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探病与拒绝
第七章
自打张启山三人从矿山探查回来又过了两日，这两日长沙城风平浪静，近郊也没再传出什么像是日本人搞鬼之类的动静。但是大病初愈的张启山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他知道，越是平静的水面下，越是暗潮汹涌。
事情发生之后的第二天清晨，一封详细记录着那南北朝大墓内部情况的书信，凭空出现，安静的摆在张启山的案上。齐铁嘴一眼就看出，这是二月红所写，就算他特意改变了自己的笔体。但是，这世上哪里还能找到如此了解墓里情况的人呢？二爷这番做法，不仅仅是不想佛爷发现是他暗中帮助，更是不想留下话柄。夜半送来，也是这个道理。
张启山过后听齐铁嘴讲述了红月告诉他们的话，直觉告诉他，红月有所隐瞒。齐铁嘴也是这么觉得的，虽然红月貌似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们说了个遍，但是很多关键的地方却都只字未提。这封信中所记载的信息详尽，想必二月红是早就想到了此处，授意红月不可对他们多说，再通过这种方式帮他们，可谓煞费苦心。
既然人家已经仁至义尽，又有不得已的苦衷，那也不能再强人所难了。齐铁嘴说算不出墓里有什么，张启山也压根儿就没想过，算上一卦就能查清楚这件事。所以，为今之计只能做好所有准备，再探矿山。
这最先要做的准备，就是查访矿山周围的具体情况，收集所有有用的信息。而对于这件事，最佳的人选，莫过于齐铁嘴。扮成算命先生，能问的不能问的，该说的不该说的，所有事情就都齐了。
齐铁嘴一听要自己去那周围查探，吓得跟张启山撒泼打滚、耍赖推脱但都没用。张启山一拍板：就这么定了！他只得委屈的回去准备，暗自祈祷佛祖神明，别让自己遇到什么麻烦事。
红府这日迎来了一位外国大夫，说是有良药能治好丫头的病。因为人是陈皮带回来的，二月红知道他这徒弟是如何在乎师娘的，所以也没多说什么，叫下人将人领去了丫头的房里。
屋里，红月正和丫头讲着笑话逗她开心，但丫头笑得狠了连声咳嗽不止，惊得红月不敢再逗她，便要起身离开去给她端在厨房温着的药。行至屋门口，正好和来人撞了个正着。一抬头就看见个金发碧眼的洋人，穿着一身白大褂，做大夫打扮。
两人互相给对方让开了路，跟在一旁的陈皮介绍，这是他找来的洋人大夫，说是有灵药能治好丫头的病。红月微笑着又冲来人拜了一拜：“既然是如此，那真是有劳大夫了。我家夫人常年卧病，现下已是心力交瘁。若是大夫能让她恢复健康，我们红家真是感恩不尽。”
“姑娘不必客气。”来人竟是说的一口流利的中国话，“我与陈先生是好友，夫人的病既然我能尽到微薄之力，就一定会尽我所能的，请您放心。”
红月没再多说什么，让开了身，陈皮就领着来人进了屋内。她看着那个人的背影，总是觉得这身形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的。她步到廊下，站在窗边暗暗的听着屋内的对话。
她听到陈皮向丫头介绍，说这是他请来的裘德考先生。有能治丫头病的药。语气中的兴奋掩藏不住，红月眉头轻挑。这陈皮对丫头的重视真的是没话说，府中为丫头的病最为心焦磨烂的，就数他和他师父。但是这个自称是陈皮朋友的洋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红月还是心里没底。
正想着，就见裘德考先是初步检查了一下丫头的身体基本情况，又具体询问了一下丫头平时是不是总是四肢无力、食欲不振、睡眠不济精神不佳之类的病症，说的全都正中。还判定，这是什么慢性疲劳综合症，也就是中医讲的体虚之症。红月想，此人还是有些医药方面的功底的。可是，体虚？丫头病成如此境地，竟只是体虚吗？有这么简单？
接着，裘德考就拿出了那能治病的良药。装在一个小玻璃瓶子中，说是需要静脉注射。用此法，可减轻丫头浑身的疼痛，解释之后，便先为其注射了一针。丫头果然觉得自己不再疼了，一旁的陈皮停了顿时乐的眉开眼笑。
