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百战(1)
“算了。”廖雨清甩开了星启,怕冷似地搓了搓手臂,“你小子也的确有长进了,别在百战会上丢人啊。”
“明明师父比我还要虚啊。”星启偏了偏脑袋,雨清的背影融在他的瞳仁中,宛如沉在青溪的玻璃球。
廖雨清急着辩驳道,“我才没有,我要是自乱阵脚还怎么带徒弟啊?”
“我倒是没有什么慌张的,只要有师父在就好了。”
“我当然知道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输的太惨啊。”
似乎明白到了雨清不太一样的注重点,星启摇了摇头,一脸淡然,“我之所以沉得住气不是因为师父有所作为,只要师父在身边就会很安心啊,不需要刻意去用输赢来彰显师威了。”
还不忘再笑意盈盈地补上一句,“师父在我心里已经是很厉害的师父了。”
“嘴上的功夫要是能用在武功上,现在你的造诣一定会更高。”廖雨清展袖而去,星启徐徐跟去,像是追随着冉冉升起的太阳。
明明正值桑榆日暮时。
“那师父,我现在能喝酒了吗?”
“不可以!”
“为什么?”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女人喝醉似柔水,男人喝醉成豺狼。”
赶上了廖雨清的星启一把拉住了她的小臂,挑起眉梢不缓不紧地开口,“口说无凭,徒弟要亲自试试呢。”
那时星启年方十七,正值容华大好、前路无恙之时,可未料已遇到了这个世界最为惊艳之人,若是松手,怕之后所见不过俗尘尔尔。
忘了是谁说过,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
来不及了,停不下了,那便紧紧抓住心头的惊鸿,不要让她溜走。
星启的世界里有两个太阳,一颗镶在天穹,一颗落在心头,若是后羿硬是要射下一颗,那他也只好对不起天下之人了。
临近百战会的前一周,飞琼派内上上下下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参加的弟子们都接受了各种各样的训练,整装待发。
不过也总有例外,廖雨清和星启这师徒两直到出发前一天都在雨花庭闭关修炼,无论门外有任何骚动都不置理会,要不是廖航亲自上门提醒行程后见到了一脸慵懒的廖雨清,还真以为他两人间蒸发了。
“你们又在搞什么小动作呢?”
“练气。”廖雨清简短有力地回答。
廖航不敢置信地挑眉,“这不是入门的基本功吗?”
“学非探其花,要自拔其根。”廖雨清摆了摆食指,“百战会上不乏妙人大放异彩,要一一论长短实在勉强,运气为盾,至少能少受点伤。”
“哎哟呵,你还是太宝贝你徒弟了,还记不记得你刚收他为徒时,我跟他比划时没把控好剑气,你足足一个月没理我。”廖航啧啧感叹道,若是不收这个徒弟,还不知道一向我行我素的雨清还有如此强烈的护短之心。
廖雨清忙辩道,“那个时候星启才刚起步,我是怕你伤到了他的筋骨对以后习武有影响!”
“好好好,护犊子还找那么好看的借口我也是服了。”
“本来就是嘛......”廖雨清小声嘟囔着,忽而又抬眼问道,“这次华帝要来是真的吗?”
“当真,据说是专程来给飞琼派助威的。”
“飞琼派这几年来为他这大梁南征北伐,上次百战会飞琼派输得那么惨,当然得过来鼓鼓士气咯。”廖雨清毫不留情地一语点破,脸色并不好看。
在她看来,飞琼派实力下滑,全都是拜华帝这几年大大小小驱除异党的战争所赐。
“师妹啊,话不能说得这么难听,师兄也懂你的意思,掌门也有她的苦衷。”
廖航说到一半像被空气哽住般顿了下,语气变低,“人的一生本就不是自己的,特别是站在越高的地位时,目光变得更广,不免要顾及更多东西。”
那是掌门的决定,眼下的飞琼派的确不能离开华帝廖雨清心里虽有异议但也还是憋了回去,“我知道了,我今晚就收拾好行李。”
他的师父啊,虽然糕点总掰不好两半,织的剑穗一扯就掉,常常特立独行,还有些出尔反尔爱找小借口的小毛病,可从来都不自以为是,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事从来都谨言慎行,就像是楚河汉界一样明晰,光是这点,就弥足珍贵。
星启靠着墙,离雨清不够咫尺,仔细想想,从来他没有从雨清的口中听过“我了解”、“我都懂”、这类的字眼。
这世间苦难的种类太多,没有一一品尝就不要妄下诳语,比起打着虚伪知己的幌子却冷眼看着旁人掉入深渊的骗子,师父这般的人真是太可爱可敬了。
“小兄弟你这身板上了百战会能挨别人几招啊,我看你还是吃得再壮些,择年再战吧!”见星启年纪尚小,车夫边帮忙搬着行李边吆喝道,“不过你师父看上去比你更小一些。”
我家星启只是看起来比较精瘦而已,脱掉袍子该有的都有呢!当然廖雨清马上意识到古怪,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变态,甩开邪念后又一本正经道,“师徒携力同心,自然天下无敌。”
“姑娘真会说话,好一个携心同力。”车夫拊掌大笑,凝视着意气风发的师徒二人,俯身拉起了车帘,做了个“请”的手势。
暖阳像是融化般从枝叶的缝隙之间渗了下来,宛如甜甜的糖浆浇在了启程的马车上,化在雨清探出车窗的脸颊。
莺啼燕舞绕新竹,倚柳扶风,当花侧帽,赏心本比驱驰好,怎料壮志在四方,归心无涯。
鹰击长空,山澜壮阔,云气缭绕的百战堂此刻宛如一个架空的天宫,高高耸立的拱门前,来了一个拖着棺材的佝偻老人。
本就残缺,又拖着一具棺材,怎能走得快?
