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地羊拳

除却兰绍博，其他三人在饭桌上大快朵颐，看得兰绍博目瞪口呆。咋个自己才是吃相最好看的了？原本还有些拘谨的兰绍博，赶紧拿起碗筷，加入“战斗”。

李青红没一会儿就吃完了，看着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兰绍博，竖起大拇指，说道：“胃口不错。”这时兰绍博才发现，只有自己还没吃完，其他人都撂了筷，不由得胖脸一红，嘴里的食物也忘了嚼，“咕咚”一声咽了下去，噎得脸更红了。

李青红赶忙把水杯递给兰绍博，也不再捉弄他，解释道：“我们家吃饭比较快，这么多年习惯了，你慢慢吃，不用急。”

原本这张小桌上吃的最慢的是李青红，爷爷吃饭一直很快，按爷爷的话说就是“吃个饭还磨磨唧唧？”而师姐杨鹿虽是女孩子，吃饭速度跟爷爷能比个旗鼓相当。每次吃饭都落在最后面的李青红，暗中较劲，每次吃饭都尽量快一点，日子久了，吃饭速度也就提了上来。

对于这些回忆，李青红只会当作是儿时的胜负欲，不会讲给兰绍博听。

兰绍博接过水杯就往嘴里灌，拍了拍前胸，把噎住的饭菜顺了下去，这才长舒一口气，说道：“我吃饱了，爷爷做的饭太好吃了，尤其是这道菜，用什么肉做的，我吃完之后感觉自己全身都暖洋洋的。”

这句话是客套话，也是事实，李青红爷爷的厨艺本就出彩，再加上老人修炼方法不拘一格，专挑各种凶恶妖兽搏命厮杀，打赢了就把战利品扛回来做成大餐给孙子徒弟吃，尽是好处。飞禽走兽吃了都能补气血，何况是修炼小成的妖兽，有些妖兽的血肉甚至可以让人脱胎换骨，让命悬一线的人起死回生。

各种妖兽年年上餐桌，老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随口回答道：“三十里外，孤霞山上的蟒蛇肉。”

兰绍博脑子里飞速思考，孤霞山上的蟒蛇，不会是盘踞在那的天灵蟒吧，那条天灵蟒活了几百年，头顶都已生出半截龙角，即将化蛟了，刚吃的就是？

李青红看着惊讶得目瞪口呆的兰绍博，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坏笑，补充道：“绍博，这肉可是大补，你不常吃，其中精气消化不完会淤积在你体内的。”

此类坏笑平日里见多了，青红一笑，苦难来到。

兰绍博聚精会神愣愣地等着李青红说后一句，比听学修炼时还认真。

眼看着兰绍博被唬住，李青红满脸嘲讽，幸灾乐祸道：“你不消耗完的话是睡不着的，时间倒也不长，大概也就是个四五天吧。”

“那可怎么办呀！”兰绍博心中叫苦连连，见李青红没有告诉自己如何解决的意思，他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李岩州。

“这蟒肉可是好东西，修炼消耗的精神、气力它全补，事半功倍！等下跟着老夫打上个四个时辰的拳，多出点儿汗就好了。”李岩州爽朗笑道。

听到这话，再看着已经笑得捂肚子的李青红，兰绍博感觉还没开始炼，就已经腿软了。

李青红看到师姐已经在收拾碗筷了，赶紧跟着去帮忙洗碗，也想着借机把福如放出来吃点东西。

饭后休息了片刻，李岩州带着李青红和兰绍博二人沿着通往侧峰峰顶的小路往更高处去，杨鹿则跟李岩州点头示意后留在院子里。

“师姐不跟我们一起练吗？”

“今天教你们的都是入门的东西，她很早之前就学过了，再听一遍也是浪费时间。你师姐想自己琢磨琢磨刀谱，由她去吧。青红呀，其实我一会要教你们的东西，你还不大点儿的时候，就跟着你师姐学过了。”一提起稚童时的李青红，李岩州脸上挂满了笑容。

世间慈爱的长辈，每每谈起自己眼中那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谈起那段比少年还要少年的幸福时光，总是说一百遍也说不够。

