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声声慢 浮云蔽月空凭栏

　　

　　闲云阁少了一个殷世景，好像并没有任何不一样。

　　唯有柯府的下人们，偶尔叹息世景公子的精彩段子没了。

　　今年的天气很不错，晚春时节，日暖风轻，不觉已是春将尽。

　　世景走后，小可便一头扎进了谍楼的整顿和花魁大赛中去了。

　　曾经有着严重的职业病，营销策划的各种方案，表格，倒计时设置，人事安排，如今都一样一样的出现在小可的生活和工作中。

　　忽忽就过了一周，离花魁大赛的日子越来越近。

　　这一日细雨如织，但想到望月楼还有一些事要处理，小可正准备冒雨出门。

　　还没走到大门就撞见楚无迹带着小楼和杜子腾迎面走来。

　　楚无迹一如既往的大红衣服，张扬而又热烈。小可深刻怀疑这厮是否有其它颜色的衣服。不过在这飘雨的略略阴冷的天气里，这张扬的大红格外的让人耳目一新。

　　杜子腾一见小可出来，连忙走过来，拉着小可说：“世景公子怎么一声不吭的就走了，我还说今天一起去运河里玩一趟呢。”

　　“你呀，就知道玩。外公知道了，又会说你不务正业了。”

　　一提外公，杜子腾就不爽快，但很快又高兴起，只听他说：“好好的提老爷子做什么呢？外公才没时间管我呢，最近外公和柯爷爷天天都往外跑，两人神神秘秘的，也不知搞什么？”

　　小可一愣，最近好像真没怎么见着爷爷呢，原来两人天天在外面。两个老爷子不呆在府里斗嘴，天天往外跑还是相当少见的。

　　小可也没有多想，看了下无迹和杜子腾说：“天下着雨，这时候去舫上玩，有啥情趣。”

　　无迹说：“我在京中之时，倒是最向住烟雨江南之美，不知道三弟今天有雅兴陪为兄一游否。”

　　酸，酸的我的大牙都快掉了。小可无语的在心里说，但面上却不露半分。

　　看着无迹人畜无害的脸，想起清清姐昨夜的话，不知这大红羽衣里掩了多少肮脏往事，莫名的心里一疼。

　　小可说道：“即然两位公子如此雅兴，小可就却之不恭了。”

　　无迹说：“三弟这是见外了，我都以弟相呼，何以还叫兄公子。”

　　杜子腾在一边说：“是呀，是呀，以后也叫我二哥，别来不来的叫我小杜子，肚子疼啥的。”

　　小可恨恨的盯了一眼杜子腾，却也无可奈何。

　　于是小可携了莲子，众人一路往运河而去。

　　一路上杜子腾不停的跟无迹介绍江南六朝以来的人□□故。

　　杜子腾看着不着调，但对江南的风土人情倒是随手拈来，用其特有的诙谐，讲的倒是生动有趣。

　　运河自前朝以来，经历了开元之治的盛世后，天下太平，渐渐的从最初的运兵演变到现在的民用经济通道。尤其是江南内河一段，很多商人依水而建雅宅，又有青楼小馆彼此而落，一时间形成烟花十里的景观。

　　不仅各青楼小馆都有自己家的画舫，富豪人家也竞相订制各种特色画舫。日子久了，各具特色的画舫就成为这烟花十里的运河上独有的风景。

　　今日楚无迹做东，借用的是望月楼的画舫，一并请了晚秋和花满楼的小馆半夏做陪。

　　花满楼的小馆在这秦淮河上，可以说是一等一的好。这半夏更是花满楼的头牌，年方十七，天生的男生女相，当真是面如满月，目似星辰，如宝似玉。

　　说话间众人上了画舫，晚秋迎了出来，半夏只低着眉，乖顺的站在一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性向正常，小可总觉得半夏的乖顺里有着淡淡的疏离，只有偶尔看无迹的时候，眼睛里会有一丝光亮。

