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风影幻 前尘如烟往事断
小可和世景玟青三人把慧绝大师带回了灵香云顶，只告知了慧能主持。没有法事，没有超度，慧能主持按慧绝大师生前所愿，当日便将大师埋于云顶后山。
夕阳的余辉落在新生的坟前，墓碑上只写了两排简单的字：浮世匆匆人生如梦——慧绝大师之墓。
简单的仪式，在慧能主持的阿弥陀佛声中结束。
暮春的夕阳，有着不一样的清冷。小可不自觉的紧了紧衣衫，与世景、玟青相携下山。
“小可施主留步”，慧能主持叫住小可，“大师身前曾交待若他有一日西去，有一样东西让我交给你。”
小可略感惊讶后跟着慧能来到蝉房，慧能主持从里屋拿出一个包裹，递给小可。
小可打开一看，眼泪唰的流下来。那是一本古老的书，看得出来年份很久远了，所以显的有些破旧，牛皮的封面也因翻的太多，显出原有的亮色。上面写着：九洲誌。这本书是孤本，小可曾经跟慧绝大师讨要过，大师一直不给。还开玩笑说，除非秋水居的鱼烤来吃完了，要不绝对不给小可。
为了这本书，小可曾经命人大量打捞秋水居的鱼，要不是想到秋水居的水是活水，估计小可就一瓶□□把鱼给毒死完算了。当时两人一个捞鱼，一个放养鱼，纠缠了好久。
后来大师说，即使捞完了，也没人知道捞完了，小可想到也是，才没在这事上面纠结。
小可的性子拿得起放得下，过后好多年也没再来问过。现在看到这本书，想起和慧绝大师的忘年之交，泪如雨下。
慧能见小可如此，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小施主慧心兰质，在慧绝大师心里，是心善之人。小施主与大师，忘年之情深厚，大师能在死前与施主相见，也是善缘。人生一世，还有人记得，已是幸福，慧绝大师定能前往极乐，阿弥陀佛。”
小可擦干眼泪，向慧能主持作了个揖，准备告辞。却又听到慧能对一个小沙弥说，你去山下杨家村走一趟，告诉一下慧能大师的那位旧友之子，让他也知道一下。
小可好奇的问慧能大师说怎么没听说慧绝大师有旧友呢？
慧能说不过是故人之孙，大师身前也不过偶为看顾而矣。
小可说莫若你告诉我地址，我让人去告之吧，即然是大师身前看顾的人，以后我也多看顾一些才好。
慧能听他如此说，觉得甚好，便给了他地址。小可得了地址，转身出了禅房，和世景玟青一起下山。
路过晚秋亭的时候，小可把九转连环阵做了修复。回头望了望夜雾升起的灵香山，转身，再不回头，一路直下，途中三人均沉默无人说话。
进了城，小可要去钱大人府上，玟青和世景直接回了可园。
小可来到钱大人的知府大院时，钱大人一家正吃晚饭。
钱大人的夫人慕容清清一见小可，立即迎上来问：“我们家小可还没吃吧，先吃饭，再谈事。”
说完就吩咐下人赶紧给小可拿碗筷。
钱无用其实比小可小一岁，长的胖乎乎的。见到小可，赶紧过来，拉着小可的手，说：“师傅坐我这边。”
小可拉着无用的小胖手，笑笑说：“又胖了。”
钱无用恨恨的丢了小可一眼：“才没呢，你才胖了。”
慕容清清伸手一巴掌打下来：“有你这样说话的吗？对师傅要有礼貌。”
一边又对小可说：“他不懂事或做错的地方，你只管教。”
小可说：“没事，无用现在很好呢。”
钱无用一听这话，挑衅的看了他妈一眼：“我都说我最近很好了。”
钱大人好笑的说：“先吃饭吧，一会把你的功课给小可看下。”
说完钱大人又对小可说：“无用就服你管，功课都不给我看。”
小可笑笑，四人一起吃完饭。
小可去书房，先查看了无用的功课，果然无论是书写还是作文都较之前大的进步。又抽查了对四书的理解，无用都对答的很流利。
小可安慰的放下书，笑着说：“看来我们无用过两年就可以去考进士了。”
无用两眼发亮说：“先生也说我可以考乡试了。”那模样，在小可眼里，明明就是一小屁孩。
正说着，钱大人走了进来，正听到无用的话，说：“真是说你好，你就顺杆子上，有能耐，你在风云会上夺冠去。”
无用一见他老子进来，立马不吭声。
“你娘亲正在做香芋派，你去帮帮忙，一会好了端上来。”钱大人没好气的跟无用说道。
无用一听，乐得跑了出去。
钱大人关上门，和小可一起坐在桌前。小可看着钱大人，知道钱大人有话说，要不上午不会特别让他今晚来。
待坐好后，钱大人从怀里拿出一张丝帕，给到小可。
小可接过来一看，只是普通的白色丝帕，上面有点点的血迹，只在丝帕一角绣了一朵幽兰。
