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风云会 琴棋书画尽风流 下
棋艺比赛初赛按这前琴艺小组进行划分，一样的分小组比赛，最后再回来决赛。
在抽签台集合后，依然是有侍卫引领各队到指定地点。
小组比赛按抽到签号，1对8，2对6，3对7，4对5进行两两对抗，要求半个时辰完成比赛。此轮的评委是汴州九洲棋院的三个老棋手。
小可他们这一组的比赛地点是在主席台不远的一处空地上。
小可他们到时，棋台已准备好了。
按照之前的抽签，小可和南派的一位叫赵剑锋的对局。两人掷骰子决定执黑与白。小可掷了个一点，赵剑锋掷了五点。赵剑锋执黑先行。
赵剑锋先看小可年纪尚小，心中不免存了轻视。哪知道才下几手，立马感觉刚才那轻视真是瞎了眼了。
他感觉每下一手，就离自己失败进了一步。
看着满屏的白子，赵剑锋瞬间明白了什么叫差距，还不到时间一半，赵剑锋弃子认输。
另外三组见他们如此神速的结束战斗，很是不解，再看赵剑锋那张失败写满的脸，众人更感惊讶，不禁都略略乱了心神。
三位老棋手看了两人的对局，都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小可。小可耸耸肩，客气的邀请赵剑锋到一边喝茶去。
很快的半个时辰到了，乙组四名首轮胜出的选手是：柯小可，万重山，祝南枝，丁胜海（南派）。
四人直接参加决赛。
一行人又回到主席台，各组差不多同时结束，十六强选手也已选出。耶律洪禧，楚无迹，殷世景，范进，肖之然也都没有悬念的进了十六强。
接下来的决赛，之前并没有公布比赛模式，大家都在想这十六个人将如何一下子决出第一名。难道还是两两对决吗？
众人正迟疑间，却见太子楚天宇代替钱大人走上前来宣布此次棋艺比拼的决赛是由林道子大师一人对十六人，一个时辰，最选胜林道子大师者为冠军。若一个时辰无人胜出，再以失子计算，失子最少的获胜。
刚宣布完，大家就沸腾了。
林道子大师，一手棋独步天下，连着汴州棋院的几个老棋手都双泪盈盈，那眼神摆明是大师我要签名。
楚天宇说完，恭敬的请出不知何时坐在主席台的林道子。
林道子大概50多岁的样子，一身青色洗旧长衫，青瘦的脸，与姬灵云的神彩飞扬形成对比，给人感觉有点生人勿近的即视感。
十六人走到已摆好的棋台，分两排，左右各八张，中间留出空间，林道子在中间来回斗十六人。所有人都执黑先。林道子执白。
楚天宇一声“现在比赛正式开始。”
十六人执起黑子落下第一子。
只不过一瞬，就见得林道子左右前后落下子来。十六人皆不敢怠慢，接着落子。
小可在下到十手过后，发现林道子棋风相当有锋芒，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不禁眉头微皱，如果一直这样被他带出走，不出一百手，估计就落败了。
小可在下完第二十手后，不自觉的看向左边的殷世景，正好殷世景正看向他，两人不可见的都皱了下眉头。
小可转过头来，对面的楚无迹正看向他，只见楚无迹像平常一样，嘴角向上弯，那微微得瑟的模样，真是不负那一身红衣呀。
小可瞪了他一眼，正好林道子过来落子。小可赶紧凝神。
林道子在小可面前站定，也不过转眼，落了子又向前。
小可这一看，心里又沉了三分，这一子落下，竟然感觉把之前下的子都压住了，竟然让他前面下的二十多子突然间都看不到出路。
小可不敢分心，仔细的思索了下，在边上落下了一下。然后再细看发现自己的子都暂时安全才松了一口气。
转眼下过四十手，已经有五人弃子认输。小可不知道别人的棋面，就自己棋面来看，已是相当危险，可以说是步步惊心。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林道子的气场太大，每一次林道子走到小可身边的时候，他都感受到一股无形中的威压。
过五十手，又有五人弃子认输，场上只剩下殷世景，楚无迹，柯小可，范进，祝南枝，肖之然。
耶律洪禧能以辽国太子身份，坚持到五十手后，实属不易，所以他下场的时候潇洒的向在场的人行拱手礼。
