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秋&健吾的场合 2
【十四】小秋&健吾的场合（二）
勉强应付完白天，晚饭后古河秋跟弥叶表示第二天离开后结了账，直接回房睡觉。
弥叶每天五点半会把楼下大门打开，接着她会把饭蒸上然后去菜园浇水什么的，大概需要半小时，铃木健吾一般七点钟会到店里。
古河秋一直仔细听楼下开门的动静，确定弥叶离开店面以后，把房间钥匙放在桌上，带上已经收拾好的行李，悄声出门。
右转，十一步，下二十级台阶，直走十五步，跨过门槛，下两级石阶……啊呀，外面在下雨呢！伞在包里好难翻，没关系，不打了。左转，沿着石板路走一百七十九步，到达电话亭，进去避雨。
古河秋头发上滴着水珠，身上衣服也都湿了大半，她把手机拿出来，按下快捷键。
两声电音后对方接起电话。
“小乖？”
“哥哥，我跟你说啊，那个……”她本想好好说明，结巴了好一阵，再出声时一下子哭了出来，“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哥哥怎么办，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帮帮我，帮帮我吧哥哥……”
两天后，同学们升入高三年级，全体返校，同一天，古河秋被送到隐神刑部，接受藥师全面治疗。
她那时的状况很糟糕，一天中有将近二十个小时都在昏睡，经过调理才逐渐好转。她被安排在隐神刑部的大本营，深山老林，周围狸猫众多。家人在这里陪她待了两天就回去了，给她留了个阿姨，其余的隐神刑部全部安排妥当。
古河秋的眼睛用药，纱布缠了一圈，头发也嫌麻烦剪成齐耳短发，住在别院里每天靠着手杖到处转悠。藥师叫陵江，是个性格温和的大哥哥，声音很好听。还有几个小狸猫，很喜欢来找她聊天，她不至于太无聊。
视觉受阻，古河秋每天都要确定一下日期，随着时间推进，她开始坐立不安。之前知道加奈的生日，现在快到了，很想为她做点什么。可是行动不便又身在客乡的她能做什么呢？
六月二十二号那一天，古河秋拜托阿姨去青风镇找加奈。
“不行啊小姐，夫人吩咐了要寸步不离的。”
“我在这里能有什么事？这儿人这么多！”
“可是只有我是从千翎组来的，您现在的情况，身边怎么能一个家里人都没有？”
“哎呀……小野阿姨……”
正求情，院子里跑进来一只大狗，好奇地看了下发现并不是家里的人，对着僵持不下的两人狂吠，陵江在药房熬药，听见它的声音，出来说：“阿犬，这是客人。”
那狗就不再叫唤，陵江把狗狗喊过去摸头：“你在这里，那玉章也回来了？”
话音未落，有人进了院子。
“阿犬，回来。”
小秋听见它跑了过去。
那人应该就是玉章了。
玉章是隐神刑部当家的，传说中四国八十八鬼夜行的主人，小秋来的时候正碰上他去九州修行，因此一直没有跟他打过招呼，当即行礼：“初次见面，承蒙关照！”
陵江接话：“她就是千翎家的那个孩子。”
玉章看了看她俩，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野阿姨说明情况以后，玉章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你留在你们小姐身边，这样的小事交给我们就好。”又转而问古河秋地址以及要做的事，小秋受宠若惊地说清楚，再三道谢，玉章就走了。
了却一桩心事的古河秋一身轻松，好半天，疑惑——她是不是听过玉章大人的声音？
******
按照千翎秋的意思，六月二十三号到坐标青风镇古波街14号的花店去买一束洋桔梗，付款后把古河秋提前准备好的贺卡插上，直接交给店主就可以了。
“加奈姐～好久不见有没有很想我呀？礼物是惊喜还是惊吓？祝生意兴隆！生日快乐！——秋”
收到花会让女人开心。叫加奈的店主眉眼弯弯，脸都红了。
至于为什么这种事要亲自来……
“请问店里有铃兰吗？”
加奈把刚收到的礼物放好：“铃兰？有。”
她指向角落几株，雪白的小钟垂着头：“花期要结束了，再晚几天就没有花了。先生需要吗？”
“嗯。”
“送人还是带回家养？”
“送人。”
“需要配上其他的花做成花束吗？”
“……不了，买盆栽。”
加奈立刻挑了一盆花过来包装，笑着地递给玉章：“花语是幸福归来。”
玉章点点头，结账后出门。
加奈继续打理花草，看到那捧洋桔梗，愣了神。二十四岁。已经……五年了。
