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繁华里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下
小可看到殷世景受伤的那一瞬间，莫名的有种窒息的感觉，从来没有过的恐慌和害怕涌入心头。
玟青拿起世景的手，切了下脉。只见他从怀里掏出好几个小瓶子，飞速打开，一古脑儿的就往嘴里喂。
尽管玟青已是用了力气，但有些药还是没法喂进去。
小可和丽娘紧张的望着玟青。
玟青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套针具，毫不迟疑的下针，小可不是第一次看玟青下针，但这一次绝对是下的最快最狠的一次。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只见玟青一头大汗，世景的脸色却恢复了一丝人气。
玟青跌坐在地上，哪里还有绝世神医的风流俊秀。
小可上去把玟青扶起来，丽娘已搬过一张软椅。
小可问丽娘：“他伤成这样，是怎样到这里来的？”
丽娘说：“是一位公子给送过来的，这位公子也受了重伤，在隔壁呢，我看伤虽重，但没生命危险，好像也是累极。现在应该睡着了，一会还要麻烦玟青公子给这么恩公看下。”
玟青狠狠的瞪了丽娘一眼，显见表示这是要累死爷的节奏。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玟青才缓过劲来。
小可和丽娘均盯着他。
玟青说：“这位暂时没有大问题，主要是失血过多，所幸救他的人给他吃的药都是良药，包扎的也不错。本来这些伤不足以要他的命，但他前不久刚中了毒，所以现在才如此凶险。”
小可和丽娘均不自觉的吐出一口气来。
说完对小可说：“我们去看看另一位吧。”
小可和丽娘都觉得这人咋这样主动呢。玟青好笑的向小可挤挤眼睛。
到了另一间屋子，一看到人，小可就知道为啥神医先生要挤眼晴了。那床上睡的猪一样的，身上到处都还在流血的正是暗影。
想起小青刚才说的胸中暗器，小可赶紧走上前去，拉开衣服，首先看到的是一只青色的小鸟，正呼呼的睡着。正是小青的相好小墨姑娘呀。
小可恨恨的把小墨抓起，按了两下，只听到唧唧几声充满起床气的声音。
小墨一睁眼，哎哟妈呀，小可少爷呀，终于见到你了。小墨狗腿的在小可的手上磨蹭了一下。然后用翅膀指了指暗影，唧唧半天。
突然一个声音说：“小墨，你再吵我把你炒了吃了！”
瞬间安静下来，三人看声音出处，却是暗影睁开了眼睛。
小可赶紧问：“怎么样了？”
暗影看着小可着急的样子，轻轻的拉着他的手说：“没事，我没事，别担心。”
玟青走过来一把撕开胸口的衣服，只见一个一寸见方的血洞，已经简单的包扎过了。玟青仔细看了一下说：“这是唐门的菩提血所至，唐门自上任门主归隐后，近十年来基本上不出世，你们是怎么遇上的。还被奉上如此厉害的暗器，你还真是身价不菲。”
一边说，一边把伤口拔开，一点点清理；丽娘见了，忙叫人打来干净的水。
暗影眉头也不皱，笑嘻嘻的说：“我还没那么荣幸，是太子爷的功劳。不过多谢你平时的药，要不是这些药，我这次也就回不来了。”
“不用多谢，你也不是没给钱！”
暗影一阵肉疼，是呀，这都是爷用命换的钱买的。暗影所有的收人，他都没见到过，全进了玟青的口袋，而且还欠了不少银子。
不一会儿玟青便清理好伤口，然后将暗影扶好坐在床上。
暗影还想说什么，看了一眼丽娘。
丽娘知趣的找了个借口退了出去。
看着暗影一身伤的躺在那里，小可心里莫名的难受。十年来，年长八岁的暗影自从来到她身边，基本上没有离开过。好像一直就在暗处，保护他，爱护他。他只要一挥手，暗影就会出现。这二十多天，是他离开最长的时间。
