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巫族圣觋
弦月如钩孤零零地高悬于夜空,大漠寒风呼啸,黎色冻得瑟瑟发抖,蜷缩成小小的团儿,带着哭腔,嘀嘀咕咕着,“阿珂”
鬼哭狼嚎般的凄惨风声,萦绕在耳畔,黎色环顾四周,仿佛有野鬼飘荡,她寒毛卓竖,握紧了一根树枝,闭着眼睛,一顿乱挥乱打,嘶吼:“不要过来,不要啊!”
嚓!树枝断成了两段,她吓得扑通跪地,惊慌失措,求饶道:“诸位鬼太公,鬼娘娘,鬼君大人大恩大德,饶了我一条小命吧!”
“别吃我,我不好吃,我还不想死哇哇哇!”
一道低沉而不失温柔的声音,仿佛春夜洞箫般的清悠,以及阅尽世间百态的凉薄。
他问:“小丫头,是你打了我,你哭什么?”
黎色猛地一怔,直冒冷汗,双手捂着眼睛,从手指缝偷瞄他一眼,大惊失色道:“你是人,是鬼?”
他淡淡地注视黎色,若有所思,并不回答她。
黎色威吓:“我警告你,你敢吃了我,阿珂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你会死得很惨阿珂她会提着仙斩剑,将你剁成肉泥,喂狗!”
呵!他轻轻一笑,千年不化的寒川仿佛渐渐地开始消融,冷若冰霜的脸上,浮现短暂的变化。
“你笑什么?”黎色又恼又怒,于是,她缓缓地放下双手,映入眼帘的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他相貌清俊儒雅,身姿颀长挺拔,以一支粗劣黑桃木簪,挽发成髻。
他身穿素麻长袍,陈旧朴素,却颇为洁净,立身于茫茫大漠中,仙姿飘逸,孤冷出尘。
黎色小心翼翼地伸手,蜻蜓点水般戳了戳他的手背,不是冰冷的,也不是僵硬的,她仰视着他,大喜过望,“我以为你是冥王爷派来的索命小鬼。”
“冥王无权派遣使者闯入我族禁地。”他漠然置之,平淡如水。
她问:“你是长生界巫族?”
男子颔首。
黎色笑容可掬,又问:“我是黎色,你呢?”
“修昀!”
“修昀”黎色默默地念了念他的名讳。
她看了一眼修昀,蹙着眉头,抿了抿樱唇,似乎难为情的模样,吞吞吐吐地说道:“你能带我找阿珂吗?”
漫漫长夜,寒风凛凛如刀削,割得生疼,风羲珂一步一个脚印地徒行在满目疮痍的胡杨林,千年枯木屹立不倒,形态各异,弯曲伸展,抵挡狂沙风暴,悲壮而又凄凉。
她往深处走,直觉越来越强烈,阴森残骸渗透着恐怖气氛,地煞浓烈。
风羲珂早已体力透支,举步维艰。
大漠以北,胡杨林深处,白骨堆砌如山,一棵枯萎的参天古树,孤零零地瑟缩在冰寒陡峭之中,光秃秃的残枝枯桠,树皮龟裂剥落,饱经风吹日晒,再不复勃勃生机。
见此,她果断地割破自己的手腕。顿时,鲜血淋漓,染红了黄沙,脸色愈来愈惨白。
不知何时,失血过多的风羲珂倒在地上,轻轻靠着曼荼椿木。然而,神树无任何的反应,她惘然若失,拔剑割破了另一只手腕。
热血汩汩直流,风羲珂昏昏欲睡。
啪嗒!她抬眸看着分裂的古木,嫩芽抽新枝,不停地生长,伸展桠杈,发叶,最终枝繁叶茂。随着曼荼椿木的死而复苏,胡杨林再次蓬勃生机。
风羲珂亲眼目睹神树的枝桠结了花骨朵儿,殷红似血,一点点绽放,恍若焰火般艳美,暗香浮动。
一只白纸鹤落在树梢,而后又轻轻飞走。
她欲上古树摘神花,在指尖触碰曼荼椿花的刹那,一道身影旋转,跳跃,将风羲珂飞踹在地,轻而易举地抢过红花。顷刻间,曼荼椿花尽数凋落,随风化作轻烟般消散。
“蜀山长老。”风羲珂眸光一凛,略有诧异。
千仞玄纹道袍裹身,仙风道骨,衣袂飘飘,眼底是冰冷的寒意,他厉声说道:“风羲珂,仙斩剑非你所有,还请归还于蜀山。”
“呵!还都认识我。”风羲珂讪笑,丝毫不将两位蜀山长老放在眼里,趾高气昂地问道:“你们掌门与摩诃王有赌约在前,如今正值殷寂初垂危之际,二位长老意图抗命不成?”