“师姐的刀也是爷爷教的吗？”李青红不同于往日，这会儿特别有兴致，继续问道。

李岩州仰着头，往嘴里灌了一口酒，依旧是轻描淡写地说道：“刀不是我教的，我只教了她拳，你师姐对刀法感兴趣，我哪会那个，刀到了我手里无非两招，横批竖砍。但让我跟那孩子说帮不上她忙，我这老脸往哪搁，我就帮她找了几本还算像样的刀谱，剩下的全靠她自己琢磨。

你师姐的拳打的还是不错的。”

几人继续前行，没走一会，就到达了目的地。小路的尽头处，是一块庭院大小的平地，平地的周围垒有厚厚的石墙，墙面平平整整。

这个地方爷爷从来没带李青红来过，这让后者倍感新奇，快步跑过去用手摸了摸石墙，冰冰凉。

李青红看得仔细，惊讶地发现，石墙底部竟像是植物一般牢牢地扎根地下。他又伸出拇指，用力按了按墙面，虽然不明显，但能感觉到很柔软的触感，墙面隐约有轻微的凹陷很快就恢复如初。

“爷爷，这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碰着也不硬，底部还能扎根到土里。”李青红不解地问道，“难道是活物？”

“这种石头叫做‘云石’，它在承受很大的力道后会很快修复如初，就像天上散了没多久又聚成一团的云一样。”

“他底部的根跟植物不一样，并不是从大山里汲取养分，而是将力道化开，散到大地里。我也是一次偶然机会才瞧见，就给搬到家里来了，这可是修炼的好地方。”李岩州解释着，又喝了一口酒。  

兰绍博听了二人的对话才察觉到石墙的特殊，蹲下身，也用手敲了敲，果然如此。

李青红见爷爷在石墙围绕的中间盘坐下来，把酒葫芦塞好，知道要开始教拳，就拉着兰绍博一起坐在爷爷的对面。

开始教拳，李岩州的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跟平时慈爱的模样完全不同。

“修炼一途，先炼体，养气，再化形，起势，最后凝神，聚魂。每个阶段的叫法大差不差，重要的是在每个时期，打磨好对应的‘器’。炼体时，你的血肉就是你的‘器’，你身体打磨得越强，你拳上的力道就越大。”

“修炼这条路上，无论是术法，拳法，还是你师姐练的刀，都是在追求自己的极致过后，与山河借力，与天地求道。登至高处，一拳足以。”

心里纠结着是否对自己孙子太过严厉，老人的神色缓和了一些，语重心长地说道：“无论你们抱着什么想法踏上这条路，都是在与人争，与这天地争。就算你们想中途放弃，想讨个安稳也不容易，会有人来打乱你的生活，会有各种理由推着你往前走。”

“开始的理由不需要多复杂，或许就是看到了一拳一剑，心中向往，理由多小、多简单都没关系。既然决定往前走了，就时刻做好遇到坎儿的准备。”

李青红被爷爷戳中心思，略显尴尬，挠了挠头。自己就是看了爷爷轰飞高阳长老的那一拳，觉得很帅气，心里才萌生出学拳的念头。

但理由不光是这样，高阳长老盯上白猫一事，给李青红提了个醒，自己和白猫的安然无恙靠的是爷爷的强大，若自己不做改变，

以后每每遇到麻烦，也只能躲在师姐和爷爷身后，什么都做不了。

一时兴起萌生出的目标，和许许多多小顾虑，小念头糅杂在一起，就更容易坚持下去。

“你想拥有的越多，你需要面对的也就越多。”

说到这，老人眼神中添了几分伤感，从腰间取下刚别好不久的酒葫芦，猛地灌了口酒。

察觉到爷爷神色的变化，他心中的想法更加坚定，郑重的点了点头。

兰绍博在一旁也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点了点头，其实他想的很简单，当了内门弟子，伙食会比当记名弟子时好得多，而且出入山门的限制就少了，下山买糕点的机会有的是。

虽不知道二人心中打的什么算盘，但看到他们眼神中或多或少有了一份坚定，李岩州便继续往下说：“刚刚说的六个阶段，每个阶段分为上下两个境界。最初的炼体分为一境花开境，二境琼实境。

“炼体就像植物开花结果，而一境就像果树开花，为肉体的蜕变积累养分。因为修炼中多数的能量都被血肉提炼储存，所以身体的力量不会有太大的改变，但你的血肉，骨骼会在这个过程中更加的凝实，为以后承受更大的能量做准备。”