“哈!”刀风突然破空而住,直刺佝偻老人的后脑,千钧一发之际,有年轻剑客挥剑一斩,老人被强烈的剑气逼倒,连翻了好几个跟头。
“只敢在暗中偷袭的鼠辈有种出来!”
回应年轻剑客的,只有飘忽的白气,这些洁白无暇当中,还不知道藏了多少机关算尽。
年轻剑客收起了剑,忙扶起老人,老人吃力地站起来,步履蹒跚,嘴里叨叨着,“小伙子是来参加百战会的?”
“正是!”
不必看老者发浊的瞳仁,脸上的皱痕堆砌起了一个危险的深渊,“既然来参加百战会,那你为何把剑给收了起来?”
还不等剑客反应过来,那老佝偻的背上居然长出了一只手,狠狠地抓住了剑客的手腕,只听闻咯哒一声,整个广场就回荡着剑客惨淡的叫声。
剑客疼得下意识躬身想要抽回手腕,天灵盖一下子就被背上的那只手给擒住,挣扎不得,他惊恐得睁大了眼,那背后又长出了一只手锁住他的喉。
“不要........”
又是一道清脆的咯哒声,整个广场又恢复了平静。
死亡的声音最为静谧。
老者的双手空空地悬着,而他的背后长出了好长一条“尾巴”,剑客的尸体画出一条绵延的血迹,死状可怖。
“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耐不住性子。”老者从后颈撕开了上衣,他才不是什么佝偻之身,他臂上的肌肉略略爆起青筋,背上高高耸起的地方居然是一个小型的木乃伊,若不是那十个指头死死抓住了剑客的头,简直不能把它称之为手。
那样的一个怪物,就这样绑在了老人身上。
“你们苗疆的十恶十禁之法,蔡某今日得见,实在是.......”有黑衣人执刀而出,额边隐约冒着汗,但还是强装镇定地承奉道。
看来跟这老狐狸合作并非上上策。
老者把棺材打开一半,松开了绑,背上的那个怪物像是摆脱了枷锁一般,还未来得及看清楚,就把那个剑客的尸体一并带进了棺材里。
合上棺材盖后,里面突然剧烈地晃了起来,吓得黑衣刀客连连后退。
“这还是其中最为仁道的了。”老者抚摸着棺材板,像是抚摸着爱宠的毛发,棺材里的动静逐渐平静下来。
黑衣刀客紧紧攥着手上的刀,但又忍不住靠近那口棺材,“这个棺材里,得藏了多少骸骨?你拖着不会沉吗?”
老者思忖着,似怕闪着脑袋了般缓缓摇头,“不沉啊,你看。”
那黑衣刀客居然神使鬼差地伸出了头,那棺材板凭空升起,窜出两道黑影毫不犹豫地将他拽进棺材里。
棺材板再次合上,风平浪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连骨头都不剩,当然不会沉啊。”老者扶着棺材大笑道,整个广场看似只回荡着他的笑声,实际上,已潜藏了不下于十道锐利的目光。
其中就包括廖雨清和星启,按兵不动的师徒二人目睹了一切,相互沉默着,再也没办法平复内心的震惊。
“这就是上次百战会大出风头的守棺人。”廖雨清沉沉道,“从站到这拱门前,竞争已经开始了,能不能活到在大擂台上各凭本事了。”
“还有比这守棺人更加阴险恶毒的存在吗?”星启冷着脸色注视着那口棺材,好像在提防着一个吃人的巨兽。
廖雨清的神情也变得严峻,“自然,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要万般小心……”话还没说完,就被横飞而过的气波给打断。
两人一左一右,移到了两边的树杈上,而落脚时,还能感到这枝干不安地晃动着,刚刚师徒二人待的地方,已被砸出了一个大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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