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少女
来人身形魁梧,一双三角眼散发着过分的热情,就凭这一点,沈言枝也可以确定,眼前这人并不是那日掳走婉娘的道士。
再往腰间一瞥,的确没看到那块玉佩。
沈言枝暗想:团伙作案。
她眉头微蹙,缓缓道出早就在心里编好的故事:
“小女子名叫桂娘,有一有一心上人,行六,唤做六郎。”
“我与六郎两情相悦,已在月老祠里许下白首之约,只等他来提亲。”
“六郎家里世代经商,颇有些家底,因着家里人的宠爱,六郎有些不知上进,整日品茶赏花,我爹娘知道后,便说他是个纨绔,不堪嫁。”
“我知道六郎这人纯善,待我也好,只是也怕他真如爹娘所说,是个不堪嫁的。”
“说他这种人都是成亲前花言巧语地哄着,成亲后便弃之如敝履,全然暴露了本性,我若是嫁过去,不是在鸡飞狗跳的后宅跟一帮小娘较劲,就是独守着漫长的清冷孤寂。”
说到这里,沈言枝入戏太深,把自己也说得触动了心肠,竟真挤出几滴眼泪来,她眼泪汪汪地看了那道士一眼,又垂下眸子去,继续道:
“仙师,小女子实在不知如何选择,今日来雁清观,就是想请神仙真人指点迷津,不曾想竟遇到了仙师,不知仙师能否为我指点迷津?”
那道士一脸关切地看着沈言枝,半晌之后,他轻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世间情爱最伤人,贫道法号亦苦,与娘子有缘,愿意为娘子解惑,还请娘子可否伸出手来,掌心向上。”
沈言枝照做,暗自腹诽道:看手相真是古今通用的唬人招数,此人果然是个假道士,用的招数都这么原始,还是亦黎让丁大喝符水那方法显得有逼格一些。
假道士亦苦并没有碰沈言枝的手,只是低头看了片刻,便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继而道:“娘子大可放心了,你与那六郎是前世注定的姻缘,前世你两人便是一对恩爱夫妻,约定这一世仍要重聚,看娘子这气象,大约是好事将近了,亦苦恭喜娘子。”
沈言枝内心毫无波澜,面上装出一副欣喜的样子:“此言当真?小女子多谢仙师解惑!”
亦苦又施一礼,说出了那个意料之中的词:“但是。”
“但是,这一世你们二人有一劫,若渡过去了,可再续三世情缘,若渡不过去,便是两厢生厌,终至形同陌路,平白辜负了前世积累的情缘。”
沈言枝故作焦急:“还请仙师指点。”
亦苦从怀中拿出块绸布,对沈言枝道:“娘子,请上前来。”
沈言枝心道终于要开始了,她攥了攥指头,靠了过去。
亦苦把那块绸布在沈言枝面前一挥,一阵散发着淡淡香气的粉色烟雾便冲进了沈言枝的鼻腔,她缓缓闭上眼睛,脚下一软,就要向旁边倒去。
果然,亦苦稳稳地扶住了沈言枝,扶住她的肩膀向前走着。
根据那日油灯幻梦中所见以及亦苦的表现,沈言枝大概推测出,这种迷烟刚开始应该是使人神志恍惚,乖乖听从旁边人的摆布,等到了避人之处,迷药效力上来,才会彻底昏睡过去。
果如沈言枝所猜,亦苦扶着她向花园深处走去,来到一座假山,穿过山洞,便是一条幽深的小路,一辆小轿子正停在那里。
沈言枝被推进轿子里,便偷偷睁开眼睛,透过缝隙向外观察着。
外面林木茂盛,石块林立,耳边有鸟鸣声,且不是寻常街巷所见的鸟,再加上轿子的倾斜角度,沈言枝推测这大概是雁清观的后山。
轿子走过之处,几颗不起眼的米粒静静地躺着。
雁清观的山门外,杜行舟负手立着,不时踱上几步,手中折扇也摇得不如平日悠闲。
郁子都斜靠在一棵大树上,嘴里叼着枝狗尾巴草,懒懒地看着面前的杜行舟。
“杜兄,你晃得我眼都快晕了,过来歇会儿,酉时还早呢。”
杜行舟斜睨了他一眼,指了指西斜的日头,轻声道:“快到了。”
郁子都嗤笑一声,摘掉嘴里的狗尾巴草,顺势往数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一坐,眯着眼睛看了眼天上,然后一脸玩味地盯着杜行舟道:
“原来杜兄着急起来是这个样子的,看来这沈娘子在杜兄心中,分量可不轻啊!”
