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夜宿王姬府
段鸣候在房门外,见二人正说着话,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两难间,听到璟彧唤他:“何事?”
“主子,该换药了。”
“瞧我这记性,”夜明放下手里的茶盏,起身接过他手里的药瓶和纱布,“你家主子既是为了我才受的伤,理应是我做才好。”
璟彧皱眉,身子朝后靠了靠,问:“王姬金枝玉叶,这些粗活,还是交给旁人吧。”说着朝段鸣使眼色。
段鸣只作没看见,低头出了门。
“公子该不是怕疼吧?”她揶揄道。
“怕疼有什么不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稍有损伤自是心如刀割。”
话音刚落,夜明伸手就扯松他的衣领,见洁白的纱布上浸染着狰狞的血迹。皱眉道:“伤口裂了。”说完,低头凑近,纤细的手指灵活地解下纱布,伤口立现,指间微颤,这伤口再深一分,怕是……
鼻尖几乎碰触到脖子,璟彧觉着全身不自在,转过头想说什么,却被她捏着下颌又转了回去。
“别怕,我会轻轻的。”她突然柔和下来,似在哄着孩童般,说话间将药膏抹在伤处,朝着患处鼓着腮帮轻轻吹气,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神色。
璟彧不自觉又转过脸来,瞧着她眼里温良的眸光,这样的夜明,他从未见过。春意恣意地穿过长廊,越过窗台,却困在二人之间,再也化不开了。
“怎么许久不见陆小云?”璟彧开口。
“散漫惯的人,拘不住的。”替他理好衣服,掏出帕子净手。
“你与陆小云是如何相识的?”
“璟彧,你今日话有些多啊,”这些年来,她刻意不去提那段经历,“咱们还是说说案子吧。”
“嗯,好。”
“凶手究竟是谁?”
璟彧愣神,突然凑近她,低声认真道:“不是你,也不会是我。”
夜明以为他会说出什么重要的话,凝了全部心思去听,闻言道:“废话!”
“既没有头绪,咱们不妨换个方向,是谁将这杀人的罪名一定要扣在你的身上?”
“自然是康浔,还有他身边的苓胧公主,本宫不知哪里得罪于她,她竟冒着污蔑王室的大罪垢陷于我,枉我还想着救她于水火。”
“苓胧公主说亲眼见你杀那厨娘,她所述的行凶过程又与令尹验尸的记录相符,或许,她说的有一半是真的。”璟彧侧目看向她。
夜明的思路渐渐清晰,她原以为苓胧是因为康浔的缘故垢陷自己,可司寇府办案严谨,若不是真的被她说中小铃铛不会被抓进牢中审问,墨冉又岂会带着禁军前来搜府:“我这便去找苓胧。”
“夜明!”璟彧拦住她,“不急,自有人比你着急。”
“你是说凶手?”苓胧这一招,虽说是将她拉下,却也将自己现于凶手眼前,再加上宁国公子璟彧受伤,此刻这件案子必定闹得满城风雨,“公子这般淡定,想来是早有准备。”
“我?”璟彧笑道,“无非就是将凶案过程抄下,散了出去,明日一早,估摸着全城的人都会知道,甘国公主所述之全程。”
“你倒是想得通透,可我还是放心不下,万一那康浔寻不到我把柄,迁怒于小铃铛怎么办?”想到她满身伤痕,夜明心下如压了块巨石般。
“司寇府此刻戒备森严,再想寻事怕也是没了机会,”璟彧起身踱到她身前,“你不如好好睡上一觉,瞧瞧你眼下的乌青,”说着双手伸出轻握她的手,“夜明,凡事有我,你可以安心的。”
她面上一红,迅速抽手,转身道:“公子有伤在身,才是该多休息。”
璟彧凝望她匆匆而出的背影,微扬起唇角。
“主子,”段鸣不知何时近到身前,低声道,“咱们安插在王姬府的人说,那日康浔来,在暗格里搜到半截箭翎,王姬发现后很是恼怒的样子。”
“不是让你将人全撤回来吗?”璟彧眸子一沉,低声质问道。
“这条线藏得极深,主子无需忧心。”
璟彧深深瞧他一眼,厉色道:“段鸣,我说的话你是听不懂吗?”
见他欲发作,段鸣顺从地跪下,道:“段鸣听得懂,只是,贸然撤走,怕是会引起怀疑,这才留下的。”
璟彧思量片刻,道:“也罢,命她凡事谨慎,不得擅自行动。”
“是。”
璟彧当晚是留宿在王姬府里的,夜明倒是无所谓,府里又不是住不下,可却是急坏了春女史,这未成婚就同府相居,难免会被人落下口舌,要是传到王上耳朵里,王上疼爱王姬,自然不会多加苛责,可未必不会责罚王姬身边的人。
她一夜未睡,直愣愣守在夜明门口,并吩咐将所有油灯都点上,嘱咐侍人若有人提起,就说监学大人为了春考给王姬温书。
那一夜,王姬府灯火通明,府里的侍人忙着往灯里添灯油进进出出,没人敢合眼。
夜明睡得甚好,天光大亮时,她才醒转,抻着懒腰步出闺房,看看院子里正燃着的灯笼,又看看靠在门边站着打盹的春女史:“这府里的灯油是买多了吗?”