红月眯起了眼睛。这药真的有这么神？那么多大夫都说无力回天的病症，连病因都查不出来，他却断定只是体虚！这其中一定还有不对的地方，她的不安开始在心里扩散，只是她一时也想不出，这不安来自哪？
“陈皮，替我送一下先生。”听到丫头说要送客的声音，红月本能的隐蔽起来，直觉告诉自己，还是不要让那个裘德考见到自己在偷听他们说话。
陈皮引着裘德考一路往府外走。天下着雨，可这阴沉的天气却不能影响他的好心情。师娘的病有救了！师娘的病要好了！
裘德考余光看到陈皮喜上眉梢的神色，心下不屑，出口却是平静的语气：“有空到我那里，我教你怎么注射。”
陈皮语带感激的谢谢了他。裘德考停住了脚步，回头意有所指的看着他：“陈先生，合作愉快！”说着，伸出了右手。陈皮笑了笑，也伸手与他交握：“合作愉快！”
看着走远的两人，红月心中的不安和疑惑更大了。合作？不是说是陈皮的朋友么？怎么两人的语气更像是交易成功？难道这洋人是和陈皮达成了什么交易，用给丫头看病来换？果真如此的话，事情就严重了。
但是她现在并没有真凭实据，贸然的跟师哥说起此事，只会在这对师徒的关系上弄出裂隙，加之这只是她的猜测，唉……还是再观察观察吧！
想着心事的红月漫步出了红府，想出去散散心，顺便到各个盘口上查问一下，是否有人知道这洋人的来历。结果刚出了门，迎面就看见了做算命先生打扮的齐铁嘴。
齐铁嘴也老远就看见了她，一改往日见她掉头就跑、害怕躲避的样子。反倒是两眼放光的紧走了几步，来到了红月跟前儿。
红月心下纳闷，这厮今日是吃错药了？往常不是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怎么现下到是往跟前儿凑合？怪异的看着对方，红月没好气的问：“哟！八爷今儿出门前吃了什么？怎的这么壮气？平时不是觉得姑娘我粗俗，总是出言不逊么？您这笑得，红月汗毛儿都要立起来了！”说着，装模作样的搓了搓手臂。
齐铁嘴一下没接上话，但是他也习惯了。每次见这小丫头都要被调笑、揶揄一番，总是被怼的无话可说，如今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习以为常了。刚刚因为他本来就在苦想，怎么才能让佛爷顺利见到夫人，好拜托夫人规劝二爷随他们一起下墓查探。可巧离老远就看见了独自出府的红月，真是天赐良机啊！
“红月姑娘，以前是齐某太迂腐了。总是轻视姑娘，上次你的救命之恩，齐某还未曾报答，不知道你现下有空没有？齐某请你吃饭如何？”齐铁嘴放下身段，低声下气的说着。
红月听他这种语气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反应过来：他要请我吃饭？当真的？我没听错吧？赶忙摆手：“八爷，您这么跟红月说话，红月消受不起。再说了，齐门八算，算无遗漏。您的本事比我可大多了，救您只是顺手。我想就算没我，您也一定能平安无事。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八爷再见。”察觉出齐铁嘴应该是有事找她，脚趾头都能想到是墓里的事情，她可得先走。
齐铁嘴连忙拉住了她：“哎！红月姑娘，你这是干嘛！就算是你救我只是顺手，但是救了齐某也是事实啊！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救命之恩，可就更得报啦！”拽着人就往巷子外头走，手劲儿特别大，生怕武功高强的红月挣脱。
红月无奈的被他拽着走，又不敢大力挣脱，怕伤到他。咬牙切齿的在心里咒骂齐铁嘴：齐老八！这是第二次了！这一笔一笔的账，早晚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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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香楼的雅间里，齐铁嘴点好了一桌子的佳肴美食。红月头都没抬，也没让，低头就开吃。齐铁嘴在一旁心里无语，好歹是个姑娘家，还是跟个男人吃饭，怎的一点儿矜持都没有？知道她为什么嫁不出去了！
