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同室离（四）

　　当然两个人没有就这件事情继续扯皮下去，而是确认法术无误之后，很快出了门，直奔摆放离穆尸体的灵堂而去。

　　离家宅院不比蓝家小，里面巡逻的家丁属下也颇多。不过两人一来消匿了身形，二来本身修为也高，挪移快速，并不费多大功夫就闯入了灵堂之内。

　　灵堂之外尚有许多看守，而一但进入，便发现里面只有孤单单一具尸体躺在冰棺里面，这里竟然也没有安排给离穆守灵的。不过这对蓝瑄慕扶风来说当然是件好事，两人打开棺盖，便看到了离穆的尸身。

　　保存尸体的冰棺应当是个灵器，因而离穆的尸身基本上没什么腐坏之处。他平静躺在里面，除了脖子上一片撕裂的血肉，这尸身和一个熟睡之人没有区别。

　　蓝瑄低声道：“幸好这尸体保存的这样好，还有许多的痕迹可察。”

　　慕扶风点点头，看着蓝瑄对着离穆尸体上下其手，还从蕴灵袋里掏出东西来对比查验。他插不上手，便耐心站在灵堂门口外，替蓝瑄放风。

　　大约半个时辰后，蓝瑄把离穆的尸体又整理得整整齐齐，好像没有被人动过一样。她轻轻一挥手，打了个回去的手势，两人便又偷摸出了灵堂。

　　其实说是偷摸，两人行走的姿势却基本上光明正大，托了慕扶风这法术的福，这趟探查下来比想象中要顺利简单得多。蓝瑄和慕扶风行到灵堂外的园林中，四处无人，唯有风的飒飒声入耳明显。

　　蓝瑄轻声道：“时效还有一刻？”

　　慕扶风点头，眼带笑意地注视着蓝瑄的神情。

　　“咱们再在离家四处逛逛。”蓝瑄道。

　　“好。”

　　两个混账一拍又合，在私逛他人宅府的不法道路上愈走愈远，准备再潜到离樾所住地方看看情况。两人走出几步，因为周围无人，所以便放肆了些，脚步声大了两分。慕扶风走在蓝瑄左手边，忽然神色一定，飞快按住蓝瑄肩膀，示意她停下。

　　有人。

　　蓝瑄循着慕扶风示意看去，月色下正看到几十米开外走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和一个侍女。慢慢走近两人，蓝瑄也大概看清了那少女面孔，和离穆有三两分相似，一张娇俏小脸上此刻透出些忧虑，正和侍女说着话。

　　应当是离穆现在唯一还活着的女儿，妾室所出的六小姐离落。

　　蓝慕立在她们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夜风正好把她们的交谈声送入耳中。

　　“晴云，你虽劝我留在这里，但这里又哪里是好待的地方？”

　　那侍女轻轻叹了口气：“小姐说的也是。如今老爷走了，大少爷执掌宗门，这里确实不是安全之处。但是，小姐你尚未出阁，又能去哪里呢？”

　　“四哥不是在城外的九堂？我可以去找他。”

　　“那九堂哪里是闺中女子可以住的地方？”侍女惊讶道，“小姐你千万不要有这种打算。”

　　“离樾我们这些庶出的都心狠手辣得很，唯独对四哥很好。我还不想死……”

　　离落声音愈来愈低，蓝瑄屏息静气，全神贯注地听着她的声音。忽然，一阵灵力波动自身旁转起，蓝瑄一惊，随即反应过来是传送符的效果。

　　传送符这东西并不是单个的一张，往往是两两对应。一人想向另一人传送东西，需要两人事前已经定好了符阵，一但那人传送，便也会燃掉这里对应的一张符阵，把东西传送过来时自然会有灵力和光芒出现。

　　是慕扶风的传送符。哪个不长眼的现在给他送东西来着？！

　　传送符在蕴灵袋里，所以光芒是没有显出来，但单是这灵力波动也足够那两人发觉不对了。

　　蓝瑄又朝那边瞄了一眼，果然离落面色青白一片，侍女已经朝这边看来，喝道：“谁在那边？”

　　离落颤抖着声音惊疑道：“没人，是鬼？是不是鬼？”

　　“小姐，放心，没有鬼……”

　　慕扶风拉起蓝瑄袖口，歉意地一笑，蓝瑄耸肩，露出无奈神色。两人既然已经引起了警觉，势必不能继续留在这里。虽然寻常修士看不到两人，但若是沿着气味或是其他手法，还是有可能甄别二人所在的，还是先走为妙。

　　直走出园林，蓝瑄才低低道：“那小姑娘方才说闹鬼？”

　　慕扶风煞有其事道：“确实有鬼。”

　　蓝瑄瞥他一眼，眼神拔凉，冷飕飕道：“如果你跟我说鬼就是咱俩这种话，我……”

