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赏夜宴 玟公子误摆乌龙阵
这日夜晏安排在了容安馆的前院。离幽兰院不过数十步而矣
那里正好有一湾湖水，因着老爷子爱种梅子，满园都是梅树。如今恰是花褪残红，青杏枝头的时候。风吹来，竟然也带了杏的青涩香气。
常宽在周围挂了极多的透明宫灯，又在较远处挂了几盆明火。倒是极有情调。
楚皇出了幽兰院，见满园兰蕙，兰草花期长，如今仍开的一片芳香。不禁又想起那个极爱兰花的女子。穿过小径，忽见一丫头扶着一女子而来。那女子穿了秋香色的襦裙，系了松花色的宫绦，长长的秀发披下，大概是看不清路，只认真的看着脚下的小径。
楚皇一时以为是梦境内。呆呆的看了半天，忽闻那丫头一声：“小姐！”
那女子抬起头，看见楚皇，盈盈一笑，走到楚皇面前，俏生生的说：“请皇叔安。”
楚皇这才回过神来，扶起尘歌。关心的说：“联见你刚才小心看路，是不是有夜盲之症。”
尘歌十分惊奇的说：“皇叔真历害。尘歌天生有夜盲之症，所以平日里夜间极少出院门。”
楚皇叹声气，让莲叶小心扶着，慢慢往容安馆而来。一路上楚皇细心的问尘歌爱吃什么，爱玩什么。尘歌一一的应了。
黄忠走在身后，心里叹道，主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下，这么多年了，世人都道主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谁知道主子身处高位，却无人解语的忧伤。
不一会便入了容安馆，小可，柯老爷子，无迹早等在那里。见了楚皇赶紧迎了上来。
楚皇摆了摆手，表示不用多礼。
一时楚皇坐了上首，大家方才入席。楚皇一见倒觉得很有意思。原来院子里不过两桌，一主桌，一次桌。主桌上现已摆上了一些热菜冷菜，都是江南风味。如桂花糯米藕，松鼠鳜鱼，油焖春笋，雪花蟹斗，龙井虾仁，响油蟮段，三套鸭，西湖莼菜汤，各色甜点。都做的精致异常，最妙的是正中间有一个大罐，下面升了小火炉，有浓浓的香味溢出来。而旁边的一桌上全是一些生鲜的蔬菜和生的切片的牛羊肉等。
柯老爷子说如今虽是初夏，便这晚上还是带风，菜色易冷，于是特别准备了小火炉，边烫边吃。
说话间，常宽过来揭了锅盖，浓浓的鸡汤香味混了干贝，时下菌类的味道四散开来。
黄忠见楚皇兴致高，赶紧过来布菜。
楚皇吃的尽兴，不觉说到：“月好，景好，花好，人好，要是有声乐助兴就好了。”
无迹本正埋头吃饭，只得抬起头来说：“父皇雅兴，那儿子只得斑衣戏彩一回了。”说完起身，从怀里掏出一支箫。这箫通体紫色，却是极难得的紫玉做成。
楚无迹吹了一首《点绛唇》，这点绛唇讲的是传说中春秋秦穆公之女弄玉最爱的一支曲子。传闻当年萧史一曲惊天下之后，携弄玉消失；却不知后来萧史为弄玉谱了此曲《点绛唇》，写的却是天地之大，两人携手不闻功名的清风明月般的美好生活。
楚无迹吹的很认真，那一袭红衣，在月光之下竟不见绯色，反到显的别样的深沉。其曲调之沉稳，意境之广阔，竟让人迷了神。
一曲终了，余音不歇。楚皇叹了一口气说道：“这紫玉萧落在你手里，倒是不算辱末了。只是你终日就知道沉迷音色，年纪也不小了，也应该出来做点事了。”
楚无迹冷声说：“朝里有太子及各位皇兄弟，我这种人，也就只有沉迷音色了！”
柯老爷子见楚皇要发火，向无迹使了个眼色，这才说：“皇上，我看五皇子倒是不错的，自到我家以来，知书达理，进退得宜。这个年纪能这样已是难得。每个人的性格都不同，他倒是合了我的脾气。”
楚皇笑骂到：“今天看在太傅份上，就饶了你这个崽子，以后再眠花睡柳，看我不饶了你。”
说完惊觉有尘歌在场，有点不好意思，却见尘歌眼观心，不由得看了一眼尘歌，又看了一眼无迹。
