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昔日余一树”，“昔”字下的“日”，“余一树”——多出一竖，正是“黄”的上半部分。
“下有燕双飞”，想来是燕子的尾巴给了明卿以灵感，那尾巴正接近“八”的形状。
一整句诗，不过一个字谜而已，谜底则是——黄。
叶小七走进黄府的时候，偌大的院子里下人几乎不见踪影，偶有几个也纷纷朝后院跑着。
“发生什么事情了？”叶小七匆忙跟上一个小厮，急声问道。
“不清楚，不过有人传，老爷出事了。”小厮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道。
难道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黄家老爷？
走到后院，火把照的整个院子通明。
二层阁楼处，窗子大开。
叶小七匆匆几步想要挤进去，却被几个护院拦了下来：“干什么的？”问的格外粗凛。
叶小七脚步一顿，刚要解释，身后柔柔声音如淙淙流水传来：“这是叶小七叶姑娘，之前几桩命案，都是叶姑娘跟在明捕头身边的，让她进去吧！”
叶小七匆忙回头，正看见一个女子站在自己身后，那女子穿着下人的衣裳，但气质恬静，柳叶弯眉，圆眸晶亮，鼻梁高挺，红唇娇小，当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了。
“多谢这位姑娘了！”她匆忙对那女子摆摆手。
那女子笑了笑：“叶姑娘客气，如叶姑娘不嫌弃，我来为叶姑娘引路如何？”显然，那女子也正是要上楼的。
“如此，多谢……”叶小七刚要称呼，却发现自己连她叫什么都不清楚。
“我名唤祝青烟。”女子了然一笑。
“多谢祝姑娘。”叶小七回之一笑。
待走到阁楼黄老爷住处，叶小七方才发现，里面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了——
床前站着两个年轻人，看起来应该是黄老爷的两个儿子了。
那两个儿子表情倒是有趣的紧，大儿子黄一金站在那里，眯着眼睛一副精明的样子，而小儿子黄朔之则脸色刷白，手指在微微颤抖着，显然被吓得不轻。
一旁管家模样的诚惶诚恐立在门口处，还有……明卿，此刻他正在尸体旁边。
再有就是她与同她一起上来的祝青烟了。
死者果然是黄老爷，躺在床上，舌头被割了，右手被砍断了。
叶小七忍着胃中的翻涌走到明卿身边蹲下：“怎么样？”她轻声问着，就是不敢看尸体一眼。
“刚死不过一炷香时间，”明卿低语，随后眉心紧蹙，“右手不见了。”
什么？叶小七大惊：“凶手拿走了他的右手？”
“是。”明卿眯了眯眼睛，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站在床边的年轻二人：“黄大富近日身体如何？”
黄大富，正是黄老爷的名字。
其中一名看起来年龄较大的年轻人上前：“家父近日身体偶有不适，但也都有县城里大夫上门照看，基本无恙。”
“谁发现的尸体？”明卿接着问道。
门口的管家缓缓上前，“是我，明捕头，”说着，管家看向床上，“我本打算叫老爷用晚饭，谁成想里面突然就一声尖叫，老爷……已经变成这样了……”
“这么说，你是最后一个看见黄大富的？”明卿眯了眯眼睛，“有没有听见其他响声？”
“没有……不，不确定，”管家摇头，“我被吓坏了，没有注意到声音。”
这一次，明卿没有言语，他眯着眼睛打量着床上的尸体，长久不言不语。
“少爷，明捕头，”一旁的祝青烟突然开口，“我在正厅备了些茶，想来各位也累了，不若先修整片刻？”
不愧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即便是这种情况下，说话依旧温婉动听。叶小七默默感叹。
祝青烟这一席话，同样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包括冥思中的明卿。
他不过随意朝祝青烟的地方扫了一眼，却很快重新定焦在她身上，眼底有丝变化。
一旁叶小七注意到明卿眼底不同以往的惊怔，心底微有不悦：“不用了，祝姑娘……”话未说完，已被人打断。
“劳烦祝姑娘了。”说话的人，正是明卿！
叶小七诧异望着明卿的身影，后者却已经率先走下楼去，分明一副“听话”的模样。
众人见明卿下楼，纷纷跟了前去。
“叶姑娘，请啊！”祝青烟对叶小七笑了笑，而后恭敬的摆摆手。
叶小七看着祝青烟那张标致的小脸，果然男人都是见色起意的肤浅动物，冷哼一声，她直接起身而去。
身后，似乎有祝青烟的脚步声，而后房门被人关上了。
正厅内，明卿几人正坐在木椅上，叶小七直接上前坐在明卿身边，他却看也未看她，目光直接看向叶小七身后的祝青烟。
祝青烟却只躬了躬身子站在了黄一金身后，显然，她是黄家长子黄一金的丫鬟。
“明捕头可看出什么端倪了？”见明卿始终不说话，最终一旁黄朔之缓声问着，声音同他人一样柔柔弱弱，添了丝病恹恹的味道。
明卿看了一眼他，而后摇头：“凶手很狡猾，暂时还未看出什么，需要调查之后才能确认。”
“明捕头都没看出端倪，那凶手着实有些本事了。”黄朔之摇摇头。