　　“阿瑄要怎样？”慕扶风轻声笑道。

　　当然是——

　　蓝瑄瞟了眼他在月光下挺拔如杨柳的身影，默默想到了些不好的东西，不知怎么就觉得喉咙有些发痒，于是接下来的话她便也没说出来。

　　两人一路走着，又回到慕扶风的房间。慕扶风关门合上门栓，道：“阿瑄下午睡觉的时候，我又在离家打听了一些东西。有没有鬼不好说，但这半年来，离家确实不太平。”

　　听他这话，蓝瑄又起了兴致。因为下午睡了觉，所以现在仍然不算太困，她掏出颗灵果来啃了一口，含混道：“怎么不太平？”

　　“大约是三四个月之前，离家来过一个游方的散人。那散人蒙面长袍，十分神秘，似乎也并没有极好的修为，但是离夫人却对他很感兴趣，不但奉如上宾，还让他在离家住了几日。”

　　蓝瑄点点头，她对离夫人也有所耳闻。离夫人单名一个苑字，本姓为舒，娘家乃是东域另一号的一流实力，舒家。这舒苑小姐自未出阁时，便同她一位表兄因为相貌绝佳而扬名东域。然而这两位虽然长相极好，修为天赋均是一般，舒苑早早便嫁了人，而她那位表兄身为男儿则更不受待见，据说多年前便已经去世。

　　舒苑十八岁就嫁给了离穆，这在大陆上算是较早的了，但是这个年轻娇俏的舒姑娘却并没有得到离穆多少喜欢，他娶舒苑多半是因为对舒家势力的兴趣。

　　而舒苑也是个好脾气的，虽然离穆早早就娶了两三房姬妾，她还是好好地给离穆管家，还为他生了离樾和离阮两个儿子。这也是离穆那么四个儿子里现在唯二活着的。

　　庶子原本就比不得嫡子受重视，离穆两个庶子一个早夭，一个二十余岁时意外而故，蓝瑄初初听到这些时并没有多大奇怪。但今晚偷听到离落的话之后，她才意识到这巧合似乎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慕扶风接着说道：“自从那散人离开之后，离家便开始不太平起来。先是离夫人手下的几个侍女在夜晚里接连失踪，然后离夫人便生了大病卧床不起。于是离家下人里开始相传，那散人是个不祥之人，给离夫人带来了晦气。也有人传出了闹鬼之说。”

　　蓝瑄嗤笑道：“就算是传闻闹鬼，也该给鬼安个身份吧？有没有？”

　　慕扶风诚恳地道：“他们想到闹鬼之说已经很不容易，不要要求得那么高。”

　　两人对视一眼，俱添了些笑意。

　　蓝瑄道：“那离樾和离阮这时候在不在离府？”

　　慕扶风答：“离阮一年前就接手九堂，一直在那里居住，平日并不回来，离夫人病后他便隔几天来探望一次。而离樾则是大多时候都在这城里，离夫人病重也一直陪着她。”

　　蓝瑄吃下最后一口果肉，道：“然后呢？”

　　“然后离夫人就死了。”慕扶风道。

　　蓝瑄咳了声：“这么简单？”

　　慕扶风道：“人死如灯灭，原本就是如此简单的事情。离樾回来两天后，离夫人就撑不住，撒手人寰了。”

　　“你还没有说她得的是什么病。”

　　“五内郁结，心力已尽。”

　　蓝瑄会意：“烦死的。”

　　这种不受丈夫喜爱，对外又没多少交集的夫人，天天心里头郁闷烦愁，又憋屈着说不出来，时间长了身体不好，这样便死去的倒也不止是离夫人一个。

　　但是这左右联系起来，似乎就没那么简单了。

　　“先是侍女失踪，后来夫人病故，三个月后离穆也走火入魔，被人害死。怎么看都不是巧合。”蓝瑄沉声道，“别人家不知道也就罢了，离家这些人至少应该感觉得出来吧。”

　　“所以如今离家里有人觉得是鬼魂绕宅作祟，有人说是离家的仇人暗地出手。但是对于这些话，离樾却并不在意，甚至不喜欢侍卫下人说起这些事情。”

　　“并不难理解，如果是我的话，也不能允许蓝家里私下讨论这些没有实际根据的东西。那离樾有没有去追查当初那个散人的下落？”

　　慕扶风道：“离夫人去世那段时间，离樾就调动了宗里他能够调动的所有力量，去寻找那散人的踪迹，据说至今也没有放弃。”

　　“这三个月来都没找到？”蓝瑄有些意外。

　　慕扶风点头。

　　驭兽宗可不是一般的小势力，若是找一个离开没有多久的散人，三个月还找不到，那这散人要么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要么这人根本不是一个单纯散人，而是故意而来，假扮散人蒙骗离夫人的。

　　但是他又和离夫人说了什么呢？难道离夫人的身亡和这人之间也有关系？

　　“或许离穆的死和这些事情还有些联系……”蓝瑄道，“可以从这方面入手一探。”

　　慕扶风忽然问道：“方才阿瑄在离穆尸身处勘验那么久，可找到什么线索？”

　　听到这句问话，蓝瑄面上有些凝重，道：“离穆身上没有任何异常。没有毒物，也没有其他可疑地方，经脉紊乱，正是走火入魔的典型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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