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同室离(一)
就好像蓝瑄一开始没想到离穆这五十多岁的魂境中阶修士会忽然离世一样,面前人也告诉她那日她在客栈里的想法又错了一次。
此时已经是三天之后,蓝瑄和慕扶风正坐在驭兽宗的正堂里,主位上坐着新家主离樾,正简单地与她寒暄。
这位新宗主蓝瑄并没有见过,之前也只是略有了解,如此面对面的一见,蓝瑄觉得这个人好像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势。
比起他那个死得略早的父亲,离樾在相貌和修炼天分上并不出彩多少,但胜在端正平和,稳重而让人信服。他坐在那里,语气既不过分逼人,也丝毫不显得软弱,刚刚好拿捏出驭兽宗新宗主该有的态度。
蓝瑄一边听一边在心底里评价,觉得这方面他比自己强多了。再一转神,又想到自己其实比他要小上七八岁,于是又安慰似的想开了。
“不知蓝家主这次光临,可有什么事情?”
几句不痛不痒的废话说完,终于轮到了正经事。
蓝瑄放下茶杯,回道:“也没什么,就是近日在东域这边转转,恰巧到这里想起一个朋友现在也该在这儿。传送符联系不上她,就来这里随便打听两句。”
离樾笑了笑:“蓝家主若是想找人,本宗肯定要尽地主之谊,帮这个忙的。”
“不必找人那么麻烦,那人离宗主也该是认识的。”蓝瑄道,“就是贵宗在南域分堂的堂主,榕子陌。”
她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离樾神色,第二句话刚出口,这位稳重的离宗主神色便变了变,很快涌了些不快的意思,连语气也比之前冷了些。
“蓝家主,不瞒你说,榕子陌现在是本宗的罪人,就关押在本宗。”
蓝瑄并不意外,若不是榕子陌境况不利,她也不会来这里了。
“请问,这榕子陌犯了什么罪过?”她问道。
离樾脸上沉重愈深,眼底里似乎还隐隐带了怒意:“几日前本宗前任宗主离世,蓝家主可听说了吧。”
说到这里,离樾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蓝瑄心里一跳:“略有耳闻。”
“榕子陌与本前任宗主之死有关。”离樾看了蓝瑄一眼,语气渐渐恢复平稳,“蓝家主若是想为朋友说情,便不必了。”
蓝瑄道:“既然与贵宗此事有关,我还不至于如此不识时务。”
离樾点点头,对于蓝瑄的通情达理很满意,又道:“蓝家主难得来此一次,可在这里多住些时日,本宗定然好好招待。”
蓝瑄回以客气的一笑:“谢离宗主的好意,蓝瑄便不客气了。”
让她挤出来个笑容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蓝瑄在南域其他家族那里从来都是冷着脸来来去去,若是让那些世家看见这么个温和有礼还脸上带笑的蓝家主,怕是要惊掉下巴的。
说到底蓝瑄也并不是天生没有笑脸,不过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罢了。
而离宗主那句话本来也只是客气一下,耍嘴说上两句,并非真心。自己刚刚登任宗主,还有一大堆事情亟待处理。这忽然冒出一个南域来的家主,实在是麻烦事情。
看蓝瑄这么从善如流地答应,他反倒有点后悔自己刚刚说出来的话了。
蓝瑄又接着善解人意地道:“知道离宗主新登高位,定然繁忙,蓝瑄也不敢打扰。只是借贵宗宝地住上两日,不会太过叨扰离宗主。”
这番话说出来,蓝瑄自己都觉得好像沾了慕扶风的腔调,客气得有点牙酸。
离樾心想,传闻里蓝氏家主人品恶劣,行事猖狂,现在看来这传闻真不可尽信。虽然气势是冷厉了些,但起码自己没从这人身上看出猖狂两字来。他边想边应道:“蓝家主客气了。”
这一番话说完,按说是该到了结束时候,蓝瑄装了半天好说话的,终于问出了最后一件事情:“离宗主,虽然这榕子陌是贵宗的罪人,但与我也有些情分。可否行个方便,让我去与她说两句话?”
