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叶长林死了。
死状极惨。
一刀被刺穿了心脏，后面都有一个血窟窿，双脚被剁了下来，血流如注。两道长长的血印随着叶长林的脚踝一直到一旁的墙角，显然，叶长林曾爬过一段距离。
而叶小七，则已经晕倒在一旁，不省人事，身体却半点伤都没有受。
这是明卿回到叶家时，看到的全部景象。
与此同时，李桃花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她同样只是被迷晕而已，身体并无大碍。
显然，这一切，都是凶手的手段。
迷晕了李桃花，伪造了子时更，不过是迷雾而已，真正的子时之前，凶手得逞，叶长林一命呜呼。
“又死一个……啊……”
叶小七是被一声尖叫吵醒的。
尖叫声出自之前来叫明卿去李桃花那儿的男人之口。
叶小七睁开眼睛，只看见那男人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慌不择路。
而她，依旧躺在门口的土地上，明卿则半蹲在尸体旁，眉目严肃。
“啊……”甫一看见叶长林的尸体，叶小七还是被吓了一跳，低呼一声。
明卿似乎方才察觉她已然清醒，侧眸看了她一眼，很快转过头去。
“凶手得逞了？”她低声问着。
“……”明卿没有回答，只是眯着眼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喂……”
寻找无果，明卿扭头，目光深邃盯着叶小七：“我走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前后不过半柱香时间而已。
“我……”叶小七蹙眉，努力的回忆，“我一直在里屋门口看着叶长林，然后……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嗯，”明卿轻应一声，“你是在里屋门口晕倒的？”
“对。”
明卿眸光微顿，这一次，他直直盯着叶小七：“门口无任何支撑，叶姑娘，晕倒后没有丝毫受伤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叶小七一愣，直觉摸了摸自己的后脑与手肘，的确，她不像是晕倒……更像是……被人放在地面或者……自己躺在地面上的……
思及此，叶小七不由自主的看向明卿，后者始终目光深邃望着她。
“不是我……”她轻声呢喃。
明卿收回目光：“叶长林死后，爬行了一段距离，似乎只是为了抓住这片枯叶。”说完，他伸手，将手中的枯叶展露。
更诡异的是，这一次，凶手没有留下任何字条。
闹得人心惶惶，杀的一个是泼皮无赖，一个是平庸小民，未免太过小题大做。
枯叶，叶……
叶小七看着那枯叶，表情微变。叶长林文化水平不高，若是说不会写字，只能用物体来传达讯息，说来，似乎也很有道理。
只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自己。
“你信我吗？”不知想到什么，叶小七抬眸，紧盯着明卿。如果说之前，她还觉得自己像是这个世界的局外人，那么现在，在两桩命案牵扯到自己之后，她的心思也终于沉重下来。
可……却莫名只想得到他的回应。
明卿看着她，没有丝毫迟疑：“我相信证据。”
叶小七一愣，而后笑了笑：“我知道了。”
她还在期待着，明卿能说出那种“只要是你，我便信”这种话来着，不过想来，也是不可能的。
……
外面蓦然一阵嘈杂声。
二人朝外看去。
之前连滚带爬逃走的男人叫来了李村长，不多时几个壮丁拿着火把围在叶家北屋门口，李桃花被几个妇女架着哭嚎着走了进来。
那几个妇女中，正有林寡妇。
看着李桃花哭嚎的样子，叶小七立刻想到之前叶长林得知死的并非自己时的幸灾乐祸，当下心底一阵唏嘘。
强势的李桃花，看来是真的用心思了，反观逆来顺受的叶长林，才是最让人恐怖的。
等到将众人情绪安抚，明卿方才叫李村长派几人将叶长林的尸体同样搬运到破庙中。
已近深夜，等忙完，天色有些泛白，众人纷纷摇头散去休息了。
唯有叶小七。
她依旧安静蹲在破庙的两具尸体中央，借着仅有的一盏煤油灯吃力看着。
叶小七知道，向明卿证明自己的无辜，只有找到更加有力的证据方才可以。别人她可以或多或少的无所谓，可是……却莫名不想明卿误会。
破庙内昏暗一片，还散发着阵阵恶臭，伴随着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以及头顶凶神恶煞的罗汉，整个气氛格外诡异。
“咚——”似乎有风吹动破庙的门，叶小七被吓得颤抖了一下，回头看去，空无一人。
她终于安下心来。
可是看来看去，这两具尸体，也就是两具尸体而已，她没有明卿那样的慧眼，一眼看出问题所在。
不过，不到七天的从警生涯，她能看出来才是见鬼了。