“当能量的积累，到达一定程度，就能到达第二境。”

“身处琼实境，身体会肆无忌惮地消耗之前储存的能量，同时对天地灵气的感知也会越发敏锐。熟悉了对天地间能量的吸收和利用后，丹田处会凝结‘琼实’——泉心，这也就是踏入养气阶段的门槛涌泉境的标志。”

“爷爷，如果身体积累的能量消耗完了，还没有学会对天地间能量的吸收利用呢，该怎么办。”李青红出声问道。

“这也正是许多人停留在琼实境，不能更进一步的原因。办法还是有一些的，比如让已经参透造型阶段的人灌注能量，又或者是通过一些特殊兽肉，草药食补增强感知等等，但风险都较大。”

想起饭桌上兰绍博的担忧，李岩州看向他，笑道“等你消耗完中午吃的蟒肉里的能量，你对能量的感知就上了一个台阶，以后就很难遇到上面说的情况了。”

“爷爷，我怎么没什么感觉？”李青红左右看了看手臂，未感觉到身上有所不同，问道。

“你总吃这些，身体应该习惯了。”

关于境界的这些说法，身为记名弟子的兰绍博早都学过，李岩州说的这些大多说给李青红听的，他也不想在这上面耽搁太久。

兰绍博见李岩州要起身教拳法，见缝插针，身体前倾，急忙问出自己最好奇的问题：“岩州长老，那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担心自己太过唐突，又补上一句：“肯定比高阳厉害得多。”

李青红也期待着这个答案，是呀，如果真是传闻中说的二人实力旗鼓相当，为何会出现今天这样一边倒的局面。

“单从境界来说，我们俩现在都在第七境池龙境，也就是刚刚讲的起始阶段的前半段。”老人语气上扬，话语中多了一些自信与骄傲，“但同处一境也有强弱之分，他那纸糊一样的七境，还扛不住我一拳，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李岩州起身，重心微微下移，双手握拳，一前一后端在面前，摆出一个基础拳架，边练边教：“你们俩现在连第一境都不算，只能从最基础的开始学起，这套拳叫地羊拳，力道正好适合初学者，你俩可要看好了。”

拳招并不复杂，共有三式，虽是入门的拳法，但当李岩州的拳头挥出的刹那，空气中传来破风的声音，云石墙被砸穿一时不能修复。老人咧嘴笑了笑，又灌了一口酒，收起力道，演示了三遍动作。

李青红心领神会，起身摆出相同的姿势，凭着记忆，把地羊拳打上一遍，虽然动作生疏，但学得有模有样。兰绍博也坐不住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跟着李青红一起练，动作偶有忘记，就偷偷瞄上一眼。

两人一开始还觉得很轻松，但在李岩州指点了姿势上的不足后，同样一套拳，耗力倍增。

时间就在二人一招一式的练习中，悄悄流逝。

筋疲力尽的李青红，轻踢躺在地上装死的兰绍博，气喘不止，脸上硬挤出一弧嘲讽的笑意，嘲笑道：“你这几年净偷懒了吧，当了这么多年的记名弟子，体力连我都比不过。”

连回嘴力气都没有的兰绍博，只觉得全身上下撕裂般的疼，甚至腿上已经脱力了，站不起来。修炼时，蟒肉中的能量弱化了身体对疲劳和疼痛的感知，这会儿停下来，肌肉累积的撕裂感一股脑都涌上来了。  

“你从小到大吃的那些妖兽的血肉日积月累已经慢慢强化了你的身体，他的身体素质自然没法跟你比。其实他比你更接近第一境，等你们都到了花开境，身体上的差距会更加明显。”看着李青红仍有余力走动，李岩州背起兰绍博，坦言道，“你们都要加把劲儿。”

夕阳下，三人沿着小路，向着家的方向缓步前行。

李青红走在爷爷身前，思索着下午练习的地羊拳，心中有些不解，好奇地问道：“爷爷，这地羊拳什么来头？方才练习时，我总觉得有种异样感觉，但又说不上来，是不是有些玄妙之处我没领悟到。”

“这地羊拳倒也没什么玄妙的，是我早年自创的拳法。”说道这，老人有点尴尬，“你感觉到的奇怪，可能是因为这套拳是模仿动物的象形拳。”

“这地羊是哪种动物？”李青红心中隐约已经猜到，面露囧色。

“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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