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凝真第一人
牧融霜爬上观礼台，就见凌朗站在师父身边冲她挤眼，少年清俊的脸上还带点稚气未脱的顽皮。
他讨厌裘真君，连带着对韦真君也难说得上喜欢，无缘无故的，她为什么召见师妹？他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妥，索性跑来搬了救兵。
牧融霜猜到这一节，亦冲他挤眼笑笑。
乾平真人见她脸色还好，放下心来，“她可有为难你？”
她摇摇头，神色困惑，“韦真君只是让我发了个凝水术给她看。”
乾平真人晗首：“看来她确是对你的资质好奇，或许还想看看你的灵根如何，要是好的话，说不定就要跟我抢人了。”他呵了一声，向来严肃的脸上忽然露出个促狭的笑容，“不过不必担心，她向来灵根至上，以你的资质不可能被她看上。”
“师父！”凌朗被他这番暗含贬义的调侃惊呆了，说她资质差，这不是戳师妹伤疤么？
牧融霜却毫不沮丧，抿唇笑道：“真遗憾，那徒儿只有赖在师父这不走了。”
看着乾平真人的欣慰笑容，凌朗摸摸头，只好陪着笑，内心却很是汗颜。说她资质不好也不在乎，师妹心可真大。
已而笑止，乾平真人又面色一正：“韦奚修的功法很特殊，不是单灵根却主修单水系功法，威力虽大却不适合你。且她性子多变，喜怒无常，轻易不要与她接触为好。你们就在这看比试吧，等结束了我送你们回峰。”
两人应是，站到一边。
此时柳飞白身前炉香已燃过一半，还未有人打擂，凌朗不禁悄声嘀咕：“大家不会是怕了她的监院之势不敢挑战吧？这样能赢固然好，可未免有些落人口舌。”
牧融霜却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裘真君要求柳师叔来夺擂主，难道没考虑这种情况吗？
正此时，远处空中忽然啸声大作，吹来一道狂卷的疾风。
尘沙漫卷，一片烟蒙，声势之浩大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狂风扫过崖顶，轻易扯碎了地面砂土，露出底下的岩石表皮。
俄顷风息浊散，一位中年女修的身影渐渐露出。
她身着玄色道袍，脸色木然，仿佛没有感情一般，嗓音低哑，对主持执事淡漠道：“我要打擂。”
人群顿时一阵喧闹。
牧融霜低声问凌朗：“这人是谁？”
“单英师叔，上届擂主之一。据说她曾有奇遇，将一手风系法术练得出神入化，威力巨大不说，速度还特别快，说她是岐山入道以下‘最快’也不为过。一般人就算能抵挡她的攻击也绝捉不到她的身影，十分厉害。”凌朗神色忧虑地回道，“我还以为她这次不会来了呢，怎么偏挑这时候来打擂，这下柳师叔有麻烦了。”
柳师叔显然修炼的煅体术，走的是刚硬路子，重防御，进攻手段偏少。刚刚那场比试很明显两边都不擅长速度，几乎没怎么动，连升空都不曾。最后打败荀威师叔那节，他没看明白怎么回事，但也猜到柳师叔定是用了什么取巧法子。
可单师叔与荀威不同，她是有真本事的，又偏长速度，只要在外围游走不近身，让人捉不到，再用强大法术进攻，柳师叔很难抵抗。
视线落回柳飞白，发现她还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他不禁一愣，难道她有必胜的把握吗？
想想，又摇摇头。单师叔名声在外，可不是吃素的，要赢她，太难了！
炉香很快燃完，比试开始。
柳飞白脸上仍挂着温和的笑容，对单英揖手道：“还请单师妹手下留情。”
“得罪了。”单英却不客套，掐诀一推手，便有一道旋风卷成的长龙以无匹的气势咆哮着向对面撕咬而去。
柳飞白不敢掉以轻心，翻手招出金银双刀抵挡风龙，却被它灵活绕过，刹那袭近面庞。
她双目一凝，身形向后飞掠，旋即架起金色遁光，一闪便到空中。
风龙不依不饶，扭头追将过来。她便将双刀一招，金色那柄踩在脚下，化作一道金光躲避风龙的追击，银色那柄则闪烁着寒芒径向单英砍去。
单英木然地在身周一划，一道疾风凭空隐没其身形，也飞至空中躲避攻击。
一道金色，一道青白，两道迅捷的身影就这样在方圆不过十几丈的狭窄地界内闪转腾挪，展开了一场追逐与躲避大战。
如果说柳飞白闪过第一下攻击时众人还只是惊叹，不久就变为惊诧了。
柳飞白居然不但躲过了单英的攻击，还能发出攻击追着她跑，而且比遁速还毫不逊色？是不是他们看错了什么？要知道，那可是速度最快的风系法术！
她踩着金刀飞舞，看起来就像普通的御器术，可普通御器术根本没这么高遁速！更何况那金刀分明是把进攻法器，为什么当飞行法器还能用得这么顺手？难道是合二为一了吗？世上竟还有这种东西？！