默默掀开林三身上的白布，本想仔细再检查一遍，却终究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力，在看见林三命根处的伤势时，胃里瞬间一阵翻滚，匆忙盖上，再不愿看一眼。
“你就是这么查案的？”身后，男人的声音清凉如水。
叶小七心中莫名一暗，匆忙转身。
大开的破庙大门口，一抹颀长身影靠在那里。
叶小七莫名觉得脸颊有些燥热，好久方才问着：“那……不然怎么查？”
“连环杀人，自然是找其相同之处，”明卿走上前，蹲在尸体旁，“林寡妇的嫌疑可以排除了，她虽和林三有所勾结，但与叶长林素来无恩怨。”
“你看出什么相同之处了？”
这一次，明卿抬眸：“你。”
“什么？”
“林三若真是你的奸夫，那么你割了他那里也算是报仇了；我听闻叶长林为人懒惰不堪，霸占你家土地，还时常使唤你，斩了他的腿，说是出一口气也不为过。且两次命案你均有作案时间，最重要的，是叶长林手中的枯叶。”
叶小七眸光一暗：“这么看来，你还是怀疑我了？”
“不，”明卿否认。
叶小七眼睛一亮。
“你有机会证明自己清白，”明卿看她一眼，而后伸手掀开叶长林身上的白布，抓过他的手腕，拿过煤油灯，“看。”
“什么？”叶小七诧异，凑近上前，只看见叶长林双手鲜血，只是鲜血分布并不均匀，深浅不一，此刻干涸，更加明显，“这能说明什么？”
“叶长林被刺一刀后，曾伸手抓过凶手的手腕。从血迹的分布来看，凶手手腕较粗，而你……”说着，明卿伸手抓过叶小七的手腕，一手就可以轻松攥着的纤细。
“这么说，凶手是个男人了？”叶小七惊喜。
“不一定，”明卿迟疑片刻。
“也有可能是肥胖的女人？”
“嗯。”明卿说完，已经起身。
“去哪儿？”叶小七匆忙问。
“叶家。”
……
这一次，凶手似乎格外狡猾，叶家里里外外几乎所有的角落，均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但明卿始终坚信，这绝不是最后一起杀人案。
奈何村里人以为凶手没有留下字条，此案便已近终了，至于凶手是谁，那都是衙门的事情了，于是，李桃花坚决一定要让叶长林快些入土为安。
虽然无奈，但最终还是做了让步。
叶长林的尸体是在三日后收棺的，收棺的地方，正是他遇害的里间。用李桃花的话来说，也算有始有终了。
李桃花与几个亲属在里间围着棺材吊唁，叶小七作为亲属之一，自然要戴着孝帽在一旁陪着。发生了这么多事，显然她之前“通奸”那档子事儿，暂时没人追究了。
就这样，一直到了晚上，就在叶小七蹲在一旁，腿脚已近发麻之际，蓦然觉得身后一阵凉意。
她匆忙转身，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可再回过身来，煤油灯闪烁了一下，只听见耳边“啊——”的一声尖叫，是李桃花的声音。
下瞬，“当”的一声，棺材上，一柄飞刀钉着一张字条，深深嵌入棺木中。
“什么东西……”
“凶手又来了……”
“啊——”
周围，几个胆小的女人已经叫着跑了出去。
叶小七迟疑片刻，上前，用力将飞刀拔了出来，拿下字条。
上面，是一句诗。
“啪——”门口细微的响声。
叶小七抬头，正看见明卿站在那里，目光直直看着她手中的字条，眼底分明是“不出所料”。
“飞刀很深，凶手力气不小，”叶小七伸手将字条递了过去，“上面只写了一句诗。”
明卿接过，仔细打量着上面的诗句——
“昔日余一树，下有燕双飞。”
“这是什么意思？”叶小七怎么也想不通这句诗的含义。
“凶手的下一个目标……”明卿轻声低喃。
“什么？”叶小七诧异，“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吗？”
明卿看了一眼她，摇摇头没有言语。
凶手突然玩起文艺了吗？叶小七眯了眯眼睛，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燕双飞……”她轻声呢喃，“会不会和燕子有关？燕子尾巴倒是挺像剪刀的，难道这也是凶器……”
“你刚刚说什么？”明卿表情微变。
“什么？”叶小七迟疑，“凶器是剪刀？”
“不是……”明卿皱眉，“上一句！”
“燕子的尾巴像剪刀……”
“燕子的尾巴……”明卿重复低语一遍，下一刻猛地朝门外奔去。
“喂，你去哪儿？”叶小七心中一急，匆忙快跑着跟上，却见明卿出门后左拐又右拐。
等到她堪堪停在右拐的土道上时，明卿早已不见了身影。
叶小七恹恹转身刚要离去，蓦然听见一声惊叫，自前方最大的房子传来。
那是……杏花村的土财主——黄府！
她匆忙跑上前，黄府的大门大开着，显然刚刚有人冲进去，难道明卿所说的凶手下一个目标是这里？
借着月光，叶小七微微抬头，刚好看见石头上刻的一个“黄”字。
那一瞬，那句诗突然钻进她的脑海——“昔日余一树，下有燕双飞”。
这是一个字谜，谜底为——
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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