小可觉得这绣工莫名的很是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疑惑的看着钱大人。
钱大人说：“这是今早慧绝跌落我院子时，给我的，当时他只说了’小可’两字就晕过去了。”
小可皱了皱眉，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得先把丝帕收了。
小可说：“前些日子那个辽人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钱大人想了下说：“这个事也是奇怪，那人没有在汴州停留，直接往京城去了。我就没让人再跟，上面要来风云会，听说辽国那边派过来的代表失踪了，估计与这事有关。”
小可说：“不是辽国代表，是辽国太子。”
钱大人一惊：“辽国太子？辽国就这一个皇子，如果是入了楚不见的，估计这两国之间又得起战争了。”小可道：“我一直派人在找，你先管好风云会的事。还有那人确定要住我可园，大人你能有好的办法没？”
钱大人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小可随即也冷静下来：“这事我知道了，但我也只能假装不知道，行馆什么的我会准备好，到时找理由尽快让他住入行馆。”
“嗯，其实住可园也好，你尽力而为就是了，到时安保问题大人要多费心了。”
钱大人点点头，说：“今天那位殷公子是哪位？”
小可说：“秦国太子，殷世景。”
钱大人了然，怪不得觉得龙凤之姿。只是……钱大人看了一眼小可说到：“这个时候，你和柯老爷子也不知道避下嫌。”
小可不屑的说：“避什么，想避未必避的了。想当年我父母如此苦心的避嫌，结局还不是……”
钱大人一听，也是伤感。
两人正愁怅，只听到无用的声音：“新鲜出炉的香芋派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打开门，只见慕容清清和无用两人一人端着一盘香芋派走了过来。
慕容清清对小可说：“赶紧趁热吃。这可是你教我的拿手点心，一般时候也没空做。”
小可笑笑说：“谢谢清清姐。”
慕容清清说：“谢我做啥，都是一家人。无迹现在不还在你府上打扰。”
小可一愣，一拍头，笑道：“我还忘了这茬，你还是无迹嫡亲的姨妈。”
慕容清清说：“是呀，我这个姨妈，这么多年来，也做得不称职，可怜我那姐，年纪轻轻的就去了。年少时为了我俩有口饭吃，进宫做了宫女，后来又被掳。我当年一路悄悄的跟着过来，途中差点没命，幸得遇到钱大哥。”说着说着竟然就滴下泪来。
钱大人轻轻的说：“又说这些做什么，都过去了。小可还在呢。”
慕容清清连忙擦了擦眼泪，说：“小可又不是外人，小可呀，无迹自幼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长大，要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多担待。”
小可说：“清姐，看你说的，我和无迹杜子腾还结拜为兄弟呢。”
钱大人和慕容清都是一愣，真是没想到。小可苦笑着说：“杜子腾那臭小子干的好事，我是被结拜的。”说完把结拜一事大略讲了下。
钱无用听完，很是不爽，说：“为啥表哥跟你就能拜把子，我就成了你徒弟；为啥你管我娘叫姐，我还得叫你师傅,真是的。”
钱大人，慕容清清，小可同时把手举起来，做势要打。
无用连忙缩缩头：“好啦，知道啦！”
三人相视而笑。
四人一起又聊了一些有趣的事，看着时间差不多，小可告辞。慕容清清用篮子给装了一蓝子的香芋派，让小可带回去吃。小可也不客气的收了。
回到可园，小可这才想起明天世景就要离开了，回想起这些日子，竟然生出几分不舍。本想着直接想去闲云阁，常宽过来说老爷让他去书房。
小可随常宽来到书房，爷爷正在看什么，一见小可进来，示意常宽下去，让小可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柯老爷子仔细的看了下小可说：“慧绝大师的事玟青都给我讲了，心里难受吧。”
小可难过的点了点头。
小可想了下，从怀里掏出那块丝帕，递给柯老爷子，顺便讲了下来历。
柯老爷子一见丝帕，陡的站起来，脸上神色一变，转瞬即逝。
小可问道：“爷爷你看出什么了吗？”