没等他们弄明白，台上风龙很快增加到了七条，银色弯刀也化作九柄，撵着各自的目标绝不放松。
一时间狂风肆虐利刃呼啸，每一寸空间都好像被寒锐的刀光劈成两瓣，再被粗砺的疾风碾成碎片，这样的凛冽肃杀仿佛能将所有生灵搅碎，却偏偏还有两道身影在其间辗转。
遁光明灭，就如卷进尘暴中的烛灯，仿佛随时会被吞噬。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旁的光芒闪烁，许是些法术法器之类，只是俱被狂风所掩，无法看清。
不同于上一场你来我往有秩序的斗法，这一场上来便是狂风骤雨般的攻击，毫不停歇地持续了半个时辰，直到执事喊停也没谁能奈何得了谁。
攻击很快止住，两道身影徐徐落下，各自都有些狼狈。
单英的道袍破了几处，一看便知是利刃造成。柳飞白则发髻半松，一些碎发支楞着，让她显得有些呆。自我打量一下，她终于维持不住从容气度，露出个苦笑，拱手道：“单师妹风系法术果然出神入化，领教了。”
单英还是那副木然神情，只多打量了她一眼，抱拳，“想不到师姐遁术如此高超，单英心服口服。”说完也不等结果，便化疾风遁去。
看到对方这幅潇洒来去毫不留恋的样子，柳飞白摇摇头，正要整理衣袍，却听不知何处传来一阵狂放大笑：“哈哈哈……好一场比试，今日鄙人可长见识了！”
众人还未从柳监院打败单英的巨大震撼中回神，乍听到此声，不禁茫然四顾，寻觅半晌，才发现崖顶上空逐渐显露出了个人形。
细看乃是一男修，衣着很是特别，上衣仿佛兽皮制成，只有半边肩袖，另外半边袒露着，下裳着一条半截灯笼裤，披头散发，形似野人。脸上不知用什么东西抹了一层五色油彩，看不出五官如何，只有一双惨白无瞳的眼仁分外醒目。手中还柱着一根长杖，杖身曲折，似是天然树枝削成，顶端镶着一颗晦暗的石头。
他将长杖一点，径直落到会武台，对柳飞白似笑非笑道：“柳监院手段着实了得，不知可敢接鄙人挑战？”
众人目瞪口呆。
今日到底是什么日子？这凝真三转比试可有些过于精彩了。
先是荀威爆冷连挑两人，而后柳监院现身打擂，这会备受关注的上届擂主竟也接连出现，看着倒不像来争擂主，反像是专门来拦截人一样，难道是有仇吗？
这会再迟钝的人也咂摸出些不对劲了。
牧融霜见凌朗眉头几乎要拧出一团花，便扯扯他的衣袍，问：“这人是谁？很厉害吗？”
凌朗缓了一会脸色，才摇头道：“岂止是厉害。”
“他自号无明羽客，也是上界擂主之一。据说也是来自海外，之前就因性格狂妄，举止怪异著称，很多人不喜他。上次会武他口出狂言，引得众多凝真师叔纷纷打擂，最后连战十人，到天黑会武结束才夺得擂主，震惊全场。从那之后，有些人就对他改观了，甚至把他捧为我门凝真弟子第一人。呸！就他这心性也好意思当第一人。”
“心性？他怎么了？”牧融霜不由好奇。
“呃……”凌朗有些迟疑道：“上次会武时我刚刚入门，也是来看了的。有一位行为端方，口碑很好的师叔看不过他狂言挑衅，上场挑战。结果不仅被他打成重伤，还……还……”
“还怎么？”
“还……被他控制，自己脱了全身衣袍，做了一些……放荡举动……”凌朗撇过头去，脸上涨得通红。
牧融霜讶然：“被控制？他怎么做到的？”
“听人说是幻术。总之谁也没看清怎么回事，那位师叔就好像自己发疯了一般动作。”
居然还有这种事？牧融霜皱眉，她对幻术也不甚了解，只能感慨一声自己关于这个修界的知识还是太贫瘠了。
顿了顿，又问：“他的眼睛是怎么回事？”白眼无瞳，像是失明了，应该不是受伤吧？都凝真三转了，治好这种程度的伤应该不难。
“听说是天盲之体，天生双目失明，无法治疗，但相应其他感觉却很灵敏，而且听说灵觉也超出常人，就是不知是天生的，还是修炼得来。说起来，他跟师妹你有点像呢！”凌朗一直不明白灵觉超常到底是种什么感受，不禁有些探究地看着她。
“是吗。原来在师兄眼中，我就像这样的人。”
牧融霜双眼翻白，袖囊中抽出根树枝当拐杖拄着，学着无明羽客的样子粗着嗓子道：“师兄手段着实了得，不知可敢接鄙人挑战？不过师兄放心，鄙人是不会控制你做什么奇怪的事的。”
凌朗嘴角一抽，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牧融霜眯起眼睛调皮一笑，看向场中，不再开口。
凌朗被她这一打岔，焦虑的心情缓解不少，亦重看回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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