一旁黄一金却冷哼一声：“病痨懂什么？成天就知道看些诗经。”
黄朔之表情微有尴尬，却最终什么都没说。看来他们兄弟二人并不和。
“凶案发生时，各位都在何处？”一旁明卿突然问道。
“我在看账本。”黄一金皱眉，“明捕头这是怀疑我们？”
“黄大少爷看账本时可有人在一旁陪同？”明卿对他的质问置之不理。
“账本乃是我黄家机密，怎么可能让下人知道！”黄一金不悦。
“这么说黄大少爷是独自一人了？”明卿反问，继而不理会黄一金的表情，直接看向黄朔之，“黄二少难道也在看账本？”
黄朔之表情有些尴尬：“我……我……”
“他哪有资格看账本！”一旁黄一金冷哼。
黄朔之尴尬笑了笑：“我在偏房看些诗经篇章，事发之后才被管家叫来后院的。”
“嗯。”明卿应了一声，眉心微蹙，目光看向黄一金身后的祝青烟，“这位姑娘？”
不知是不是叶小七的错觉，她总觉得……明卿的声音都有些和缓。
“明捕头唤我青烟便可，”祝青烟福了福身子，“我一直在前院负责些打杂的事务，刚刚见大少爷和二少爷都到正厅来，这才匆忙让人备了茶送来，没想到是发生了命案。”
“青烟姑娘方才上楼时，可曾看见什么可疑之人？”明卿冥想片刻，继续问着。
祝青烟看了一眼叶小七：“不曾，我同叶姑娘一起上去的。”
叶小七眼睛一顿，明卿问祝青烟可疑之人，她说和她一起上去的，这不是摆明了说若有可疑之人，她叶小七首当其冲吗？
“喂？”叶小七默默唤了一声明卿。
明卿终于侧头。
“你不会看上祝姑娘了吧？”叶小七冷哼。
“胡说什么！”明卿轻斥。
“不然你怎么不问大、二少爷可曾看见可疑的人没？”叶小七不服。
“小七姑娘多虑了，”一旁黄朔之笑了笑，“我与大哥到正厅时，正看见明捕头从外面冲进来，我们是一同上楼的。”
原来是这样，叶小七理亏，而后她突然想到什么，看着黄朔之：“你认识我？”她可从没说过自己叫叶小七，这个黄朔之竟然知道她的名字。
黄朔之一愣，继而颔首：“以前倒是同小七姑娘有过几面之缘。”
原来是这样啊，叶小七不疑有他，反正现在的她就算是怀疑也想不起原主的任何记忆了。
“行了，破案还是叙旧？”一旁黄一金不悦，“明日还要收地租，我先回去休息了，青烟，你留下帮我招待客人吧。”说完，他径自离开。
“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捕头和小七姑娘就住在这里吧，”黄朔之笑了笑，同样起身，而后转身面对管家，“管家，去收拾两间客房出来。”
“是。”管家静悄悄退下了。
“今夜恐怕要抄些佛经了，”黄朔之笑了笑“我也先行告退了。”语毕，他对二人抱了抱拳便要转身。
“想必黄二少爷写的一手好字吧？”身后，明卿突然开口问道。
黄朔之一愣，继而摇头：“明捕头说笑了，父亲在世时，常说我的字迹难登大雅之堂呢，倒是大哥，虽说看来鲁莽，但着实一手好字。”
语毕，黄朔之已经离开，消失在夜色中。
正厅内，只剩下叶小七、明卿与祝青烟三人。
“这起命案和之前的两起命案有相似之处吗？”一旁，祝青烟突然开口。
叶小七诧异，祝青烟竟然也懂些探案的路子？
“暂无。”明卿颔首回应。
“明捕头真的没发现什么吗？”祝青烟接着问道。
“青烟姑娘何出此言？”明卿抬眸，却是十足的耐心。
“只是觉得，明捕头不是粗心之人。”祝青烟笑了笑，而后语调恭敬，“二位也早点休息吧，明早，想必还要劳烦二位呢。”
说完，她起身走出门外。
叶小七看了一眼明卿，后者果然“听话”的跟了上去。
她默默瘪嘴，本想耍些小脾气，奈何明卿根本不曾察觉到她。
最终，叶小七看了一眼楼上，想到黄老爷的尸体，身体默默抖了抖，匆忙紧走几步，直接追到明卿身前，隔开他与祝青烟。
“叶小七！”明卿凝眉，难得叫了她的全名。
“干嘛？”叶小七回首，语气直冲。
明卿沉寂片刻，最终说道：“……没有规矩！”
叶小七刚要反驳，却只听见前方拐角“啊——”的一声叫声，即便惊慌失措，都很动听。
正是祝青烟。
叶小七飞快前行几步，与此同时，身后明卿更加快步上前。
却只见一黑衣人伸手拿着一柄长剑，直直刺向祝青烟。
“小心。”叶小七只听见身后明卿似乎低呼一声。
下瞬，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朝前推了一下，刚好将祝青烟推倒在一旁。
黑衣人的攻击受到了干扰，长剑走偏，直直刺在了叶小七的手臂上。
下瞬，黑衣人没有任何迟疑，飞快撤离。
叶小七呆呆倒在地上，好久，手臂上才有阵阵刺痛传来，她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还穿着明卿的长衫，此刻已经被血液打湿了好大一片。
“怎么样？”身前，明卿蹲在她身边，语气中终于不再如之前清冷。
叶小七却有些茫然，刚刚……明卿为了保护祝青烟，把她推到了黑衣人的剑下了吧……
“说话！”明卿皱眉，语气带了丝焦躁。
“明卿……”叶小七终于开口，“我觉得我……有点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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