小可见无迹走到桌边坐下，不知怎的竟觉得有深深的化不开的忧伤。不由得起身说：“我什么都不会，不如讲个笑话给皇叔解闷。”
楚皇还没开口，柯老爷子笑骂到：“你这个小子，又准备排揎谁。”
楚皇便料道平日里小可是个逗乐的，忙道快快讲来。
小可说：一个将军正在射箭，一个美女在一边观看。第一箭射偏了。将军骂道：“TMD，射偏了。”又射，又骂道：‘TMD，又射偏了！’，美女说，‘你作为将军，讲脏话，老天听到要惩罚的。’话音刚落，只听一个霹雷把美女给劈死了。将军纳闷了，为什么骂人的是我，劈死的是美女呢？
小可讲到此就打住了。
楚皇问：为什么呢？
小可一本正经的讲道：这时天空传来一个声音，TMD，我也射偏了！
小可话音一落，楚皇大笑，尘歌掩嘴而笑，黄忠一边笑，一边给楚皇递水；柯老爷子指着小可，说不出话来。只楚无迹就像没听见一样，让小可大为不解，只当他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
楚皇笑说：“你这小子还真有趣，再讲一个来。“
说话间却听见外面侍卫大喊：“谁？！“
黄忠赶紧把楚皇护好。只一瞬息，楚皇身边突然多了四位锦衣人。
柯老爷子直起身来，常宽早已飞了出去。
柯小可也站起身来，让莲叶照看好尘歌。楚无迹向楚皇点了点头，也跟了出去。
小可站在柯老爷子身边，彼此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不一会，常宽和之前楚皇身边的赵仁一起回来。
赵仁走向楚皇单膝跪下沉声说：“启禀皇上，刺客没有抓到。向园外跑去了，五皇子与锦衣卫已追出去。”
楚皇说：“你可看出此人是何来路？”
赵仁说：“此人轻功极好，能在晓梦湖上如履平地。却不曾见他出招，所以并不知晓其来路。”想了想又说：“看他路数，不像是刺愘，倒像是不小心闯了进来。”
柯老爷子见横生枝叶，叫常宽安排尘歌和小可回自己院子。
楚皇却说：“小可你留下来。”
小可大为不解，只得留了下来。
柯府和皇上的护卫很快把容安馆围起来。
楚皇问柯老爷子：“太傅你看这是什么人？”
柯老爷子想了想说：“知道皇上住这的人少之又少，这几天我只在暗中加了防卫。如果真是冲着皇上来的，有点说不过去。”
楚皇想这次出来十大锦衣暗卫，加四位大内高手都随侍在旁。这十四个人任一个拉出来都是以一抵百的。如今却让一个人从眼前消失了，真是高手在民间呀。
正在这时，外面黄忠过来说五皇子回来了。
楚皇赶紧让进来。
楚无迹进来说：“应该没什么危险了，追击时全程也不见这人有暗器，不见回击。只是此人轻功极为特别，暂时看不出来路，我个人觉得倒不像是刺客，但像是迷了路的路人。”
小可越听越心惊，这怎么听来像某专研花草药呆子的模样呢？这呆子不是知道皇上在这，又怎么会闯进幽兰院呢。一时竞恨不得赶紧散了，去找那呆子问个清楚。
楚皇见一时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想了下说罢了，就当虚惊一场吧。只是又安排十大锦衣暗卫多留心。
柯老爷子待人都退出后，走到楚皇面前跪下请罪。
楚皇赶紧亲自扶起说：“太傅这是做什么，不过是小事。这种刺客，联从小到大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虽然好些时候没有这种经历了，倒不是没见过阵仗的。何况这不都没事吗？”
柯老爷子这才恭顺的站在一边。
常宽见楚皇等一时也不会歇着，刚才晚宴大家也吃的差不多了，应该不会再用。便安排彻了茶水，又将一些有特色的甜点上了来。
楚皇示意无迹，小可，柯老爷子坐下，又让常宽和黄忠都退下。
楚皇这才对小可说：“说吧，刚才那刺客是谁？或许不是刺客吧。”