　　画舫里茶水正烧开，众人围坐开来，晚秋整理了茶水点心，很快的整个画舫就有了淡淡的茶香。

　　不一会，船便出了港口。此时春雨缠绵，沾衣欲湿，春风微寒，运河两岸杨柳新绿已褪。烟雨如雾，一时别有一翻风情。

　　晚秋的古琴弹着江南特有小调，半夏接过晚秋的茶壶静静的斟着茶。

　　三人自在饮着茶水吃着点心，杜子腾有一出没一出的聊着江南旧事。莲子和小楼受不了这沉静，跑去甲板上玩去了。

　　突然，一阵喧哗。三人正迟疑间，莲子跑进来说，前面有人落水。

　　三人都起身，晚秋及半夏赶紧拿了雨伞跟着来到甲板上。

　　只见对面不远的地方有两艘画舫，画舫前面的水里，好像有人落水。两艘画舫的人都在甲板上，正指着水中一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有女眷好像还在惊呼。

　　小可一看，在离画舫的地方，飘着一个人，隐约好像是个男人，只见深蓝色的衣服，看不清脸。

　　也不知道死了没有，只听有人在说要不要报官，要不要打捞起来，却没有人真正下水去捞。

　　无迹对小楼使了个眼色，便见点小楼飞身跳入水中。那娴熟的水上功夫，小可在心里暗暗叫好。

　　很快的小楼拉着那人靠近画舫，小可赶紧让开船的小厮帮忙把人拉上甲板。

　　其他画舫的人见人也捞起了，也都各自进了画舫，散了开去。

　　小可三人走进，小楼将人翻过来，却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年纪约二十二三岁。楚无迹走过去，用手中折扇将脸上的头发拔开，看了一下此人的眼睛，竟然是蓝色的。接着半蹲下，拉起手来切了一下脉。皱了皱眉头，将此人的腹部放在自己腿上，使其头部下垂，用手平压背部倒了倒水。

　　很快楚无迹抬起头来说：“把他给抬进去，还有气，不过在水中浸的太久，现在应该在发热，能不能挺过来，看他的命了。”

　　杜子腾说：“这人长得不怎样，运气却不错呀，只要有气，应该就有命吧，你们忘了家里还有个玟呆头。”

　　无迹和小可对视一下，呆头，小杜同学这次还真没说错。于是一面让人把这人抬进画舫，一面赶紧安排画舫回走。

　　在小厮抬起此人向画舫走时，那人的衣服落下，小可不经意间见着此人的胳膊上有个刺青。小可心里一愣，这刺青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晚秋自是见过世面的，没有如其他女人般花容失色，反倒是很镇静的安排丫头小厮烧水换衣。

　　小楼去换衣服去了，莲子也自然跟了进来，照顾着众人简单整理后重新坐下。

　　半夏在一边泡茶，一手让人眼花缭乱的茶艺，赏心悦目，大家刚刚扫兴的心情顿时好了三分。

　　“半夏公子是南方人？”小可好奇的问道。

　　半夏一边上茶，一边说：“不是，以前在南方呆过。”

　　小可道：“怪不得一手好茶艺。望月楼的冬晴姑娘茶艺也不错，她就是南方人。”

　　楚无迹笑道：“我其实满讨厌这种喝茶法，好看是好看，真渴了，这一小杯烫烫的茶估计着要急死人。”

　　半夏听得手上一顿，不小心茶水漏了点出来。

　　晚秋安排好回来时，看到大家都在静静的喝着茶，心下也是猜疑不定。只得打起精神笑着对众人说：“看来半夏公主的茶艺果然是比奴家的好，早知道这样，楚公子应该带冬晴姑娘出来才是。”

　　无迹笑道：“就喜欢你这丫头这张爽利的嘴，还不赶紧晚给爷好好唱两首小曲。”

　　晚秋忙笑道：“我这破嗓子昨日风寒有略有不适，还请爷们体谅，不如就由我抚琴，半夏公子唱如何？”

　　小可、无迹、杜子腾三人异口同声：“好呀，一鼓绝！”

　　半夏细细的捡了两首曲子唱来，却均是前朝后主的小曲，前朝后主在史书上是个亡国之君，但其小词小曲倒真是有特别的韵味，这秦淮河上，可以说人人均会后主曲。

　　就比如这首《一斛珠》，“晚妆初过，沉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罗袖裛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注，此曲为唐后主李煜之作，借用］，虽然曲意略显轻浮，格调不高，算不得后主所做中的翘楚，但是其中乐趣与意味，却是很得人喜欢。半夏的声音，阳刚中软糥非常，一曲三叹中，更将此曲唱的缠绵不绝。

