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恨
“我们这个样子很好笑是不是?!”莫祺的耐心也就那么点儿。
“不不不。”狌狌连忙摆手,不对,应该是摆着它的爪子才对。
“他问,你答。”莫祺用下巴指了指蒋洛。
蒋洛心想:又开始指挥我了......
“答得好的话,有什么奖励吗?”狌狌语气怯怯。
“你想要什么?”蒋洛对待这些小妖怪,比莫祺要温柔得多。
“酒,挺好,但我更喜欢草鞋。”狌狌还准备再说些什么,已经被莫祺瞪得浑身不舒服了,末了补充了一句,“你们说了算。”
“只有酒。”莫祺指了指狌狌身后货架上的酒坛子。
那是一坛上好的女儿红,莫祺珍藏了好久,没舍得喝,清香、醇甜、柔和,想来必定是入口绵、落口甜、饮后余香。
蒋洛瞥了一眼莫祺,纳闷她怎么舍得把这么珍贵的藏品,给了狌狌,看来,她还是那个责任感强的好姑娘,时刻记得自己的职责。
“上次你从哪儿得的那个九曲连环,挺有意思的,回头借我玩几天就行。”莫祺这句后话一出口,蒋洛才觉得:刚才真是自己想多了......
狌狌不情愿地点点头,可似乎是想到了可以一品这难得的好酒,它后半程的点头,变得乐意了许多。
蒋洛瞧了,不禁勾唇。
“究竟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敢放契丹的兵进犯中原?”蒋洛问了第一个关键问题。
“是柳州节度使。”
此语一出,莫祺先笑了,谁?那个半年都不会说一句话,唯一的爱好,就是搜集天下各种飞禽的闲散节度使?!
蒋洛倒是没有说话,他想到了一件事情,准确地说,是一个传闻,是关于这位节度使生母的。
莫祺见蒋洛沉默不语,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便不出声了,对着狌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狌狌乖乖不吭声了,眼睛却盯着那酒坛子,挪不开了。
蒋洛理清思路,再次发问“节度使的生母,究竟是谁?”
莫祺听到这问话,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可蒋洛既然这么问,想必事后另有隐情。
狌狌愣了一下,心想:这事你都知道?完了,我是不是快要失去价值了?原本就是凭着知晓过去之事,才得以在一众妖怪里,被更重视些,可以多混几口酒喝,按照如今的形势来看,恐怕地位不保啊......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他的生母,据说是平常人家的女子,实际上,她的真实身份,是已经衰亡的一个部落的公主。”
听狌狌这么说,莫祺也大概捋出来了一条脉络,她想起那是自己刚刚成为驭妖人的那一年,翻阅野史趣闻时发现:有一个唤作“贞“的部落,一夜之间,被一场黄沙掩埋,不复存在。
据民间传闻说,那个部落因触怒冥王而受到惩罚,可莫祺专门去查阅了那段时间冥王颁发的惩戒令,并无关于这个部落的任何惩处记录。
那时的莫祺,想事情相对简单,只觉得那册子是胡乱写的,毕竟是“野史”。可回过头再看,却觉得:有时候,真相是假!
这位节度使大人想:如果能让契丹前进得轻松些呢?杀伤力会不会更大一些呢?
“他为了一己私利,可以不惜背叛自己的国家?”莫祺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母亲的部落,并不是绝于天灾。”蒋洛的声音,又低沉了几分。
莫祺扭头看他。
如此一来,一切就顺理了,这些年节度使的无欲无求,多半是隐忍,在等待一个时机,他恨他母族的部落毁于人为之祸,他的恨,变得畸形,他要毁了当今圣上最看重的,最看重的是什么呢?当然是他的江山。
蒋洛回忆起那一年,他接到冥王密令,要带着小妖怪们去对抗凶兽,他没有觉察到何处发生了战争,可冥王之命不得违抗,便领命去了。
事后才知道,那是发生在一个部落和一支正规军队之间的战役,一夕之间,整个部落就这么没了。
那一次,凶兽活跃异常,蒋洛费了很大的功夫,才算平稳住局势。
“是滔天的怨气。”莫祺只能想到这一种解释。
蒋洛不置可否。
狌狌不禁打了个寒颤,它愈发觉得人心不可测,“这还不算完。”
“还有什么?”莫祺追问。
“真正要起兵的,另有其人。”
“是谁?”莫祺脑海中闪过一句蒋洛曾经说过的话,他说:当朝宰相说过,大夫安氏是肯定要背叛朝廷的。
果然,狌狌说出了这个名字。
“他们打着什么旗号?”莫祺一步步向真相逼近。
“自然是清君侧。”蒋洛答得肯定。
莫祺仔细想了想,也对,朝中不少人都规劝过陛下,不要过于宠爱贵妃薛氏,陛下非但没有听从劝告,反而给贵妃的娘家兄弟封侯赐田,终是让人借了这件事的由头,安氏,不同于那位为契丹大开门户的节度使,他可是手握重兵!
