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救
正是因为他这般反常，莫祺才会有顾虑。他嬉皮玩笑，其实才是把心思放在了对付敌人上，他神色凝重，反而是在掩饰他被什么其他的，分去了精力。
蒋洛的掌心里，旋转着隐现出鞭子的形状，鞭子还是收着的，可明显可以看出来，它已经按捺不住了，它感受到了主人此刻正面临着危机。
莫祺看到蒋洛的步法，比对方快，可对方却能翩然地转身，说明是蒋洛在被对方扯着节奏，才会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男人一直背在身后的手，陡然向前一送，蒋洛本能伸手去挡。
莫祺看到蒋洛手背上被划出一个大口子，鲜血涌出来的一刻，莫祺无意识地“嘶”了一声。
蒋洛听到背后有人骂了一声娘，随即便是一道淡紫色的光芒，喷射而出。他太熟悉那颜色了，他知道，莫祺是因为心疼他，气不过，才不听他的话的……
小妖怪们嗅到了空气中蒋洛之血的味道，移动速度，比平日里，快了数倍。
“去吧，你也该开开荤了。”
男子话音将落，凶兽便一跃而起。
小妖怪们虽数量占优势，可论起“狠”来，绝对不是凶兽的对手。
几个回合下来，小妖怪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伤。
“不必给它留脸，拿出你们的优势来。”莫祺通过念力控制着妖怪们，指挥它们，根据具体情况，更换战术。
蒋洛微微定神，似乎下定了决心。
莫祺一个腾空，找到一个制高点，和她的点位对称的地方，是留给蒋洛的位置。
驭妖人联合小妖怪们，最大的优势战术，便是阵法！
这一次，他们选择了拿手的八卦阵，此阵法是由太极图像衍生出来的，一个更精妙的阵法。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莫祺，蒋洛和小妖怪们各自对应一个卦象，代表着八个图腾。
蒋洛和莫祺控制住小妖怪们的打斗范围，小妖怪们各自守住一块阵地，轮番进攻，发挥各自的优势，云雨雷电，疾风狂沙，借用大自然的力量，对抗凶兽，打的是一种车轮战。
男子眸中掠过微微惊诧之意，低声呢喃了句“你们竟然练成了......”
“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莫祺掌心出现一把长卷刀，长约五六尺，刃长3尺左右，那泛着的凛冽光芒，像一条想随时吐出毒液的长蛇，光芒是血一样的红。
蒋洛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他心里其实也清楚，在八卦阵的基础上，再架构上一层血阵，才能有更大的把握。
莫祺毫不迟疑地在手掌上划了一道。
蒋洛不能再等下去，他的手掌本就被划了一道，此刻正好用得上！
莫祺和蒋洛整齐地念出咒语，他们掌心的血滴像串了线的珠子，向八个方向飞去。
注了血的八卦阵，生出剧烈的震动波，干扰了凶兽的注意力，它判断不出来干扰波的方向，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如此乖张的法子，应该不是师弟自己想出来的。”男人的话语里带着隐隐的笑意，可听上去却显得诡异。
莫祺知道，男人有意说出这个称呼，是想干扰蒋洛的心神。
“原来，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师弟，可我......却不再把你当师兄了。”蒋洛的语气，陡然染上一层莫祺所熟悉的玩味意味。
她这才稍稍放心了些，这意味着：此刻，蒋洛的行动，是由他的理智在支配着的。
战胜心魔，才是取胜的第一步。
凶兽的攻击变得迟缓，它被猛然移动的阵法困在中央，男子想要阻拦，却被阵法重重地反弹了出去。
“我们不带你玩。”莫祺的主要目标是凶兽，失去了凶兽的男人，显得不那么危险了。
男人脸上的意外神色，只持续了片刻，紧接着，他又做出了莫祺看不懂的事来。
“他在干嘛？”莫祺注意到男人弹跳到一棵竹子的顶端，凭借单脚作为支撑点，双手合十，双眸微闭，他头顶的苍穹，瞬息变了颜色。
“他......”蒋洛微微定神，“是要将他自己的元神和凶兽的结合，如此一来，凶煞，便会强上数倍。”
“可......”莫祺不觉得这是个保险的办法。