杜行舟停止了踱步,往郁子都旁边一坐,轻飘飘地道:“此案与北狄人有关,雁清观里带玉佩的那个人,恐怕是北狄暗探。”
郁子都往后一仰,翘着脚道:“杜兄不是说再不涉足此事,誓要做个彻彻底底的废物纨绔么?怎么又关心起北狄”
话说到一半,郁子都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北狄”二字还没成形,就拉着尾音草草地结束了。
杜行舟听这话说,眼神确实变了一瞬,若是沈言枝在此,说不定会被吓得一个激灵。
只是一瞬,杜行舟又回了魂一般,对着郁子都打趣道:“还不是为了郁兄的前途,郁兄把这案子揽了过来,怕是顾着面子非要查到底不可吧?”
郁子都端坐起来,对着杜行舟拱手道:“杜兄请便,小弟的青云之路便依仗杜兄了。”
这时,杜行舟又指了指天边,幽幽地道:“酉时了。”
话音刚落,一阵钟声传来,惊起山中的飞鸟,一直传到很远。
约定的时刻到了。
杜行舟起身甩了甩袖子,快步迈上了石阶,郁子都也不敢耽误,朝着身后的树林挥了挥手,韩绰便带着一队乔装打扮成寻常百姓的手下跟了过来。
山路崎岖,轿子走了很久,颠得沈言枝腰都快散架了,大约过了三刻,轿子才停下,沈言枝急忙往后一倒,装作昏睡的样子。
亦苦的声音从轿子外面传来:“大人回来了吗?”
有一个低沉的声音答道:“还没回来。”
亦苦又道:“把这里面的人带进去吧。”
那人答道:“是!”
接着,便有人掀开轿帘,把沈言枝抬了出去。
沈言枝微眯着眼睛,只见自己已在一座宅院之中,那人穿过层层木门,把她带到了一间屋子。
门一开,便有几声少女的惊呼传来,沈言枝匆匆瞥了一眼,只见小小一间屋子里竟有七八个少女。
那人把沈言枝往床上一放,又跟门口的守卫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沈言枝静静躺了一会儿,估摸着药力也该过了,便使劲皱了皱眉头,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沈言枝正好对上几个少女的脸,她们正围在沈言枝的床前,其中有一位正是失踪的婉娘。
竟是婉娘先开了口:“娘子,你醒了。”
沈言枝揉着头坐起,柔声道:“你是婉娘?”
婉娘有些诧异:“正是,娘子见过我?”
沈言枝编了个理由:“我在街上做生意,见过娘子几面,有些印象,你们都是被迷晕抓进来的?”
少女们点了点头,纷纷说起自己的遭遇,也都是到雁清观参拜,独自闲逛时遇到个道士,然后醒来就在这里了。
沈言枝又问起抓她们的道士的相貌装扮,还强调了一下那块玉佩,放心抓少女们过来的大概有三四个假道士,只有婉娘是被那日见到戴玉佩的道士所带来的。
沈言枝没有做太多解释,直截了当地问道:“婉娘,你还记得当日抓你那道士长什么样子么?可有何特征?”
婉娘微微皱眉,似是在仔细回想,半晌才道:“我当日没仔细看,只记得那假道士生得倒还挺俊,至于特征么”
她停了一会儿,继续道:“那假道士右边脸上,仿佛是有一道疤,大概大概不到一寸。”
婉娘支支吾吾半天,也只忆起这一个特征,但已是很大的突破了。
这时,沈言枝注意到对面角落里,一个少女正抱膝瑟缩着,鬓发散乱,身上的衣衫也破了几处,眼神空洞,似乎还在发抖。
沈言枝轻声问道:“墙角那位姑娘,她怎么了?”
众少女都垂下了眸子,婉娘扁了扁嘴,叹息着道:“我们被抓来之后,只是被关着,每日有人送饭,直到两天前,几个道士进来,抓走了一个姐妹,之后每天都有一个姐妹被抓走。”
“一共三个,只有一个回来了,却像失了魂一般,独自缩在角落里,也不跟人说话。”
沈言枝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她看着这些神色惶恐的少女,颇为坚定地轻声道:“别怕,府衙已经在查了,马上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她想了想,还是选择相信她们,继续道:“我在沿途做了记号,一会儿府衙的人就会过来,到时候你们不要出声,牵着彼此的手,跟着他们出去就行。”
“对了,记得照顾一下墙角那位姑娘,最好来两个人把她扶出去。”
少女们有些半信半疑,婉娘又率先到:“没问题,我们一定会配合好。”
听婉娘这么一说,大家也都决定相信,并选出了两个健壮些的人,负责照顾墙角的少女。
突然,门开了,亦苦走了进来,眼神在屋里的少女身上扫了一圈,落在了沈言枝这里。
他缓缓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沈言枝,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娘子长得倒是够标致,就你了。”
亦苦充满玩味地笑着,然后捏住了沈言枝的脸颊,咂了咂嘴道:“能去伺候大人,那是你的福气,时间还早,不如先让我教教你,怎么伺候大人。”
沈言枝使劲推开了他的手,恶狠狠地呸了他一声。
亦苦说了句“不知好歹的东西”,便抽出腰间的鞭子,朝着沈言枝挥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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