“好,下一个问题,是不是有个厉害的凶兽操纵者,在他背后。”
莫祺注意到:蒋洛的这句,几乎是个肯定句。
狌狌点了点脑袋,“这个人,你们是认识的。”
认识?!两个人迅速在脑子里搜寻,有这样本事的,几乎都在冥界,人界是也有些厉害的纵妖者,可绝对使不动那么凶狠的妖怪。
蒋洛心中腾起不好的预感,莫祺还在发呆的时候,他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他想到了那个至今不知下落的同门。
“你是不是已经猜出来了?”莫祺的眼神,明显是“你有话快说”的意思。
“那个人,你只见过一面。”蒋洛似乎是不忍说出那个名字。
“你的师兄?!”莫祺反应迅速,不由大惊。
他们提到的这个人,莫祺确实只见过他一面,因为自那以后,他就失踪了。
他是蒋洛的师兄,可和莫祺不同的是:蒋洛是个合格的小师弟,他从来都很听师兄的话。
究其原因,大概是带着不少崇拜吧。
蒋洛的师兄,是冥界驭妖人里,第一个尝试去驾驭凶兽,而不是想着如何去对付的。
这个念头,从来没有人想过,因为觉得:根本不可能做到。
他失踪,是在他说要尝试收复凶兽之后,其实大家都默认为,他是被凶兽反噬了,便也逐渐淡忘了这件事。
就连蒋洛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从来没有想去模仿师兄,征服或者驯化凶兽。
莫祺心里的想法,和蒋洛的差不多,可她害怕一旦说出来,就是在玷污他心中的那个榜样,所以,这话,她觉得不能说。
“如果,真的是他,我希望:最后那一刀,是由我......刺进他的胸膛。”蒋洛神色淡淡,看不出内心的汹涌与矛盾。
莫祺不解地看着他,大义灭亲,也不是这么个做法吧?!
纳闷之际,蒋洛又说了。
“若是由你了结了他,我怕自己会记恨你。”
莫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她大概了解了蒋洛的感受,那是一种爱之深责之切的心痛,他的心里,对方早已是一座高昂的山,即便现在这座山要塌,他还是不想别人伤他分毫……
莫祺微微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蒋洛看见她点头了没有。
“酒,你连着坛子,一块儿抱走吧。”
狌狌不敢相信莫祺竟会让这等美味归它一妖独享,待在原地没敢动。
“趁我反悔以前,赶紧的!”莫祺衡量了一下,蒋洛现在心情很差,这件事,更令她记挂,她也没了喝酒的心思。
莫祺和蒋洛,联合小妖怪们,布了一个局,莫祺贡献出她的血,给凶兽造成有极重怨气之感,他们在郊外的一片竹林,再次见到了凶兽,身形高大,老虎的脑袋,却长着一口獠牙。
和凶兽一起出现的,是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
莫祺瞧见蒋洛在看到那个看不清面容男人的一瞬,表情变得不那么自然了,她肯定了之前的猜想:那人,确实是蒋洛的师兄!
“不知你我之间的差距,是否又缩短了些。”蒋洛语气里的微微颤抖,传入莫祺心里,也疼在她心里。
“初次见面,谈何差距……”男子语气淡得近乎漠然。
莫祺抬眸,看了他一眼,男人手里握着一把剑,那把剑透着肃杀,还带着一股邪性,说不出来的古怪。
莫祺想,一会儿动起手来,她应该不会客气,她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何会和冥界成为死对头,可他让蒋洛在中间为难,算怎么回事?!
男人身前的凶兽,目光凛冽,定定地注视着莫祺腰间别着的那个盒子,显然,它已经明显感觉到,小妖怪就被藏着那里!
男人似乎没有让凶兽立刻出手的意思,他手中的剑,几乎没有看见是怎么□□的,就已经出现在蒋洛和莫祺身前不到数尺的地方!
莫祺本能也要出手,却被蒋洛抬手拦住了,这么多次任务,似乎,蒋洛护着她,已经护成了习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让她出手,他讨厌她受伤!
可,现在不就是万不得已吗?莫祺来不及反应,就被蒋洛推向身后。
“还不亮出你的兵器?”见过蒋洛兵器的人很少,一般情况下,他赤手空拳就能解决大部分问题,再不济,也有小妖怪们从旁辅助。眼下,不知是不是因为凶兽没有出手,蒋洛也没有让小妖怪们出动的打算。可莫祺从未见过蒋洛此刻这般神色,他从来都是沉着自若地对待对手,他甚至带着玩笑的态度,不羁又潇洒,可现在看他,无论唇角还是眉眼,都是紧绷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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