小可一惊，这楚皇眼睛太毒了。正准备回答，可能是这惊奇愉悦了皇上。
楚皇说：“联刚就见你眼色不对，一听回报就埋头。”
小可连忙站起来说：“不敢欺瞒皇上，我觉得这不是刺客，估计着是神医谷的玟青公子。您也知道的，神医谷主玟天啸十年前将其子托付给爷爷，一直都住在柯府。皇上来的事他也是知道的。这幽兰院后院是他平日里种植药草之处，估摸着他今晚又在配什么丹什么药，要用到这后面的药草，一时又忘了皇上在，才误闯了进来。”
说着又跟楚皇解释神医谷遗传的弄药成痴的怪癖。玟青的武功大抵就是会几套拳脚，唯一身轻功，来自玟天啸真传，绝世无双。不过仅是从侍卫和五殿下的描述中猜测的。
无迹听了一愣，随即笑道：“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玟青的背影。”
楚皇听了也乐了：“你怎么不早说，要真这样，倒是有趣了。”
柯老爷子忙道：“我这就召他来问个清楚，也当解了今晚这公案。若真是他，皇上要怎样处罚他都行。”
楚皇点头道：“联和玟天啸也是旧识了，天啸也是个不出世的汉子，想当初还得了他不少好药呢。谁知他这牛脾气，自沐风去了之后，就不知所踪，连自己的孩子都能舍下。如今故人不在，见见其子也是好的，若真是这孩子，说清楚了联哪里会见怪。”
柯老爷子听了赶紧让常宽去把玟青带过来。
不一会功夫，便听黄忠报玟青公子到。玟青显见的正在配药，手上衣服都还有一些药汁。见了楚皇，哪里像刚才犯了事的人，只对楚皇微微拱手，说了声：“草民玟青见过皇上。”
楚皇见他不卑不亢，举止随意，到是有几分神医谷的风范。
楚皇还没开口，就见柯老爷子提脚就给了玟青一腿：“你个臭小子，这脾气是越来越怪了，没事乱闯过什么？”踢完犹不解气，恨恨的在他身上又拍了两下。
玟青也不躲，只是站着，等柯爷子打完，这才说：“前几日您不说您腰不太好吗，这几日我刚想了一个方子，想了很久都没想出比我之前的那个活络油更好的。今晚在看一本古书，说在活络油里加一味神仙草，效果更好。这神仙草只有这个院子里有，所以我……”
“所以你就不知天高地厚的进来采，你让人告诉常宽，让人采与你不用，你这个呆瓜脑袋。”柯老爷子不听还好，一听更是气的，一时到处找家伙，恨不得再狠狠打他几下。
玟公子听了，也不答话，就那样可怜巴巴的看着柯老爷子，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给到柯才爷子。
柯老爷子看了一下楚皇，见楚皇点头，这才接了过来，揭开盖子，一股清凉的气味就散了出来，柯老爷子说道：“真还有神仙草的味道。”说着递与楚皇。
楚皇接过来，看着这精巧的琉璃瓶子，闻到一股薄荷加神仙草的味道，顿时觉得精神一振。不禁笑道：“看来这药，不仅舒精活血，还能提神醒脑，确实和一般的活络油不一样。”
柯老爷笑道：“他年纪虽小，却偏偏痴于此道，又是一个一根筋的。不过说实话，也得他这些药呀丸呀，我这些年倒是少生病。”
楚皇抬头对玟青说：“这行刺之事，联可免了你的罪。”
柯老爷子说了赶紧给玟青使眼色。玟青却不理他，气得柯老爷子吹胡子。
楚皇又说：“免了你的罪可以，不过你得给我几样好药。”
小可心里憋笑，这皇上打抽丰的本领还不差。只不语看玟青怎么应对。
玟青还是不语。
楚皇便叫黄忠，一时黄忠进来，楚皇说“这位玟公子喜欢珍奇玩意，你给拿几件来。”
黄忠答应着，一时拿了一个盘子，却见里面放了一对红色的玉镯子，一对玉雕的男性发簮。那对发簮绿的晶莹透彻，也还罢了。那红色的镯子由整块红翡雕成，水种皆是佳，最难得的是里面各有一只小虫，竟成玉质琥珀，估摸着天下就这一对。
玟青见了，眼睛一亮。立马从怀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放在楚皇面前的桌上。
