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红莲业火
曙色熹微,苍茫天地间,一行人跋涉戈壁滩,耳听风沙呼啸,远望金黄色沙丘与青绿色胡杨,有古老的亭台楼阁修葺于泉畔,清泉形似月牙,碧如翡翠,静卧于荒漠,千年不涸。
泉水之畔,修昀止步于此,对他们彬彬有礼道:“前路畅通无阻,尔等自可大行离去,我便不再多送。”
“圣觋,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几人拱手作别,涂山子慕对将尧直言相告,“以神农鼎炼化曼荼椿花为一颗灵丹,实属不易。彼时,还请神君及时赶来,助我一臂之力。”
将尧心领神会,自是知晓涂山子慕其中深意,他旋即应下,“待明日辰时,我定抵达蜀山,不会错过最佳的炼丹时机。”
“多谢神君相助!”涂山子慕念及月染尘,与风羲珂颔首一礼,消失了身影。
待黎色挥手告别时,修昀的右掌心上,凭空出现一部剑谱,他奉送给风羲珂,“阿珂姑娘,这套剑法失传多年,如今只余下三式及零碎,相当深奥莫测。”
“若习武者能领会其中奥妙,融会贯通,配合你的仙斩剑,定然是相得益彰,足以发挥仙斩剑之威力。”
“我留着无用,便赠予有缘人。”
风羲珂接过剑谱,赫然在目的朱砂字,黎色念道,“灭神剑法”
“仙斩剑,灭神,灭神斩仙?”
“多谢圣觋大人!”
“阿珂姑娘,不必言谢,唤我修昀即可。”他的言谈举止温文尔雅,仿佛千里戈壁的月牙泉,洗尽铅尘褪去浮华。
“好,就此拜别!”
修昀轻应,与将尧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茫茫大漠,修昀目送三人渐渐远行的背影,他喃喃低语道:“风羲珂,我们终会相见的。”
“将尧,我们要往何处去?”
“南海。”
黎色惊喜若狂,撒欢道:“哇!阿珂,南海多珍馐,我想捞鱼,捞好多好多鱼,还想吃海味,嗯捡捡贝壳,还想看看鲛人。”
风羲珂不禁一问:“为何?当务之急不该是”
“当务之急是恢复你的法力。”将尧神情坚决,不容反驳。
“嗯!阿珂,神君所言极是,”黎色颠头耸脑,又补充道:“恢复法力,然后阿珂和我一起捞鱼,捉虾,太好啦!”
风羲珂捏了捏黎色粉嫩嫩的圆脸,是不经意地宠溺一笑,“真是满脑子的吃食。”
黎色急忙反驳:“不是,我一心一意只想着阿珂。”
“还有,冰糖葫芦。”她弱弱地回了一句,腼腆地低了头。
“哈哈”风羲珂哑然失笑。
待余晖落尽,暮色沉沉,凉风吹落了一地的青檀叶,蜀山长极殿内,烛火惺忪,卧于床榻的殷寂初,性命垂危犹如风前残烛。
“掌门,我等幸不辱命,奔袭千里之远,将曼荼椿花带回了蜀山。”羑之推门而入,跪在榻前,她泫然欲泣,却又强忍着,隐藏了眼底的忧思。
紧随其后的是浮尘与卿玄二位长老,迦彦与千仞长老接连受了重伤,尚需静养,不宜行动。
一名蜀山弟子躬身行礼,慢条斯理地说道:“回浮尘长老,两位九品炼药师正恭候于前殿,我等已将八卦炼丹炉备好,随时可以炼制丹药。”
“敢问长老,不请狐帝亲自炼丹么?”月染尘急匆匆地赶来,脱口而出的质疑。
浮尘从容不迫,一贯的云淡风轻,“狐帝乃是青丘之主,我等不该多加叨扰。”
“可”
羑之缓缓起身,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掌门收你为徒,多年以来,待你不薄。今日,你自愿以身犯险,寻求神花,救掌门于危难之际,虽然无功,但也无过,下去好生休息吧!”
月染尘看向羑之,欲言又止,她深知多说无益,毅然转身往殿门而去,映入眼帘的是一袭月白祥云纹长袍,肩披绀青莲蓬衣的涂山子慕,他银发飞舞凌空,晶莹剔透的琉璃眸下,是一颗妖冶的朱砂痣,他逆光踱步于殿前,揽尽了尘世的风月与芳华。
涂山子慕与月染尘擦肩的刹那,他蓦地抓紧她的手臂,在她耳畔轻语道:“留下!”
她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涂山子慕,他神色自若,薄唇扬起一抹浅笑,似有似无,而后松开了她。
“我与蜀山掌门实乃旧识,何来叨扰一说,”涂山子慕直言快语,狭长的狐狸眸扫了一眼众人,一针见血地问了一句,“本帝不知这四海八荒,有哪位炼药师亲自炼制过神株?”
顿时,众人缄口不言。
“既然如此,还请羑之长老奉还曼荼椿花。”他眼神决绝,无形之中,带有几分的强硬。
大殿内,气氛凝重压抑,羑之迟疑,素来寡言少语的卿玄,正言厉色地问道:“炼丹向来不易,更何况是炼制神丹,敢问狐帝可有五成把握?”
涂山子慕实话实说,并不隐瞒,“我以神农鼎炼制曼荼椿花,至少有三成把握。”
众人面色沉重,他不慌不忙地补充:“若能辅以红莲业火,不亚于五成把握。”
“红莲业火这难啊难!”