暗影看着小可温润的眼眶，轻轻的把手抬起来，摸摸他的头说：“没事了，我不好好的在嘛。”
小可扑上前去，紧紧的抱着暗影。
暗影身子一疆，轻轻的回抱了一下。
小可抽着鼻子说：“你要是出事了，我可怎么办？”
玟青好笑起来：“你这是当我是死的呀，也不知道我出了事，你会不会这么伤心。”
暗影和小可同时横了玟青一眼。
玟青摸摸鼻子，讪讪的说：“早知道我也跟那两小子去望月楼好了。”
小可站起身来，转身就抱着玟青：“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玟青哭笑不得，轻轻的拍着小可说：“今天这是怎么了，你看，你挂念的公子没事，连暗影也回来了，多好！”
小可点点头说：“是呀，还好，大家都平安。”
没有人知道，小可看到世景一身血时的失落，也没人知道，小可看着暗影还活着时心里的快活。
小可并没有问暗影是怎么回事，让玟青处理好暗影和殷世景，两人便告辞了丽娘，往望月楼去了。
两人到望月楼的时候，斗艺已经只剩下最后一项，也是斗艺最精彩的一下项，舞艺比拼，春暖刚以一曲孔雀舞获得满堂喝彩。
整个望月楼一楼大厅，可以说是座无虚席，欢呼声，狂叫声此起彼伏。
杜子腾一见小可，便大声的说：“你们怎么才来呀，错过了那么多的精彩，可惜呀可惜。”
玟青和小可没理他。楚无迹细心的发现了小可眼睛红红的。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杜子腾还在那里绘声绘色的讲四位姑娘前面的精彩，只听桂姨的声音响起。
“请大家安静一下，在初夏姑娘的舞蹈开始之前，温馨提示，请大家把怀中的手帕拿出来；没有带手帕的，我们的小二有卖，二十纹钱一张。因为接下来的初夏小姐的舞蹈，不仅让你们流口水，还会让你们流鼻血。大家期待吗”
“期待！！！！”
“下面有请我们的初夏姑娘为大家带来肚皮舞！”
吆喝声顿时响起，在一片吵闹声中，初夏身着一身金黄色的舞衫缓缓从二楼的楼梯处出现。她头插雀翎，罩着金色的面纱，赤足上套着银钏儿，中间露出大大的一截雪白的肚子，金色的丝带围在腰上，随着走动一晃一晃。还没舞动，底下已是一阵欢声，真有不禁诱惑的，已仰头流鼻血。
一楼的帘幕慢慢地拉开，台中间小桌上供奉着一尊湿婆天的舞像，两旁是燃着的两盏高脚铜灯，舞台上的伴舞的姑娘都已准备好。伴舞的姑娘们和初夏相似的妆扮。上身穿着半截式的裹胸，下身是透明的流苏围裙，一色的火红。红色的衣服和雪白身体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手腕和脚踝上都系着银色的铃铛，还未动，仿佛已能听到声间。一时间，下面的观众更加沸腾，鼻血与口水齐飞。
初夏在惊叫声中一步一步走向舞台，无数的鲜花飞向舞台。走上舞台她向观众深深地低头合掌，抬起头来，她亮出了她的秀丽的面庞和那能说出万千种话的一对长眉，一双眼睛。
她端凝地站立着，静等音乐想起。瞬间笛子吹起，小鼓敲起，歌声唱起，初夏开始舞动了。
她的长眉，妙目，手指，腰肢，用她髻上的花朵，腰间的褶裙，用她细碎的舞步，繁响的铃声，轻云般慢移，旋风般疾转。薄纱轻透，丰姿摇曳，有些诱人，有些挑逗。在音乐的煽动下，柔若无骨的身体，舞出来的是一片绚烂魅惑！