“没什么，等我确认一下再告诉你。对了，听玟青讲慧绝大师圆寂时仅你在旁，他有说什么吗？”柯老爷子收拾好神色问道。
小可想了想说：“他什么都来不及说，只是提到了‘燕国，辽国’，其他的都听不清晰。”
柯老爷子想了下说：“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你也别太伤感。最近辽国太子来参加风云会失踪，辽国那边动静也有点大，看来辽国那边不太平呀。燕国不是十年前就灭了吗？这提到燕国又是什么意思”
“燕国嘛，百足之虫，死而不疆，或许总剩下一些人和事，不甘心通出历史舞台，这倒是要查查。爷爷，快十年了，我好像一点进展也没有。”小可突然觉得疲惫不堪。
十年，从两岁的小孩到如今豆蔻年华，小可从来没有像小女孩那样生活过。偶尔看着尘歌，学着琴棋书画，绣着女红，真想也这样活一次。
柯老爷子看了看手中的丝帕，又看了看小可说：“怎么会一点进展都没有呢？不管怎样走过这十年，我们小可都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来来往往，生生死死，看过了，可是我们都还在。”
“爷爷会不会觉得小可很无能，这么多年都未实现当年的承诺。”小可哽咽的说。
柯老爷子走过来，把小可抱在怀里说：“我们小可怎么会无能呢，那样的承诺，两岁的小可就可以做出。谁有这样的担当？要不是小可，我这把老骨头也早不在了。我才是最自私的，这些年居然躲在我们小可身后，求几年平和的光阴。”
“爷爷最近也在想，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追查你父亲的死因吗？不是的，小可，我们活着的人，活得肆意潇洒；做我们想做的事；过我们想过的生活；平平安安，喜乐随意，这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小可再过几年也就及笄了，到时嫁个如意郎君，生个小小可。我想有天我去了天上，和你父母相见，我们聊起你来，定是十分幸福的。”
小可听到生个小小可，不觉笑出声来。
“爷爷，我才多大呀。爷爷也还年轻，有机会，给我找个奶奶吧。”
小可娇嗔的说。柯老爷子哈哈大笑，一时冲淡了浓厚的悲伤。
小可因记挂着明天世景的离开，和柯老爷子聊了会就回了可尘苑。
柯老爷子把丝帕留了下来，说过两天还给小可。
看着小可离开的身影，再看看手中的丝帕，对外喊了声：“常宽。”
常宽进来，柯老爷子说：“你去给杜老头带个话，明天安排一下，见个面。”
常宽答应着出去不提。
小可一路想着见不见世景，刚回到可尘苑，却见某人正站在院前的树下，永远的白衣胜雪。
一见小可过来，世景走上前去，什么都没说，轻轻的把小可揽入怀中。小可突然觉得这情景如此自然，就像千百次拥抱过。
两人什么都没说，月亮出来了，明明灭灭。
过了许久，这温暖的拥抱，让小可都觉得快睡着了。
“别动，就一会儿。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见呢，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有机会抱你。”
小可莫名的觉得伤心，没有再挣开。
“我走之后，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不该管的事，不要管；如果有什么大事发生，记得告诉我。”说着世景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玦，郑重的放在小可手里。乳白色的玉玦，带着淡淡的暖意，不知不觉浸入人心。
世景轻轻的把小可推开，然后决然的离开，小可抬起头来，只看见一片白色的衣角。
小可握了握手中的暖玉，轻轻的吐了口气，抬脚走进可尘苑。
谁也没有看到，在围墙的另一边，楚无迹站立良久，红色的锦袍，在两人拥抱时，被揉搓成一团。
直到小可进去。他松开紧握的手，抬头一看，月亮不见了，风微起，看来明天会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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