过了五十手，小可反而觉得棋路不如之前凌厉，林道子的风格好像突然间就婉转起来。小可不敢轻敌，每下一子均是思索再三，以至于根本没时间管身边到底还剩下多少人。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六十子，一百子，竟然下到了一百子。
小可拿起手中的棋子正在考虑怎么下这一百零一子。这时听到报时的声音：“时间到！”
小可放下手中的子，抬起头来，不曾想撞到另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小可看到林道子正盯着棋盘，眼睛里充满了狂喜。
林道子见小可抬起头来，拉着小可的袖子问道：“你是怎么下出这玲珑局的？”
小可莫明其妙，这么跳脱的拉着他手的人真是刚才生人勿近的大师吗？还有这是我一个人下的吗？明明是两个人下的好不好。
小可轻轻的把林道子的手拔开，装做极认真的说：“不是我下的，是我们两个人下的。”
林道子居然赧然一笑说：“就是你下的，我跟别人下，从来没有下出过这上古的玲珑局。”
然后又厚着脸皮说：“我们要不把这棋下完？”
小可笑咪咪的看着他，只不说话。
林道子想了想，抓了抓头发说：“要不你跟我下完，我就赠送你一盒极好的棋。”
小可笑道：“能与大师把这盘棋下完是我的荣幸，不过大家都在等着你宣布成绩呢。”
林道子没好气的转过身，冲着太子楚天宇吼道：“棋艺比赛，柯小可第一，殷世景第二，楚无迹第三！”
几个九州棋院的老棋手早就按奈不住，一步一步的蹭到了跟前。一看棋局，也是大惊，在这大赛上居然下出了上古残局玲珑局。
这玲珑局据说从来没有人破，其实开始大家以为决赛是破残局，估计不少选手都专研了不少残局。
没想到结果却是林道子大师一战十六，更没想到的是居然在比赛中下出了玲珑局。这比破残局的难度更上了一个台阶。
林道子对小可说：“这正好是玲珑局，从局面来说白子明显占优，但棋谱上却说的是黑子一子下，终获胜。正好该你下，你看如何能解。”
那热切的小眼神，不忍直视。
小可不着急，只笑嘻嘻的夹起一枚棋子，然后在手中把玩着，也不落子。
林道子想催他，又怕再催小可更不下，于是搓着个手，像只巴儿狗一样可怜巴巴的看着小可。
小可实在受不了这大师的小样儿，轻巧的把手中黑子落到边上。
落子后寂然无声，一众老棋手和林道子都盯着棋盘，张大了眼睛，一眨不眨。
“好棋，好棋！！！置之死地而后生！绝了！”钱大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果然是好棋，太傅教的好儿郞呀！”
“皇上明鉴，这可不是我教的。何况不过了小孩子一时凑巧而矣”
众人才发现楚皇领着钱大人，太子，太傅等人也来到了棋边。都赶紧过来行礼。
楚皇摆摆手表示不用多礼。
然后就见到林道子气乎乎的冲柯老爷子吼：“什么是小孩子一时凑巧，你凑巧给我看下！”
那模样就好像要跟太傅打架似的。
小可咳嗽两声，冲林道子道：“这棋也下完了，玲珑局也解了，好像大师还欠我什么？”
林道子舔着脸说：“不值当，不值当，那棋子是少不了你的。还要请教一下，你是怎么想到的。”
小可本还想推诿，看着众人殷切的眼光，到底不忍，只得说道：“当时研究这个玲珑局的时候，我想即然大家都找不到方法，那么我就反过来想，大家都觉得最不应该下的地方是哪里呢。就这样我不小心就找到了。”
“反过来想”，“不小心就找到了”，围过来的参赛选手还有老棋手甚至皇帝都慢慢的回味这两句话。
不按常理出牌，心中没有炫耀，一颗平常心。这才是围棋带来的快乐和下棋中要体会的真谛呀。换了别人，在解开棋局的当时，估计着就满世界炫耀，而小可，到了今天赛场上，如果不是林道子以棋为礼，估计他都不会让人知道他解开了玲珑局。
楚无迹想了一下道：“这解局到是有道理，但你怎么能在这样紧张的时候下出这玲珑局。你和林道子从未下过棋，不存在一起做局的可能。”
林道子也热切的说：“是呀，是呀，怎么就下出这局来呢，我都到最后几手才发现这棋局往玲珑局里走？”
小可说道：“这个还真不是我故意做的局，一开始大师的棋路锋芒毕露，可以说是步步惊心。我只一味想着求活，不过是东躺西藏；五十子之后，大师棋路居然转和风细雨，我知道这种和风细雨暗藏杀机，但防不胜防。下到八十子过后，我突然发现我怎么走好像都是死路，突然就想起这和玲珑局竟然有八分相似。谁也不知道玲珑局是怎么下出来的，我观整局后了现只需下几步棋就能下出来。于是便故意走了最后的几步棋。”