“天生万物,五行相生相克,低阶法术尚可肆意修行,然而高阶法术万万不可,这红莲业火若非出自羽族一脉,一般人不可习得,亦难有所成。”
“普天之下,习得红莲业火者,寥寥无几。”
“十二火种,能习得其中一二,亦是小有所成,习得红莲业火,便可谓是常人难及。”
由此可见,炼丹绝非易事,羑之神情复杂,对涂山子慕问道:“狐帝还待何时?”
涂山子慕回答:“羑之长老莫急,翌日辰时,方可着手炼丹。”
“炼药之事,有劳狐帝了。”浮尘单手作揖,以示感激。
南海龙绡宫
孤月升,天地辽阔海水翻涌,波光粼粼,潮起潮落拍打着金沙滩,冲击着礁石,水花四溅。
黑石礁岸,一位鲛人轻摇纺车,手拿扁尖的飞梭,来往穿引纬纱。月色缱绻,倩影朦胧如画,那头宛如海藻般的雪青色曳地长发,倾泻于精致的锁骨与绝美的蝴蝶骨,她身穿绚丽亵衣,香肩裸袒,泄露大片吹弹可破的凝霜肌肤,纤细腰肢系有一条晶莹剔透的水晶链,长长的鱼尾垂落于海水,粉紫色鱼鳞折射着梦幻的光泽。
她轻哼着歌谣,声如莺啼,紫罗兰色眼眸仿佛闪烁着点点泪光。
剪不断
半生魂梦与缠绵
断肠间
入骨相思念
刀光剑影下的是非恩怨
随风起
皆是过往云烟
沧海更迭
红尘滚滚成桑田
道不尽
辗转悲与欢
生死劫
几番轮回的夙愿
待归来
错付了流年
长梦未央忆风月
弹指一挥间
血染残阳倾斜
抚琴无语凝噎
灯火阑珊忆风月
醉卧九重天
宫阙朝朝埋湮
镌刻碑碣永存的誓言
余音袅袅,情至深处,一颗眼泪从她的脸颊滑落,转瞬成白珍珠,掉进了深海。
一长一短的踏板带动综线,上下交替,织线成纱,伴随着唧唧复唧唧的声响。
一叶扁舟上,黎色目瞪口呆,“阿珂,她的眼泪变成了珍珠。”
“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谓人鱼之灵异者。善歌,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其膏炼制成油,可燃千年。”
风羲珂聆听鲛人歌,而心神恍惚,将尧撑竹竿,渐渐靠近礁石。
“神君,近来可好?”颜柒离问候将尧,莞尔一笑。
将尧调侃道:“身旁无你作伴,寝食难安!”
“只怕神君此番游戏人间,有佳人陪同,早已乐不思蜀。”
鱼尾隐退成修长双腿,她缓缓起身,流苏半纱裙裹身,打趣着将尧,而又接过竹竿,对风羲珂与黎色颔首微笑。
“这位姑娘是伏羲后人风羲珂,这是她的金兰之交黎色。”
“她是我多年以来的知己颜柒离。”
旋即,将尧介绍着彼此。
“二位姑娘妆安!”
“颜姑娘妆安!”
随后,波浪翻滚,倾覆了礁石,待风平浪静过后,一头形似白鹿的神兽踏波而来,琥珀色的溜圆铜眼,眼神温柔如水,头生斜长的四角,宛如古木枝桠。四只足腕绘画靛蓝纹路如羽翼掠过碧波,轻摇雀翎般的靛蓝色长尾,步履娴雅,姿态静谧祥和。
兽态慢慢淡化,星星点点的光影消散于海平面,只余一位白衣女子,漫步于碧海,她生得冰肌玉骨,颜若舜华,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美得清丽脱俗,额前戴有银白流苏,耳垂靛蓝璎珞,玉颈佩戴水灵琲,折射泛泛琈泽,双臂悬挂蓝纱长披帛,举手投足间,芳华绝代。
见来者是她,将尧亲迎,“不渝,你来的正是时候!”
“我效仿你游历九州大陆,并自取了一个凡名——孟渝歌,你觉着如何?”孟渝歌笑靥如花,诚意请教道。
将尧笑道:“甚好!”
“只是,拓野可知此事?”
孟渝歌漫不经心道:“他知与不知,又有何妨?”
“话说,你找我是有何要事么?”
将尧仗着彼此上万年的交情,直言快语道:“我需借你的一滴心头血。”
“可是染了凡血,法术尽失?”孟渝歌猜测,关切地追问,“是你身侧的这位姑娘么?”
她打量着风羲珂,对将尧说道:“你天性属火,而我五行属水,若是单用会致人性命。然而,二者合用,相克之下,却是百利而无一害,断然不会伤及姑娘分毫,还可洗涤凡血,尽快恢复法术。”
“阿珂”黎色蹙眉。
“风姑娘尽可放心,不渝仙姬乃是天界水神,其心头血与凤凰真血相克,对你有利无害。”颜柒离解释道,打消了黎色的不安,风羲珂的顾虑。
夫诸神兽,乃是兆水之神,见则其邑大水。
将尧眼神真诚,宽慰道:“阿珂,不必担心,待你法术恢复,我们一道前往蜀山。”
风羲珂颔首。
将尧和孟渝歌各自取一滴心头血,交予颜柒离,她拂袖引路,“阿珂姑娘,请随我来吧!”
风羲珂看向将尧,他笑道:“去吧!”
“我也要去!”黎色蹦跶,小碎步跟了过去。
颜柒离带着两颗神兽的心头血,领着风羲珂前往金汤,沐浴其身,洗却污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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