羑之亭亭玉立,身姿笼罩于薄薄云雾之中,看不清她的容颜,手掌心的白纸鹤化作青锋长剑,泛着碧绿色冷光。
“大胆狂徒,口出妄言,休怪我等手下无情!”羑之冷冷地呵斥,手腕转动剑柄,沙尘飞扬。
此时,仙斩剑于风羲珂而言,如同废铜烂铁,她不敌羑之,节节败退。
千仞祭出乾坤袋,刀剑乱,风沙狂舞,默念咒语,欲将仙斩剑收入其中。
仙斩剑挣扎,脱离风羲珂的控制,一道明耀的赤光乍现,气贯长虹,洞穿了苍穹。
他静心盘坐,额头前有道纹流转,化作纯净的仙芒,散发着超然物外的力量,圣洁到不染尘埃。
风云骤变,乾坤袋变得越来越大,闪闪发光,罩在头顶,摧枯拉朽般吞噬山河之势。风羲珂眼睁睁地看着仙斩剑顽固抵抗,犹作困兽之争,而后乾坤袋金光阵阵,不断地紧逼,不断地收拢。
待强光过后,乾坤袋悬浮半空,羑之提携青锋剑,眼底暗藏杀机,欲将风羲珂除之而后快。
将尧看见大漠以北,有光丈隐现,故脚踏虚空及时赶来,他与羑之对招,虚实结合,行云流水,招招致其要害。千仞随即加入打斗,他空手转扇柄,凌厉如风,杀人于无形。
“阿珂!”
是黎色,随她同来的,还有轩昂自若的修昀。
三人交手,乾坤袋打落在地,千仞带着羑之,负伤而逃。
将尧捡起乾坤袋,艴然不悦。
黎色抱紧风羲珂,涕泗滂沱,“阿珂,你流了好多好多血。”
修昀神情一滞,只觉不可思议。
他独具慧眼,一眼识破风羲珂法术全无,气不能聚,犹如一介废材。
“无妨!”风羲珂不以为意,在黎色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起身,她看向修昀,他也注视着她。
“敢问阁下是?”
话音甫落,有四名巫族的灰袍法师,头戴竹笠,足登木屐,带领着涂山子慕与月染尘,徐徐走来。
他们屈膝跪地,右手平放在胸口,以示虔诚,异口同声道:“拜见圣觋大人!”
闻之,将尧动容。
巫族常居长生界,与世隔绝,鲜少与外界有所往来。历代巫族圣觋向来不入凡尘,不入世俗。
然而,十年前,游历于凡界诸国的占卜师星廉,不知因何缘由,委托巫族圣觋前往凫丽山,绞杀凶兽蠪蛭。
修昀与凶兽大战三日三夜,斩蠪蛭九首,断其命脉,最后悬着一口气,回到长生界,无只言片语,只是闭关潜心修行,而后,四海八荒再无圣觋身影。
故六界传言,巫族圣觋已然驾鹤西去。
“狐帝,医术精湛,昔日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修昀深深地作揖,感恩怀德。
涂山子慕端详一番修昀,皎皎如玉树临风,“昔日,你独战蠪蛭,身受重创,近乎形神俱灭,我原以为你时日无多,如今倒是容光焕发,安然无恙。”
修昀称叹:“多亏了狐帝妙手回春。”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涂山子慕的薄唇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旋即他话锋一转,“我等不请自来,擅闯贵宝地,多有惊扰。”
修昀看着复苏的曼荼椿木,他们为何来此,早已不言而喻,他的目光落在风羲珂身上,“阿珂姑娘法术尽失,又受了重伤,大遥漠入夜寒冷,不利于化羽仙心疗愈伤口。”
风羲珂凝神谛视修昀,似曾相识的感觉,而又莫名其妙地心生胆寒,再作细细打量,又似乎是她多虑了。
月染尘看着风羲珂触目惊心的血痕,心如芒刺,她少了几分清冷,言真意切地说道:“风姑娘大恩大德,染尘不胜感激,来日定当报答。”
风羲珂隐忍不发,扬唇一笑,笑意不达眼底,漫不经心地说道:“方才,二位蜀山长老夺走了曼荼椿花。”
月染尘大骇,瞠目结舌,“这究竟是为何?”
“这话不该是我问你吗?”风羲珂眼神凛冽,不怒自威。
她轻哼,冷冷一笑,“夺花,杀人,取剑。蜀山不愧是仙门百家之首啊!”
月染尘动了动唇角,如鲠在喉,霎那间五味杂陈。
“尘儿是殷掌门首徒,常年居于长极殿,与蜀山五位长老鲜有来往,她理应是不知内情的,”涂山子慕深思熟虑,言辞凿凿地继续说道:“蜀山长老不守赌约在先,利用自家弟子在后,风姑娘纵然不悦,亦不可迁怒旁人。”
无需涂山子慕多言,风羲珂心知肚明,不与月染尘斤斤计较,她仿佛陷入短促的沉思,神色怅然。
而后,风羲珂面无表情,一字一顿道:“从此,我与蜀山两不相欠。若是蜀山胆敢再犯,那么我便屠了蜀山满门。”
她墨发乱舞,清高孤傲,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回蜀山复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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