小可的话刚说完，就见许多学子都点头称是。
林道子问：“就这么简单“
小可说：“就这么简单。”
一时竟然满场无声。
半晌，楚皇才笑道说：“这次风云会真是人才辈现，果然是前浪推后浪。”
钱大人陪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太子殿下，五皇子殿下都是惊才艳艳之辈，楚国必将更上一层楼。”
楚皇满意的看看太子，又看看楚无迹。突然间又看到风华不俗的殷世景，俊朗英伟的耶律洪禧。仿佛自己也曾经这么年轻过，这么无畏过，那些陪在自己身边的朋友们，却一个都不在了。
钱大人刚还见得楚皇展颜，瞬间又阴郁了，也不敢乱说话。
只是对楚皇说：“到晌午了，这边安排了午晏，皇上移步。”
楚皇这才平复心中的阴郁，笑着对林道子说：“大师一起用膳可好？”
林道子回礼说道：“不用了，我这次也是因为之前欠钱多多一个人情，所以受了钱大人邀约做此次裁判。倒是没想到得遇知音。”
他又指着小可道：“我就陪这位小哥聊一下，我还欠他一付棋子呢。皇上您先请！“
楚皇知道这些大师都是坏脾气，也不介怀，跟钱大人走了。
太子楚天宇离开时，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楚无迹。
楚无迹那时正看棋局，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
大赛为这些选手们准备了简餐，就在旁边的树荫之下，有凳子和桌子，选手们在侍卫的带领下都过去吃饭了。
只剩下殷世景，楚无迹，小可和林道子大师。
林道子看了一下殷世景和楚无迹，赞许的说：“两位的棋艺也是相当不错，小小年纪，能下到这等地步已是相当不错。”
两人赶紧还礼说：“大师谬赞。”
林道子道：“有能耐就是有能耐，这一点你们两人都不如这位柯小哥，坦坦荡荡，不媚不卑，这是能成为顶级棋手最基本的。棋这技艺，看似勾心斗角，人们都说善棋艺者胸中自有沟壑。我认为沟壑就是心有天地，坦荡磊落。”
小可，无迹，殷世景听罢，齐齐的说：“多谢大师教诲。”
林道子从身上掏出一本棋谱，递给小可说：“欠你的棋子，明日我自会让人送到你府上。这本棋谱是我师祖转给我师傅，我师傅传给我。我没有徒弟，就送给你吧。”
小可接过棋谱，突然跪下说道：“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林道子哈哈大笑，扶起小可：“好，好，好！没想到我林道子到了这把年纪，还能收得如此佳徒。”
小可趁机就说：“想来师傅一生漂泊，如今有了我这个徒弟，不如在这尘世间多呆段时间。”
林道子见小可乖觉伶俐，不禁眼睛湿了。想了下说：“师傅还有一些事要处理，师傅答应你，过段时间终将回来与你处一段时间。”
小可见他坚持，只得做罢。林道子和三人道过别，一径去了。
望着林道子孤寂的身影，小可忍不住也鼻子泛酸。
楚无迹走到两人中间，左边挎一个，右边挎一个说：“伤感什么呢，先喂饱五脏君再说。”
三人相视一笑，一起去用中饭。
三人到时，好些选手都用过饭了，但是有六份饭整整齐齐的放在那里。
三人又一起大笑，众人盛情，敢情都当他们是大胃王呀。
众人见他们过来，都过来打招呼，显见的被三人上午的风彩所折服。
三人也不多理，拿起筷子就吃。小可，无迹两人都吃的唏里唿噜，只殷世景一人，慢慢的吃的要多优雅有多优雅。
三人吃完，众人围上来，聊起上午的比拼，又聊起下午的书画比赛。众人都说估计着还是三人的天下。
小可心里想，等下你们就知道我有多菜了。
三十几人由围在一起，聊的也欢，都是年轻人，之前的什么南派北派，香山书院和官二代统统的在一起谈笑。小可发现香山书院的几位和范进也格外亲热起来。心道年轻就是好呀。
聊着天，时间过得格外快，不一时就有人过来说请大家到主席台，下午的书画比赛开始了。
书画比赛没有预赛，在之前棋艺决赛的场地又加了十六个桌椅，一应绘画用具皆已准备就绪。三十二个人的名牌都已放在了桌上。
三十二人在引导下对号入座。