“一旦有失，会被反噬，凶兽和他，都会灰飞烟灭。”蒋洛知道：这个法子，从来没有人试验成功。他不相信步入歧途的师兄会成功，原本低调沉稳的师兄，几时变得这般极端了？
莫祺本想问需不需要出手干预，可却没来得及问出口。她清楚地看见，男人的元神像是被烈火点着了，在一点点化作灰烬，这就没有必要防御了，那是元神衰败的迹象。
蒋洛看着此情此景的眼神，有种道不明的忧伤。
可就在他们稍稍放松的一刻，凶兽突然像着了魔，疯狂地冲撞向每一个卦象，更令莫祺吃惊的是，小妖怪竟当真被它攻击到了！原本的结界，像突然消失了一般......显得毫无意义！
“我从来不做无把握之事，你知道前人为什么都没有成功吗？”男子看着蒋洛的眼睛，像是在说：在你完败之前，索性让你死个明白！
蒋洛不说话，等着他说出那个真相。
“置之死地而后生，才是这个法子能成功的唯一要义，前人施行到一半，便被反噬唬住了，不敢继续下去，说此法凶煞无比，其实无非还是他们惜命。”男人的语气里，透出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他的语气淡淡的，却形成了让人无法不去防备的强大气场。
凶兽的暴戾，男人燃烧得炽热的元神，像是撼动了沉睡地底下许多年的神秘力量，莫祺感觉到她的魂灵险些被震出来。
蒋洛看到莫祺努力稳定心神，可他知道那是非常艰难的，他自己也能感觉到一股接着一股强大的气流冲撞过来，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每冲撞一下，地面就剧烈地颤抖几下。
突然，一声巨响响彻天地，大地像皲裂的皮肤一般，被撕出许多个裂缝，每个裂缝里，都有数不清的黑影，在向上冒蹿，挣扎着，好像多一秒也等不了了。
那些影子朝着莫祺飞过去，飞得毫不犹豫。
男人似乎早就做好了打算，他看出来了，不论是蒋洛还是小妖怪，都非常在意莫祺，既然如此，最佳的攻击目标便确定了，如果她受伤了，能造成最大慌乱，如此一来，阵法便可破。
看清了对方的战术，蒋洛和小妖怪自然是要全力护莫祺周全。
故事到了这里戛然而止。
莫祺原本想要抢肉吃的心思，不知什么时候，断了，拿着筷子的手，悬在半空，她虽然不知道接下来具体发生了什么，可想到飞兽之神意识到蒋洛还爱吃素时候的那个神色，让莫祺没有了追问的勇气......
“吃饭吧，都凉了。”蒋洛的这句话，有些突兀，他的神情虽然淡然，可莫祺总觉得蒋洛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事情似的，他不想让莫祺知道真相。莫祺想，多半是害怕她伤心吧……
不，他是知道倘若莫祺知晓了结局，必然会伤心。
莫祺拿过蒋洛手里的碗，去厨房给他添饭。
蒋洛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一口气。
莫祺的猜测，是对的，蒋洛确实是想起来了。
在那场距今已有千年的争斗中，小妖怪们被撕扯得血肉模糊，莫祺费心思给它们做的身子，被破坏了，连元神也被伤得七零八落。
莫祺也伤得不轻，她的肉身，被损坏得彻底......
大概是天意，蒋洛的师兄，最终还是被反噬了，和凶兽一起，灰飞烟灭。
蒋洛通过师兄的残片，定位出他的栖身之处，翻出了许多他与那个节度使的通信，将这些信物秘密送往京城。
大理寺卿见事情早已超出了他的权限范围，思索再三，将此物呈给陛下。
并未收到答复。
三日后的夜半时分，一个人带着密旨出了城，他的身后跟着的，是皇家亲卫队，各个身怀绝技，武艺不凡，取人性命，易如反掌。
五日后，节度使身亡，死因不明。
防患于未然，才是一个君王的帝王心术，他对大理寺的证物，半信半疑，可为保万全，还是处死了那个节度使。
国塔郡王身亡一案，也以此告终了。
为了寻找救治莫祺的法子，蒋洛去了那座据说住着转世上仙的佛塔，他没有想到，所谓上仙，竟然是一个负责添灯油的老头儿！
老头儿只说让蒋洛自此吃素，待千年之后，便能和失去的人长相厮守。
蒋洛心灰意冷，他在三界之内寻遍了，终是没能找到其他法子。
自此，莫祺的魂灵，开始进入轮回。
蒋洛晚于莫祺五十年进入轮回，还好，他们中途重逢过，最有可能修成正果的，就是二十世纪初期那次重逢，奈何：结局，亦是躲不过的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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