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下午自习，诗意在偷看课外书。
门突然被推开，冯庆国探进脑袋：“孙蘩，出来一下。”
诗意心脏咯噔一跳，啪地把书合上，一抬眼，好巧不巧与冯庆国对视。
冯庆国扶了下镜框，语气严肃：“都低头好好学习，班长把班管住了，实在不行就记人名。”
诗意觉得他是在说自己。
孙蘩走后没几分钟就打了下课铃。
显然，与冯庆国的这场谈话让孙蘩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心里防线陡然崩塌。
她接连几天都不在状态，经常一个人对着题目发呆，有时还会自言自语。
诗意发现她有些极端，无论是思想还是做法。冯庆国可能会说重话，但归根结底还是孙蘩给自己设了一道枷锁，把自己牢牢束缚。
趁着孙蘩不在，柳思涵终于捞到机会吐槽：“你说孙蘩至于吗？退步心里难受能理解…现在这算怎么回事啊，怪吓人的。”
诗意：“不知道。”
班长走过来，柳思涵装模作样地翻了张学案，假装讨论：“你说她怎么想的？”
诗意：“不清楚。”
柳思涵的手肘搭在桌面上，指着道选择题：“你不害怕吗？我听她说话都觉得毛骨悚然。”
诗意想了想，说：“可能每个人的性格不同。”
柳思涵语气认真地说：“她会不会在精神方面有什么问题啊？说实话，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我看网上说性格越内向越容易…那个，你懂吧，我之前还以为是骗人的。”
窗外风吹进来，有些大，纸张哗啦作响。
诗意坐的是靠窗位置，有人喊她帮忙关下窗户。
诗意应了声，起身把窗户关上。
阳光透进来，给她头发镀了一层浅淡的金。
柳思涵看愣了，不自觉地感慨一句：“你头发颜色真好看，以后都不用染了。”
诗意赞同地点了点头，又说：“就是有些麻烦。”
因为这个三番几次被老师找。
柳思涵上手摸了摸：“真软，羡慕死了。”
诗意被逗笑了：“不至于，等毕业后你也去染一个。”
高三总是充满各种各样的叛逆念头，带了点幻想，我以后要去…
我以后一定要…
“我跟你说，”柳思涵前后瞧瞧，虚捂着嘴，“咱们班周玥，跟隔壁班一个男生好上了。”
“周玥…”诗意说，“她不是和你一个初中的吗？”
柳思涵说：“是啊，我就是没想到她会谈恋爱，以前没见她谈过。”说到这，声音放轻，“听说那个男生要过生日了，你也知道，周玥的家庭条件不是很好，她最近一直在打听赚钱的工作，说是要给她对象准备一份生日礼物。”
诗意说：“我觉得礼物差不多就可以，没必要太贵，毕竟要考虑实际情况，还是高中生…”
“对啊。”柳思涵说，“我也跟她这么讲的，她说那个男生喜欢一款名牌表，她想买给他。你说周玥是不是疯了？”
诗意不知该怎么说：“她没准就是说说，不至于那么不理智。”
柳思涵一顿，随即说：“你是没看见她当时的表情，我总有种不详的预感。高中生能做什么，顶多周末去打打零工，挣个几百块零花。”
“你看我这块破表，都掉皮了，还是初二带上来的，我都舍不得买新的。”她撸起袖子，给诗意看手上的腕表。
诗意笑笑：“差不多可以了，不然你也找个男朋友。”
“妈呀。”柳思涵指着自己的脸，“您细瞅瞅，这张大脸，满脸的痘印，谁眼瞎了能看上我。”
诗意仔细端详：“我看挺好看的，自信点，书上说什么不要妄自菲薄…”
柳思涵翻个白眼，说：“停停停，我现在不想听见语文课文，这回古诗词填空我一个都没对。”
“真的假的？”
“骗你呢，不知道哪个近视眼老师判的，也不知道给个辛苦分。”
“可能是咱们班老师。”
“我也这么猜的，上课的时候偷着瞪了他好几眼。”
……
晚上九点，职高附近的烧烤店人满为患。
成堆的男男女女拼凑出几桌，酒瓶子摆得到处都是，嘻嘻哈哈地大口撸串。
“老板娘，五个鸡翅和一斤腰子！”三号桌有人摆手，冲里屋喊。
老板娘拿围裙擦擦手，立马应了一声：“好嘞！”
因为是现烤，羊腰子上得要比鸡翅慢些，几乎一端上来，李旭直接上手来了一串。
旁边有人看不下去了：“李旭，你他妈像饿死鬼投胎似的！”
“就是就是，哈哈哈哈哈…妈的，这一桌的东西全让你吃了！”
李旭眼都不带斜的：“你懂个屁！这顿饭是右哥请我的，老子爱怎么吃怎么吃！”
众人紧跟着附和：“就你牛！”
“吃吃吃，要不没下顿了……”
“草，瞧你说的什么话。”
夏夜晚风，一帮少年打打闹闹，难得几分烟火气。
李旭去提酒，刚好撞见个穿短裙的女生。
“白婷？”他拧着眉，“你来这干嘛？”
白婷斜愣他一眼：“关你屁事！”
“欸。”李旭咕哝，“嘴不要就缝上，没个正经话。”
“左惊知在不在？”
“你说右哥？右哥他…”
白婷眼睛一亮：“左惊知！”
她小跑过去，占了李旭原来的位置。
李旭想一脚给她踹开，最后推搡一下：“老妹儿，我搁这坐着呢，你这算咋回事？”