前面这些好言好语的铺垫终于起了些作用,离樾想了想,终于觉得这好像并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情,于是应道:“蓝家主既然开口了,去看看也无妨。宗中负责此事的九堂离堂主,我这便派人带两位去那里,请他带两位前去。”
能光明正大地见到榕子陌,事情就要明朗得多了。蓝瑄得了这个同意,心里总算安慰一点,刚刚听到榕子陌居然和离穆的死扯上关系,真是头痛不已。若是按照原本的预想,虽然说不定要和离穆老家主杠上,但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大不了惹得他不痛快,然而驭兽宗和南域距离尚远,又不是什么大事,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怎么样。
但跟宗主之死这样的事情扯上关系,就不是能善了的了。万一自己真的抽了风非要硬保榕子陌,驭兽宗也定然忍不了杀害宗主的凶手被人救走的奇耻大辱,是不管多远都要追过来弄死榕子陌的。何况驭兽宗又是站在道理这一方的,即使杀过来,别人也不能说什么。
蓝瑄想到这里,觉得非常郁闷,榕子陌这条性命究竟能不能保得住,还真是难说。
她和慕扶风在驭兽宗一位弟子的带领下,走了半个时辰出城入山,才到了九堂所在。蓝瑄状似随意地扫了扫这九堂大门围墙,果然看到了阵法形状,还是威力不俗的。看来这九堂阵仗不小,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虽然那引路的弟子提前用传送符通报了消息,但九堂堂主并没有来门口迎接,等在门口的自称是九堂的副堂主,是个四十多岁身材高壮的汉子,说话声音粗厉,但语气很客气。
“堂主正等在正堂,请两位随我来。”
按照蓝瑄的身份,这位离堂主却坐在那里安之若素地等待,让蓝瑄来见他。实在是有点不合礼数,蓝瑄心里记着,嘴上却没有说。
又行了一段走到正堂,进门便看到一位坐在木制轮椅上的男子,面带微笑看向来客。
蓝瑄看到这人便是一愣,倒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这美貌不同寻常,让她这色胚一时间有些晃眼。
蓝家主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从小就与南域最负盛名的美人一起长大,朋友里如刑御天,慕扶风,也都有少见的好皮相,看了这么久也算是看得习惯了。
然而这眼前男子却是蓝瑄也未曾见过的精致样貌,比起刑慕都要胜出一筹,只尘袅那份超尘脱俗可与之一比,但也难分高下。
若是单看此人面目几乎是难辨男女,唯有一身男装和颈上喉结能看出男子身份。唇红齿白,肤若玉石,眼尾微挑,整合出一种可称妩媚的面容来。然观其气质神态,却又含着些清冷疏离。
这人像是个画中被想象出的极美人物,魅极妙极却令人难生绮念。
只可惜是个坐在轮椅上的,蓝瑄看了看那人放在轮椅上的腿,少是一点儿未少,不知道是怎么废了的。
当然,美貌归美貌,蓝瑄虽然喜欢,但也只是一本正经地多看了几眼而已,多余的事情却是半点不会做的。
“蓝家主,慕公子。”那人行礼,“在下驭兽宗九堂主离阮,身体不便未能远迎,请两位见谅。”
声音清明温和,还真是有些软。蓝瑄当成了离软,想来还觉得颇有意思,道了声不妨事,随口问道:“离堂主这软字是哪一个?既然姓离,与离宗主可有什么关系?”
“阮琴之阮。”离阮答道,“离宗主是在下长兄。”
原来是离穆的儿子。蓝瑄道:“事情离堂主想必已经知道了,榕子陌是本人故人。关于她犯下的事情,离堂主是否可以透露一二?”
离阮那张标致面容上仍然带着从容微笑:“此事关乎离家家事,在下不能透露。若是待会儿见到了榕子陌,从她嘴里听到了什么,也请蓝家主不要对外透露。”
料想着这堂主之流身份低她一头,说不定是个能回话的,结果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蓝瑄不软不硬地碰了个钉子,却也没有办法。这里不是南域,是东域驭兽宗的门下,虽然真动起手来她落不了下风,但还是能好好说话就好好说话,尽量不搞出其他麻烦。
行,问谁谁也不说,还是等着问榕子陌吧。
看离阮嘴也严实,蓝瑄顿时没有了多少和他说话的兴趣。即使美貌容颜,也是要闲暇时候才能欣赏得来的。
慕扶风接过话来道:“这是自然。请问榕子陌现在何处?”
“在下腿脚不便,便不亲自带两位去了。”离阮看向方才带两人进来的副堂主,“俞承,陪同蓝家主与慕公子前去。”
那汉子恭敬地一行礼,带二人出了正厅。
离阮仍坐在轮椅上,默默看着三人离开,似乎走神在想着什么,许久才反应过来。
正厅里并没有随行的侍女,自从他双腿无法站立之后,便聘人重金造了这驾轻巧方便的轮椅,即使无人侍候,他一个人也可以做到大部分事情。
离阮自己推着轮椅,来到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喝了下去。
果然来了。离阮放下茶杯,轻轻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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