******
那天铃木健吾到旅馆发现古河秋一早就走了，没觉得有什么，四月返校时，看到前面空出的座位才觉得稍稍有那么点碍眼。
高三休学真的没关系？生病了？不是天天打了鸡血似的，前两天还在弥叶店里活蹦乱跳来着？
人类果然不能和妖怪相比较。
另外，最近家里事好像挺多的样子，他却没怎么打电话到弥叶店里去问了，大概是高考生的自觉吧。
总之这么过着，迎来夏天。
七月二十号开始放假，铃木健吾二十一号回高知。
弥叶在前台摆了一株铃兰花，已经结了暗红色的浆果，他刚伸手想摘一颗，弥叶见着了急忙喊住他。
对方被注视后不自在地解释：“……有毒的……”
他知道铃兰有毒，但也知道毒性不算大，况且他不至于傻到摘来入口。
健吾看她的样子，猜到□□分：“是他送你的？”
所以才这么珍惜吧。
弥叶没说话。
健吾站了会儿，告辞：“我先回去了。”
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所以他现在不怎么难受。
离开店面走进树林小路，到达山顶后，穿过结界般的雾区，走出来的时候头脸变回原样。这回真到自家地盘了。
铃木健吾舔舔手背的毛发，看看眼前，三个多月没有走这条路了，不知道变回狸猫动作还能有多快。
“小少爷！”
“健吾你回来了！”
……
最热情的是那帮小辈们，他一落地就跑过来抱大腿：“老大！”
年纪小一点的时候他也是孩子王，现在听有点奇怪不过也习惯了。
“老大我跟你说，家里来了个漂亮姐姐！”
“对对对，很可爱的姐姐！”
“不过她的眼睛看不见呢！”
“她人可好了，给我们讲好多好玩的事情！我们带你过去！”
……
一帮毛孩子七嘴八舌地说着无序的话，不由分说地拖着健吾就走，可怜他午饭都还没吃就要被折腾。
到了别院栅栏前，最前面的小狸猫跑过去大喊：“小秋姐姐！我们老大回来了！”
秋？
躺椅上晒太阳的女生眼睛上缠着纱布，短发，穿着长裙，看起来是个淑女。就说嘛，日本重名也不难。
结果对方被拉起来以后一开口，铃木健吾就傻了。
“……初次见面，我是千翎秋。”
这个声音他听了快两年，不会认错！
怎么，现在是怎么回事？！
“老大你怎么跑了？！……你去哪里呀？！”
他现在什么都不清楚，不跑还做什么？！
先去问弥叶，结果她说自己知道家里有客人，却没见过，她也对小秋是千翎组的大小姐表示很惊讶，还说要过来看看。
铃木健吾跟家里人旁敲侧击打探到小秋目前的情况后，在弥叶还没到达的时间里伺机观察。
她瘦了，下巴变尖，还剪了头发，不太习惯但也不难看。
她不是很喜欢被家里来的阿姨跟着。
她的手杖有点长，拿起来不是很趁手。
她的话还是很多，足不出户就把一群小朋友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
铃木健吾装作偶然路过，当然也并不能完全隐藏自己，第一次去看小秋，站了十分钟就被发现。
好在她看不见，只能问一句“谁在那里”，他不说话，悄声离开。
但到底被发现行踪了，之后健吾再去，小秋就会对着空气聊一些天气如何之类的话题，阿姨莫名其妙，他却知道她的话是对他说的，可也只能在她十米开外默不作声。
第三天清早，小秋从房间出来时绊了一跤。阿姨不在，小秋坐在地上敲了下自己的脑袋说“真是笨死了”，然后趴下来在走廊上摸手杖。铃木健吾有点着急，因为手杖滚落下了半米高的台子，她在上面是找不到的。
小秋只听到“哐”的一声，手指往声源方向探过去，在碰到正在找的东西时把它握住。
她知道有人在，也知道那人是小狸猫们的老大，更知道他不会跟她说话，于是她只好对着空气说道：“谢谢。”
小秋终于知道这人是谁，是在健吾回家的第四天。家里新捎来的本州特产到了，小秋的眼睛也拆了纱布，虽然并没有完全康复，短期内仍然看不见，但正式拜访玉章已经不能再拖了，就让阿姨带着她过去。
玉章住的地方离别院有一段距离，刚走到门口，听见院子里面有打斗的声音。两个人，棍棒击打，胶着不下。有围观的妖怪窃窃私语，小秋被领到另一侧人少的地方，听见有人从她身后小跑过去，一只小狸猫似乎在带路，急切说着：“不知道怎么就打起来了，老大肯定打不赢玉章大人嘛！弥叶大人你快去劝一下！”
……
是她听错了？弥叶？
她的转头茫然地“望”着那片热闹的空地，这时她听见有人大声喊话：“你们两个作死呢！……健吾！停下！”
弥叶的声音。是那个在温泉旅馆每天都听的铃木弥叶的声音。