楚皇看的仔细，有解百毒的千毒散，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天机丸，有治疗伤口的血凝露，也有活络油等。楚皇看了又让黄忠过来看，黄忠也是仔细的看了。黄忠越看越惊喜，没想到玟青如此年纪，制的药比大内的不知强上多少。
楚皇笑着说：“这些也算抵的你今夜的莽撞了，以后再不能这样冒失。”
玟青得了好处，心情也好了，认真的说：“下次若在这样，皇上您就直接要了我脑袋。”
说完又对皇上说：“那个千毒散，我就这么一瓶了，能不能给我留几颗？”
楚皇大笑：“那这对虾须镯我是不是也留一只？”
玟青赶紧把虾须镯放在怀里，委屈的说：“皇上真狠心。”
楚皇自是大悦，把刚才遇刺这事给抛开了，直说原来这脾气都可以遗传的。
柯老爷子擦擦额上的汗，小心翼翼的说：“皇上您看这夜也深了，要不先歇了？”
“什么时辰了？”楚皇问
黄忠赶紧说子时了。
楚皇便摆摆手，意思是那就歇下吧。
柯老爷子，小可，玟青，无迹便行了礼告退。刚走出门，又见黄忠过来说让太傅留步。
柯老爷子只得返回。
楚皇见了柯老爷子说：“我这两天见对门杜府，可是杜老盟主的宅子。”柯老爷子注意到皇上此时竟然用的是“我”。不知怎的，柯老爷子竟然觉得楚皇脸上无尽苍凉。
柯老爷子早就想到皇上知道此事，只是没想到此时才提起，于是回道谨慎的回道：“是的。五年前杜老爷了搬了过来，哪还是啥盟主，不过是个老头子。只想看到孙子辈平平安安缠绕膝下而矣。”
楚皇叹道：“还记得以前年少，和沐风跑到杜家堡去找云若，第一次去被老爷子让人给打了出来。后来就只有偷偷的去，再后来沐风深得老爷子欢心，我们才能从正门进去……”
楚皇说到这里竟无话了。
柯老爷子道：“都是多年的事了，皇上也要放下了。皇上您看要不要见见那老头子。”
楚皇摆摆手：“罢了，不见也罢了，有缘再见吧。估计着见了我，他也未必高兴。当年的事，他大概也有点疑我吧，别说他，就是太傅你，也是疑我的吧。但我今天把话说清楚，不管你们如何想我，沐风的事真不是我做的。我憋了十年，当年太傅你走的如此痛快，也是带着憋屈走的吧。我又何尝不心疼，那也是的这一生唯一的知己呀。”
柯老爷子听了，亦是百感交集，又见楚皇无话，柯老爷子这才起身出门叫了黄忠进去侍候。
将皇上送回幽兰院，想起刚才皇上的话，柯老爷子眼睛莫名的湿了。常宽轻声说，小可还在容安馆那边等着呢。
柯老爷子挥下衣袖，说：“走吧。”
小可和玟青此时正在容安馆的小书房里，两人见了柯老爷子，赶紧起身来扶。
柯老爷子恨恨的甩开玟青的手，问道：“人呢？”
玟青说：“在我屋里的密室里呢。”
柯老爷子说：“你让那小子给我藏好了，等皇上走了我再跟他算帐，对了，你跟他说要是再不辞而别，以后就别想见到你，他若是不信，你让他试试看。”
玟青极少见得柯老爷子如此，心里也多多少少对这人有点怨恨，忙说，他要是再这样不辞而别，我以后定不让他见我的。
柯老爷子这才想起此人的身份对玟青的意义，倒是觉得自己莽撞了。
于是便岔开话题，叮嘱小可，不要随便行动，一切等皇上离开之后再谈。
两人听话的点了点头，相携着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柯老爷子觉得两人那样子，怎么都不像听话的样子。
待两人走了，想想今天和楚皇的对话，柯老爷子觉得或许这些年对皇上的怀疑确实错了。是不是该改变一下方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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