仍然是楚国太子出来宣布比赛时间的主题。时间：一个时辰，主题：荷
说实话，这个主题看似极简单，又极难出新。
小可却最轻松，因为他真的不是很擅长。太傅对他的教导向来是你喜欢就学，不喜欢拉倒。小可也想像过自己画出很美的画来。但事实是残酷的，人总有短板。
于是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此次画作，由楚皇亲自做裁判。楚皇为表亲民，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让钱大人按排人收画作上去在主席台上看，而是亲自走到每一个桌前，一一点评给分。
太傅，钱大人，太子及礼部官员一起陪同。
以荷为主题，有画一池菏花的，花叶繁复。有以一枝一叶作画的，于细节处精致逼真。楚皇一边看，一边点头，一边与太傅及众人评论。太子楚天宇代执御笔。
范进画的荷吸引了众人的眼光，他画的是一个老妇人，用荷叶包着米饭，那满脸的褶子看着荷叶米饭的满足，让人过目不忘。旁边题有一联：愿得荷香共米香，年年岁岁无饥荒。
柯老爷子评道：“出乎意料，却不失赤子之心。”楚皇点头，让太子用朱砂打了个勾，又看下一幅。
楚无迹画的是一池萍翠，却有一睡莲绽放。旁边却是一行字：浮世飘零，莲荷一家，能出淤泥而不染乎？楚皇只哼了一声便过了。太子楚天宇画了个圈，别有深意的看了无迹一眼，赶紧跟楚皇去了。
耶律洪禧画的更有意思，荒漠中一根枯萎的荷花，旁边却是绿色的荷叶。也写了一行字：大漠孤烟无荷影，心中长留江南天。
楚皇见了，不语。
钱大人看了一眼耶律洪禧，心道这辽国太子不知道是不知进退呢，还是真的直爽磊落。正思索间又听到这太子爷不嫌事大的问楚皇：“请问楚皇觉得我这幅荒漠之荷如何？”
楚皇听了，脸色略沉。
柯老爷子已笑呵呵的说：“辽国太子殿下这画别开生面，表达了太子殿下对荷喜爱之极，明知大漠不适合养荷，只得心系江南。我看太子殿下如此喜欢江南，不如此次风云会后，在江南多盘横亘些日子。要实在喜欢的不行，就长住江南了也行的。”
楚皇听了呵呵笑道：“太傅此言甚是，钱大人一定要好生招待。”
钱大人赶紧的说：“谨尊圣命。”
耶律洪禧原本想着借此张狂一下，没想到柯老爷子如此伶俐，一时有点下不来，只得笑着说：“盛情难却，定当多留几日。”
楚皇这才接着往下看，下一位正好是殷世景。
殷世景独独画了一只没有叶的荷，画的栩栩如生，白纸红荷，格外醒目。上题：无根无水不成荷，一枝独秀易摧残。
钱大人笑着说：“秦国太子好文采，好心思。”
殷世景笑着说：“独荷固然亭亭玉立，但却少了群荷的田田之意，不过随手之作，哪有什么别样心思。”
楚皇温和的对之一笑说道：“当年联与你父皇亦曾煮酒赏荷，回去转告你父皇，就说莲叶仍田田，且共煮酒否？”
殷世景忙礼貌的回礼道：“世景定将楚皇叔的话带给父皇。”
楚皇见其温润有礼，又多了几分好感。
又看了几位选手的画作，皆是平平。
及到柯小可面前，楚皇看到的是一池殘荷，那真是残荷，枯败零落不说，画得也有点残。
楚皇不禁笑道：“人无完人，小可你也有不会的东西。”
又细看题词：“留得残荷听雨声。”不禁赞道：“画虽不怎样，这题咏倒是格外清新别致，自有一翻心肠，有太傅的风骨。”
柯老爷子忙说：“都是皇上赞的，小小年纪，何谈风骨。”
一时全部画作欣赏完毕，得冠军的却是祝南枝的《荷塘月色》，月下荷塘原是极难画的，但他却生生的画出月色和荷花交融的美，好像静静的夜都香了。题字也别有意趣：“月照荷花香，荷香拢月明。”第二名是范进的荷香米香，念其别具深意，独关乎民生。肖之然的《风荷》画的风中起舞的荷花，主次分明，用静态的手法写实的画出风中舞动的荷之韵。更有：“层层新叶波上碧，剪剪荷花风前舞。”获得第三名。
这一次的书画比赛，以最平凡的荷为主题，没想到却出了如此多不平凡的作品，在江南文人的记忆里，那是一次别样的书画比赛。
多年后，此次风云会上的每一件书画作品，从画作到题辞都为后人津津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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