　　两曲下来，气氛就完全变了样。杜子腾晃着折扇，大叹这唱功真正的把望月楼四美都得比下去，逗得晚秋大声叫屈。

　　杜子腾是不嫌事大，吵着说不服你来比呀。晚秋终是拖不过，也捡了两首拿手的细细唱来。

　　众人喝着香茶，听着曲子，时间过得就特别快，转眼间画舫便入了港。

　　半夏自然回了花满楼，众人带着落水的男子一径去了望月楼，小可安排人去请玟青。

　　不一会儿玟青冰着脸到了望月楼。那冰块脸大人冰冻整个望月楼的趋势。

　　小可自知是自己多管闲事，只得好声好气的陪笑脸。

　　玟青说：“你最近管的闲事越来越多了，你管闲事我不管，但让我出手，可不能坏了我的规矩。”

　　小可打着哈哈：“那个，医者父母心，要博爱。”

　　“博爱是你的事，闲事是你的事，今天要我出手，破了我的例，自然要补偿我。这样吧，把你前两天得的那本书我看下就行。”牛逼的玟青打断小可的话。

　　小可知道他说的是九洲誌，心里有些舍不得，但身在人家屋檐下，也只得无奈的说：“我正看着呢，回去就给你，玟神医你路见病人出出手吧。”

　　玟青得了小可的应呈，这才得意的进了屋子。

　　无迹，小可，杜子腾做在外间的桌上聊天。玟青一番折腾下来，竟然差不多半个时辰过去了。

　　玟青出来对小可示意，小可会意，这便让杜子腾去找杜姨过来。

　　看着杜子腾转身，小可这才和无迹进了屋子。

　　无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杜子腾，又看了一眼小可，心里莫名的有点小醋意，那种被人保护的感觉真是让人羡慕呀。

　　无迹和小可看着床上的男人，已然不是刚才舫上见到的，而是完全陌生的一张脸。玟青手里递过来一张□□，两人这才了然。

　　微卷的头发，比中原人更高大的身型，蓝色眼眸，刺青，综上此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小可问无迹：“这人是你救的，你看如何处理。”

　　无迹笑道：“这也分你我？我现在还寄居在你家呢。就让他在这养着呗，等他醒了再说吧。”

　　小可心下诧异，若这真是预料中那人，无迹不是应该可以此请功的吗？一时也想不通这人怎么想的。

　　正好杜子腾叫了桂姨过来，小可吩咐杜姨好生照看，桂姨自然知道轻重，慎重的应了。

　　四人见无事，这才一路回了柯府，很意外的是柯老爷子仍然没在家。

　　无迹和杜子腾哥俩好的回了闲云阁。

　　玟青自然跟着小可，去索取他的劳动报酬。

　　可尘苑里，小可问玟青：“你有没有觉得那人好像有点面熟，尤其是那个刺青。”

　　玟青拿着九州誌敲了下某人的脑袋：“你这是忙晕了，某人才不过走几天，你就把人家忘的一干二净了。”

　　小可恍然大悟，点点头道：“果然有三分相似，怪不得一看那刺青我觉得似曾见过。可是为什么会这么相似呢”

　　玟青望天道：“最见不得你这一遇事就问为什么的劲，烧脑的事公子我不做，你慢慢想吧，我要去看孤本去了。”

　　看着玟青得逞的拿着书走出可尘苑，走出去还不忘把书举起，朝小可晃下，小可恨恨的咬碎了一嘴小牙。

　　小可看天色也不早了，忙乱了一天，也不吃饭的心情，但是一天喝茶水吃点心，肚子委实有点不高兴。于是让莲子安排做了最爱的烧鸡，自以为讲义气的小可，自然没有忘了那几位公子。

　　据说每个公子那晚都吃完了一只烧鸡，小可听到这个消息后，不禁仰天长啸！什么叫风花雪月，绝对不是茶水加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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