舞台下面一片静寂，全都屏住了呼吸，不眨眼的盯着初夏，生怕一不小心，错过一个细节。如果说开始的欢呼与尖叫是因为初夏祼露的性感与美貌，此时的静寂则表达了对舞蹈本身的赞叹与尊重。此时的初夏，用高超的舞技，征服全场，让所有人完全抛弃了心中的猥琐与□□，只剩下对艺术的景仰和热爱。在一片夺目中，音乐声停，众舞伴悄然离场。只有初夏，含首低眉，双手双叉轻放于腿上，妖娆的身体还在微微颤动，因剧烈舞动带来的汗水在雪白的肌肤上清晰可见。隐约间能听到一弱弱的娇喘。
这样一息的时间，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接着就是山一样的欢呼声：“初夏，初夏！！！！”震耳欲聋。
初夏这才盈盈浅笑，向观众及评委行过礼。
怡红院，凤栖楼，花满楼三位当家的都站起来鼓掌。在青楼混了多年的三人，相视一笑，心生尊敬亦心有戚戚。
这几年三家可谓一直在努力前进，但是望月楼每两年一次的花魁大赛，总是让他们感慨自愧不如。
从前几年的胡姬舞，孔雀舞到现在的肚皮舞，望月楼每一次都让人惊艳。
虽然说这些舞蹈，终会成为所有青楼皆有的项目，但三人不得不承认，在创新上面，望月楼独此一份。
初夏之后是晚秋的惊鸿舞和冬晴的百鸟朝凤舞，都是极传统的舞，却因着二人高超的舞技，让所有观众过足了舞瘾。
轻缓的音乐想起，接下来是一刻钟的休息时间，熟悉流程的人自然知道，这是之前两个阶段的分数统计时间。
这个时间比刚才更热闹，小二们在场里穿梭，买四个姑娘输赢的赌注自然不能停，而且是最后的一刻钟时间。
一时只听到四个姑娘的名字不停的被叫到。
杜子腾早下了晚秋的注，此时倒是安安静静的在一边呆愣着。
小可把手在他眼前晃了两晃。
他恼怒的盯着小可：“干嘛”
玟青鄙视的说：“一个肚皮舞就让你失了魂，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杜子腾不服的说：“你有出息，刚才还不是看花了眼。”
几人正闹着，只听楚无迹说：“红姨上来了，出结果了。”
三人忙坐下来。
红姨清清嗓子，微笑着宣布，前两个阶段得分数：
春暖：55888票初夏：89143票：晚秋：89099票；冬晴：63452票。
接下来是个人演讲时间，现在花魁的争斗就集中在初夏和晚秋身上了。
春暖和冬晴先后上场，表达了对望月楼及观众的感谢。醉花楼的王老板故意问两位，希望谁夺冠。
春暖俏皮的回答，谁都不希望，能不能重新选过，还说马上就回房练肚皮舞，引来大家的哄笑。
冬晴问答的更绝，既然不是我，当然无所谓，她们两个都得冠军最好，因为恰好在他们两人身上都有下注。
三大当家的都在心里长叹，他母亲的这望月楼的哪个老师教得如此之好的四位姑娘呀。
接下来是最后的五分钟。
晚秋票数低一些，所以晚秋先出场。
晚秋此时已换过衣服，不过是白底绣枫叶的平常春装。刚才浓浓的妆也洗去了。白衣素面，玉环明铛，倒是显出她本身的钟灵緐秀来。
她清了清嗓子，看了红姨一眼，红姨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目光。
只见她沉吟间抬起头来，用那如黄鹂般的声音像讲故事一般的述说：
首先感谢望月楼，感谢八年前将我从死人堆里带回来的桂姨。在我的记忆里，大多是年少时的流离失所。我曾经恨过老天，怨过老天，可是今天，我要在这里谢谢老天。虽然他给了我年少时的流离失所和孤苦无依，但是他也给了我望月楼，给了我这群如亲姐妹般的姐妹们。年少时我以为我这一生都不会识字，更不会唱曲跳舞。如今，台下的评委和观众们，可能还会在心理瞧不起我们，认为我们不过是青楼里卖笑的妓。但是我今天站在这里，我想对你们说，哪怕我从今后真的成为一个妓，一个专业的卖身的妓，我也不认为我比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卑微，肮脏下贱。从今天起，不管我要走怎样的路，我都是我自己，请大家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晚秋，我是一个妓，我是我自己！