“王姬,”春女史闻言猛地醒过来,擦擦嘴角的涎水,道,“主子醒了,奴这就伺候主子梳洗。”
“你在这,守了一夜?”夜明问。
“是,府里来了外人,怕是诸多不便……”
夜明噗嗤一声笑出来:“他璟彧虽算不得志士仁人,却也非登徒小人,你们这般,倒是告诉全新赫的人他留宿在此,你到底是怕人知道还是怕人不知道啊。”
“主子,奴婢奴婢”春女史支支吾吾道。
夜明盯着她看了片刻,道:“行了,趁璟公子没醒,赶紧收了。”
“何事要趁我未醒啊?”璟彧适时地走来,气色比昨日好了许多,“一路走来挂满了宫灯,府里今日是要办什么喜事吗?”
她扫了一眼低头不语的春女史,笑道:“没什么喜事,本宫喜欢点着玩而已。”
璟彧点点头:“王姬要同我一起去学宫吗?”
“你都这副样子了还要去学宫?”
“曾太傅受命前往山戎,顾衍又几日不见,学宫里那些学子,若再没人管束,怕是要造反了。”
“顾乐师不在学宫?”夜明眸子清亮,“那墨冉呢?他可在学宫?”
“你不说我还没注意,也是有几日不见了。”
学宫里顾衍住处前,夜明轻叩房门,没人应,她瞧了瞧四下无人,手上用力,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脚踏进室内,璟彧刚想阻止,想了想,环顾确认四下当真无人,轻手轻脚进入室内关紧房门。
屋内清幽灰暗,陈设皆以深色为主,倒是极符顾衍沉冷阴鸷的性子。
夜明用力吸了两下鼻子,这是什么怪味?她走到桌案前,随手翻看案上的乐谱,一张画纸自书里飘下,落于案上。
香灰?画纸一角蹭了一点香灰,她将画纸摊开,上面是一个穿着舞衣的宫内艺人,一只手拿着团扇,另一只手挡在额前,黛眉轻蹙,嘴角微张,似是在嗔怪着什么:“奇怪。”夜明总觉着这幅画怪怪的,却又想不到哪里怪。
“六指,那女子的右手有六个手指。”璟彧站在她身后,瞧出端倪。
“六指?”真的是她?再看那画中人的样貌,没错,就是她。云秀坊那个整日醉酒的琴师手里不肯放下的,便是这个女子的画像,“走,咱们去云秀坊。”
“这晴天白日的,王姬就不顾及一下脸面?”璟彧嘴上虽说,却仍跟着她出了门。
“脸面?我需要吗?”夜明白他一眼,步出学宫。
“容晋?这个时辰,他应该还在睡着,”洛儿一身淡色长裙,见到二人面上露出喜色,但听闻是来找那个醉鬼的,一双淡眉微微皱起,推门而出倚着栏杆,朝栏下望了望,指向角落里一个穿着灰色中衣的男子,“在那。”
只见一楼红毯铺就的石阶上,四仰八叉躺着一个头发散乱,面色青黑的男子。中衣领子散着,露出一角画纸。还未到近前,便闻到浓烈的酒气,夜明捂住鼻子屏住呼吸,伸手牵出他胸口的画像。徐徐展开,画像之中,女子浅笑吟吟,一身红色舞衣,脚上瞪着一双赤红的短靴。
“容晋!”跟在洛儿身后的喜鹊上前唤他。
“碧河,碧河,碧河!”容晋猛地从梦中惊醒,弓着背坐起,见周围一众人正盯着自己看,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说的碧河,是这画中的女子吗?看她的装束,像是春官府的艺人。”夜明将画像展在他眼前。
“她是我妻子!”容锦低声吼道。
妻子?夜明再仔细瞧那画像:“她如今何在?”
“她走了,追着她的荣华富贵,走了。”
“嫁人了?”将画重新折好,“嫁给何人?”
容晋小心翼翼地接过画像,宝贝似的揣进怀里,低声说:“去年中秋夜宴,本是她出宫的日子,我两说好了待过了中秋夜宴,便出宫与我成亲,我等了一夜,却只等来了一封诀别信。”他语调发颤,眼圈微红。
“中秋夜宴?还真是热闹啊。”璟彧立在她身后,不冷不淡道。
“我本想着托春官府的人进宫打听打听,可偏巧那夜王姬遇刺身亡,宫内加强了守备,待我再寻人去问时,竟告诉我碧河被启云国的小公子相中,跟着他回启云国享受荣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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