但到底是有求于人家，心里再怎么吐槽，面上也要讨好的笑：“怎么样？好吃吧！他们家的这几道菜可是一绝啊！你多吃点儿，别给八爷我省着。”
红月停下往嘴里塞东西的手，两颊鼓鼓囊囊的抬头，一嘴的亮油看着对坐的齐铁嘴。心里更加肯定，这货绝对找自己有事！要不然，见她这么没女儿家的矜持，还能不说道她？
她努力咽下嘴里的东西，看的齐铁嘴皱起了脸不忍直视。“八爷，有什么事儿你就直接说吧！别这么委屈自己讨好我了，我知道自己什么身份。您再这么演下去，我都要吃不下去了。”
齐铁嘴盯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红月就这么跟他对视着。最后，齐铁嘴叹了口气：“唉！~红月姑娘，我知道你聪明，必然是要实话相告避不过去的。实话说了吧，这次齐某是有一事相求。”随后便将他到矿山周围打听得来的信息，还有跟佛爷和解九爷商量的结果告知了红月。
红月一听就炸了：“不行！肯定不行！你们怎么想的？”她气的站起身快步走到了窗户边，“师哥不再过问墓里之事，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嫂子。一方面是因为咱们干的行当损了阴德；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当年为了救下嫂子，他开了刚下葬三个月的新坟，犯了大忌，所以才收手不干了。你们既然知道这事情，为什么还要找嫂子跟师哥说？”
“红月你听我跟你说，这事情关系重大，关系着长沙城的百姓呢！身为九门提督，焉能有不管不顾的道理？”齐铁嘴也步到窗前她的身边，试图安抚她激动的情绪。
“长沙百姓？！”红月冷笑了一声，那笑声跟以前齐铁嘴听到的她的笑声完全不同，犯着冰碴：“难道身为九门中人，就一定得舍己为人么？八爷是不是忘了，九门都是干什么起的家？”
红月转过头，表情阴沉的看着齐铁嘴：“再说，要论长沙百姓，难道我嫂子就不是么？你要顾，当年她被人牙子险些卖掉的时候，怎么没见着您去管管啊？他们二人感情甚笃，你们去找了，为了全师哥的大义，嫂子怎么会不帮忙，让师哥落个袖手旁观的、见死不救的名声？只要嫂子开口了，师哥必会跟你们同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叫嫂子又如何？！”
说道最后，红月基本是吼出了声，眼中也已经隐隐有了泪光。齐铁嘴没想到她会说这么多，他也不是没想过这些，但是他了解张启山。他和二月红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如果今日之事换做佛爷，那他宁可牺牲自己也会查明真相的。可是这话，叫他如何开口？
红月自觉失态，缓了缓自己的脾气：“八爷，说到底，你们都是孤家寡人，没顾忌、没牵挂，但我师哥不一样。他感情用事自小儿便是如此。当年他能为了丫头，掘了人家新坟，今日就能为了她，狠心不再重操旧业。”
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红月，齐铁嘴还想说什么，红月打断了他：“如果有一天，八爷也遇到了属于您的‘丫头’，您就会明白。这世上情之一字，有的时候是最牢固的锁，锁住两个人的心。让人变得坚定，无所不能。也让人变得固执，无所不作。告辞了！”
齐铁嘴看着晃动的包厢门，心里回响着刚刚红月的话。情，真的有这么大的威力，想当初二爷何等的风光、风流，却自从娶回丫头之后，像是完全变了个人。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只对妻子一人温柔体贴。
自己也有一天会遇到这么一个人么？红月这丫头怎么好似懂得颇多，难道她也曾经经历过情这个字么？
齐铁嘴久久没有回过神儿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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