还有……健吾？
对打的两人，一个是玉章，一个是小狸猫们的老大，那个人叫健吾。
妖怪们见战事停歇，都陆陆续续离开，小秋赶紧反应过来，拉着阿姨的手说：“我们回去。我有点头晕，明天再过来。”
“等其他人散了我们再……”
她却等不得，靠着手杖跟着人流跌跌撞撞地往外走，被追上来的阿姨扶住以后逃也似地离开了。
同时她终于想起玉章的声音，就是在温泉旅馆里跟健吾吵架的那位先生。
铃木健吾是妖怪？狸猫？弥叶也是？
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啊？！
当天她跟陵江了解情况。
“健吾？是我同胞弟弟的儿子，他和你一样，在人类的高中上学，刚放假。”
“这样啊……”
“母亲是父亲的第八十八任妻子，我和玉章还有健吾的爸爸都是一个母亲生育的，玉章排行第八，我排老三，健吾的爸爸排行第四。”
小秋道谢后借口头晕早早歇下了。
她不知道健吾为什么不说话，不知道他发现自己在这里以后是什么感受，她也不想再猜了。
第二天健吾没有出现。弥叶趁着视力短暂恢复，去拜访了玉章，弥叶也在，看到她略微吃惊，却没有遮遮掩掩，跟她打了招呼。
第三天，小秋一个人在别院走廊上坐着，听见紧贴着栅栏的矮木丛发出声响，她敏锐地抬头：“什么人？”
这是铃木健吾在她拆掉纱布后第一次见她，看到她双眼空洞茫然才稍稍放心。他依旧没说话，小秋却慢慢站了起来。
“呐，不说话是不想还是不能？你站在那里不要动，如果我能走到你面前，你就告诉我你的名字好不好？”
她摸索着朝栅栏走来。
健吾想他应该跑开的，却不知道是不相信她能走到他面前还是期待着什么，脚下似乎长了钉子，把他牢牢钉在了地上。
小秋稳稳地停在栅栏边了。
但是健吾在她左手边两米的位置。
小秋伸出手往前探了探，只抓到一把空气，笑：“我走错了是吗？”
就在这时，她突然把头转向他的方向，与他对视，她眼里的内容叫他心惊，那不是盲人的眼神。
仅一秒，她又转头去看另一边，好像真的什么都看不到，叹了口气说算了，然后慢慢往回走。
健吾看她已经背过身去，正要松懈下来，听见她说：“哎，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只是暂时性失明啊？”
她边走边说的，没有回头，没有停顿，走到台阶前却把手杖往旁边一扔，踏上阶梯毫无障碍地拐弯，径直走进房间，重重摔上了门。
铃木健吾确定她刚才的确是看到他了，也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
有点麻烦，但是又如释重负。
接下来几天他倒也大大方方去陵江家里，陵江还笑他：“站了那么多天终于知道累了？”
可不，他做的事也就欺负得了眼睛不好的小秋，况且目前来看，连她都瞒不过。
小秋还生他的气，但是他趁她晒太阳的时候坐到她旁边并递给她一个芒果甜品后，她就愿意跟他说话了。
“你去哪里买的？”
“学校对面那家蛋糕店啊，你不是喜欢吗？”
“什么时候？”
“放心吧，还新鲜的，今早上当着我的面现做的。”
是那家店的特色甜品，味道没错，她想念好久了，但是也不想为了解馋让别人跑来跑去的，现在能吃到，心情很好。
去学校光是车程来回就是十六七个小时，说起来她从昨天下午就没见到他，小狸猫们也说他出门了，哟呵，这么费心费力就勉为其难原谅他先前做的事了吧。
“你今天不去铃木小姐那儿了？”
“不要你管。”
他放假十多天只到过那里两次。具体原因……他也不知道。
小秋想了想：“你那天和玉章大人打架结果怎么样啊？哦，还是不问了，你肯定……”
“他输了。”
“诶？！”小秋吓得芒果都差点从嘴里掉出来，明显不信，“玉章大人怎么可能输给……你是不是耍诈了？还是在骗我？”
健吾当即炸了，抢走她手里的食物：“是他耍诈好不好！骗你干嘛？！气死我了！你别吃了！”
小秋拿着勺子扑过去：“老大我错了，信你信你……你倒是还给我啊！！”
……
嘛，两个人凑到一起能把山里的鸟都吵醒飞远了，都是成年人了能不能成熟一点？
“还在上学就别乱说话！成什么年啊我还是美少女！蠢货！”
“看来你真不想吃了是吧？”
“……小气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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