。

兰绍博已经在心里跟糕点郑重地告了别，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沮丧，说道：“青红哥，咱爷爷何等威武，我这不是羡慕你嘛。”

“算你会说话。”李青红从兰绍博的背上翻下来，将剩余的糕点塞还给他。“味道不赖。”

糕点失而复得，兰绍博美滋滋地往嘴里也塞了块糕点，一边吃一边给李青红讲述当前的情况：“高阳长老一口咬定，是你不守规矩在先，没经允许就跑到了他存放药材的地方。还说什么药材是否有缺失还在清点，怕是要搞小动作，让咱理亏。”

“爷爷怎么说？”

“咱爷爷没给他好脸，大骂放屁，现在气氛僵住了，等下怕是要动手。对了，哥，你真偷溜去他存放药材的地儿啦？”兰绍博刚问完就后悔了，剩下的两块糕点被李青红一把抓过去往嘴里塞了一块儿，另一块给了身后的杨鹿。

这下是没得吃了。

“什么存放药材的地方，我一觉醒来，上了趟茅房，就让人关了个禁闭。”

兰绍博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要是再多嘴问句茅房里存放了什么药材，怕是要挨揍。

李青红顺着众人围观的方向看去。

广场之上，高阳身着宽松白色长袍，腰间束带镀有金边，单手负后藏于袖中，身前一掌探出，面色凝重，勉强压制铺面而来的‘势’。

高阳身前，李青红的爷爷李岩州赤裸上身，衣服系于腰间，面带怒意。一身健硕的肌肉，随着老人的呼吸微微舒展，气势一提再提，如冬熊迎春，长眠末时，猛然惊醒。

高阳眼看支撑不住，一步踏前，手掌向身前微收，同样起势对抗，倾注大半气力，不落下风。

“说我孙子稀罕你那点东西真是天大的笑话。”

“药材是否有缺失，稍等片刻，清点之后即见分晓。”高阳打着如意算盘，栽赃的手段虽然不疼不痒，除了提前安排的几名弟子，给予好处充当人证，也没有更有利的证据了，但李岩州一介莽夫，不会、更不屑于把事情的疑点漏洞当着众弟子的面分析个七七八八，他定会以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态势，以力破局。

一来拖些时间，让手底下的人继续找那只白猫，二来，人言可畏，你李岩州的自命清高，在看热闹的弟子眼中可是嚣张跋扈，仗势欺人，名声多少会有所损害，两个月后的弟子选拔，还如何跟我争。

算盘叮当响，事情一步步按照自己的预期发展，高阳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只要像现在这样抑制住李岩州的势，他的拳就会弱上七分，至于剩下三分…高阳想到这笑容更甚，白色长袍内暗藏薄薄的一层蝉衣，蝉衣大有来头，硬抗剩下三分气力轻而易举…只要抗下气势最盛的第一拳，胜负已分。

“等个屁，你说缺就缺了？想往老夫的孙子身上泼脏水，你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不等高阳反应，李岩州一步踏出，如春雷炸响，拳头已经抵在了后者的手掌上，拳意如野兽分食，势不可挡。

势先行，力后到！高阳刚刚感受到手臂的剧痛，整个人就倒飞了出去，撞穿了墙壁，把墙后面的石头砸出了裂痕，才止住身形。

高阳满脸惊恐，咳出几口鲜血，想要扶着石头起身，无奈先前化掌压势的那只手臂已经没了直觉，身上的骨头约莫也断了几根，背部传来的剧痛让他一时间使不上力。

站不起来！

围观弟子目瞪口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声巨响过后，高阳长老就倒飞了出去，口吐鲜血。传闻两大长老一个精于气力，一个专修术法，实力不相上下。

这叫不相上下？

李青红眼中难掩激动神色，他是第一次见爷爷实战，只一招，同是长老的高阳形同破壳不久的鸡雏，羸弱不堪。一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李青红，心里一个坚定的想法油然而生：想学拳了。

见高阳没动静，李岩州也不急，伸手摸了摸腰间，来的匆忙，忘了带酒。老人这时候才有些不耐烦，转头看向一众围观弟子，高声问道：“哪个有酒？”

“我有!我这有！”兰绍博眼疾手快，从包裹中又掏出个酒葫芦，高举手中，一边蹦跶一边喊。

“酒你也有？”李青红满脸的不可置信，抡起手掌打在兰绍博的屁股上，打得肉一颤。

“下山回家偷偷拿的，偷偷拿的。”兰绍博解释着，身体开始往前挤。

李岩州的目光看向这边，众弟子也就自觉地让到两侧，胖子前面的地方一下子空出一条路。

兰绍博没停住，踉跄几步，一手举着葫芦，一手挎着包裹，身子直直地往前倒，眼看要摔个狗啃屎，束带一紧，腹部如遭猛击，刚进肚儿的糕点都要勒出来，好在离地还有半尺距离停住了。

李青红膝盖微曲，抓紧束带，往后使劲拽，目光迎上兰绍博扭过头来时，肉脸挤出来的笑容，笑容真挚，也很滑稽。

“噗”李青红没忍住笑出了声，握着束带的手不小心卸了力。兰绍博的笑容戛然而止，脸紧紧地贴在了地上。

李青红接过酒葫芦，把兰绍博扶起来，笑道：“我真不是故意的。这不也没摔疼嘛，没差。”后者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跟着李青红和杨鹿，朝着李岩州走去。

“爷爷，酒来啦。”

看到自己孙子神采奕奕地拿着酒葫芦走过来，李岩州心情好了许多，蹲下身，朝墙外的高阳撇撇嘴，关切地问道：“他没伤着你吧？”

“我没事儿。”李青红说着，将酒葫芦举了举，笑意更浓。

李岩州接过李青红递过来的酒葫芦，拔掉塞子，一饮而尽，转头拍了拍兰绍博的肩膀，笑道：“哈哈哈，好小子，酒不错，晚上来家吃饭。”

兰绍博心里乐开了花，这一跤摔得真值呀。

高阳许久未能站起，原本充当人证的弟子本就心虚，现在更没人敢上前撒这个谎。说得出‘药材确有缺失，是李青红拿的。’这句话，那抗不抗得住把高阳长老轰到石头里的这一拳。

几个弟子稍作思考，都跑去关心还未站起身的高阳了，多少也能将功补过。

“这架应该是打不起来了。”李岩州喃喃道，站起身，大手一挥招呼李青红三人回家。

一老三少朝着岳真山的侧峰走去，一路上有说有笑。白猫的秘密事关大小，李青红并不清楚，保险起见，他决定先不将此事透露给兰绍博，也就在跟爷爷解释事情来龙去脉的时候，避开了白猫相关的部分。

“爷爷，咱不给他撂两句狠话吗？”李青红打趣道，倒不是真的想让爷爷撂几句狠话。

“他连咱爷爷一招都扛不住！”兰绍博也是满心激动，在一旁挥舞着拳头，跃跃欲试，套着近乎。

李岩州满脸宠溺，手掌轻轻放在两人头上，揉了揉，笑道：“两个臭小子。”  他想了想，轻声补上一句：“拳头比狠话更硬些。”

老人本想借机教导自己孙子点处事道理，什么“不要逞口舌之快”，什么“修炼不要没有长性”，但又怕分寸拿捏地不够好，打消了李青红的积极性，思来想去麻烦的很，索性不去想。

“爷爷，我想学拳！”

“好！饭后，跟爷爷去练拳！”

老人向前大踏一步，拳意涌动，满身肌肉在阳光下形如同玉石，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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