从她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全场就沉寂无声，等到她说完，依然是无声。
然后是经久不息的掌声，没有哨声，只有掌声。小可发现不少青年士子，悄悄的红了脸。
“你不是妓，你是晚秋！”杜子腾突然站起来大叫。
于是全场雷动：晚秋，晚秋。
红姨红着眼走上台，她说：“谢谢晚秋，在我的眼里，望月楼所有的姑娘都是独一无二的，所有的姑娘都是值得尊重的。”
台下再次掌声雷动。
稳了稳情绪，红姨接着说：“下面就有请初夏姑娘。”
初夏并没有换下之前的肚皮舞服装，只见她就那样妖娆的走上舞台。大方而自然向着台下和评委鞠躬。再回头向春暖、晚秋和冬晴挥了挥手。
初夏微笑着面对大家然后做了如下的演讲：
刚才我听了晚秋的演讲，我深以为然。这是我在望月楼的第六个年头。我还清楚的记得走进望月楼的第一天。那一天雪特别大特别大，我都快冻死了，这么大一个城市，没有我一个十岁孩子的容身之处。当我看到望月楼的灯火，那时我就想，如果这里还不让我进去，我就死在这里好了，至少死的时候可以看见灯光。当我走到望月楼门口的时候，我听到了世界上最美的声音，那是红姨的声音，她说‘这是谁家的姑娘，走迷了路吧，赶紧进来，姨给你喝点热水。’那一杯热水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东西。从此我就在望月楼生了根，没有人问我以前怎么了，也没有人好奇我为什么来到这里。我穿的第一件衣服是晚秋的。我第一夜睡在春暖的床上。冬晴给我梳了最美的辫子。于是我说，我要叫初夏，因为我会过得如我的名字般温暖。我感谢所以给我温暖的人，我也愿用我的有生之年，给别人温暖。生如夏花，我相信人生是积极的，人生是美好的，就是在冬天里最冷最绝望的街头，都会有那一杯水的温暖。大家都说望月楼是青楼，对我来说，望月楼是这人世间最纯洁最干净的地方。谢谢你们来到这里，带给我感动和温暖，也希望我能给你们带来温暖，谢谢大家，我是初夏！”
三位评委怡红院，凤栖楼，花满楼三位当家的站起来带头鼓掌。三位当家的算是服了，怨不得望月楼四大姑娘名声在外，你看这通身的气度。人家都说一山难容二虎，你看看这望月楼，四虎都处得如此之好。
最后的结果是初夏一票胜出。杜子腾一边心疼着五千两银子，一边为晚秋婉惜，同时又觉得初夏竟然有这样的才华，一时喜一时忧，被其他三人狠狠笑话了一场。
多年后，大家好像都记不清到底谁是花魁了。但是那妖娆的肚皮舞风靡一时，和惊鸿舞，胡人舞，孔雀舞并称楚国四大舞。
晚秋和初夏的演讲多年后为很多人所铭记。有些书院学子更是以得到完整的讲稿为荣。“生如夏花”，“我是我自己”，一时成为江南世子口中名句。
四位姑娘在花魁大赛后，意味着可以接客。但是望月楼仍然给她们选择的权利。
好笑的是，四位姑娘后来都没有接客，原因竟然是花魁大赛后江南的女人们给自己的老公下了死命令，不得染指四位姑娘。而且江南的女人们开始思考自己应该过怎样的人生。
后来江南出了几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此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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