“什么咋回事？”白婷蛮不讲理地说，“我坐会能死啊，一个大男人，小气死了！”
“什么狗屁玩意。”
李旭被她一波言论堵得哑口无言，秉着不跟女人计较的原则，他切了声，坐到一边。
左惊知兀自起了瓶啤酒满上，也不关心旁边的情况如何。
“喂，你怎么不说话啊？”白婷有些不满，“我找了你好久呢。”
左惊知这才淡淡看了她一眼：“有什么事说吧。”
白婷抱怨道：“你什么态度…我问了不少人，从学校跑过来找你，饭都没吃…”
“还有两串腰子呢，你要饿就吃啊，谁不让了似的。”李旭插了一嘴。
白婷暗暗瞪他，自说自话：“我买了两张夜间电影，你陪我看好不好？”
“看电影？”
左惊知心思不在这。
白婷扭捏了下：“对啊，你就说去不去吧。”
“噗嗤——”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一帮人开始哄笑。
“白婷你这架势像要绑架。”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约人也不带这样的。”
顶李旭乐的声最大：“右哥你俩什么关系啊喂？你约就得去，还讲不讲理了？”
白婷不甘示弱，回嘴：“我又不约你，怎么什么都管？！”
“就管怎么着？”
白婷声音倏地拔高：“你有病吧！”
“行了。”最后是左惊知出言终结了这场硝烟，“有完没完？”
白婷嘀咕道：“明明是李旭…”
左惊知点了根烟，放嘴里轻轻吸了一口：“没空。”
白婷：“你现在不就有空吗？”
左惊知没说话。
白婷：“去一趟又不会怎样，我一个女孩子，特地来约你，给我个面子呗。我知道你喜欢看悬疑片，最近新上映的，网上评价还不赖。哎呀，你就去嘛。”
左惊知表情不耐：“说了没空，你耳聋？”
白婷睁圆了眼睛：“什么叫我耳聋？”她站起来，一拍桌子，说起话来丝毫没有顾忌，“左惊知，你前女友不是都和别人在一起了吗，你不会还想着她吧？”
“卧槽？什么意思？”
“老右喜欢谁？”
…
猩红的烟头烫了手指，他像是没有知觉。
白婷干脆破罐子破摔：“我看见你手机备忘录了，她都跟别人在一起了，还有什么念念不忘的？”
场面静了一瞬，不少人都看过来。
无端的爱恨纠葛，总能无限勾起人的探究欲。
过了许久，左惊知才说：“你动过我手机？”
白婷一哽，大声嚷嚷，像是给自己底气：“对啊，你放在那我看一眼怎么了？又没乱碰。”
左惊知沉默地把余下半截烟抽完，就在众人以为这事就算过去时，他猛地一踹桌子，酒瓶子稀里哗啦倒下去，碎了一地。
白婷失声尖叫，吓得脸色惨白：“左惊知你…”
“滚！”
白婷害怕了，往后退了两步，委屈地落泪：“滚就滚！”
她转身跑出烧烤店。
左惊知顺起烟盒，从座位上离开，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这…这怎么了？”
视线都落在李旭身上，李旭胡乱抓了把头发：“瞅我干嘛，我可啥都不知道。”
这冷不丁的一声闷雷，他心里的惊讶不比别人少。
“妈的都什么跟什么啊，越扯越离谱…”
天空的星很少，月色惨淡。
李旭追上去的时候，左惊知正倚着墙边出神，他身上烟味很重，不知道抽了多少。
他仿佛沉浸于自己的世界，对周边的一切都没有察觉，身侧的影子淡淡，添了几分落寞。
给人一种一触即碎的错觉。
李旭看了半天，张了张嘴：“右哥…”
过了一会，那边轻轻应了声，又拿了根烟点上，火光映出他脸上空荡荡的表情。
半晌无言。
李旭最先受不住了，说：“右哥，白婷刚说那些…真的假的？”
他心里藏不住事，有什么就直接问了。
左惊知背靠着墙，突然冷笑一声：“真的能怎样？”
“嗨。”李旭干笑，“这…谁没那个啥过，右哥你也别放在心上。”
“谁放心上了？”
李旭：“对，你没放在心上。”
以前没发现，这人可真够别扭。
夜很静，呼吸都变得绵长。
诗意再一次失眠了，夜晚是遥遥无期的黑暗，她打开手机，徐澜一个小时前发的消息还躺在列表里，她点进去看了眼，没回复。
字里行间都在试探她的态度，生怕因为那天的事惹她生气。
诗意突然觉得无趣，不仅是徐澜，她自己也是。
包括她也不晓得当时为什么要加左惊知的微信，可能脑子一热，话已经收不回来了。
她这样做算什么？究竟对不对？
这种问题诗意从没考虑过，人对自己都是宽容的，甚至没有下限。
晚上诗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中间醒了几次，断断续续到天亮，她出了一身冷汗。
听到水房间哗啦哗啦的水声，诗意才慢慢坐起身，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五点。
理科班女生已经洗漱完回来了。
高三就是这样，朝九晚五，每天都在忙忙碌碌。
今天高一和高二正式开学，大家都显得兴致勃勃，小姐妹凑在一块像群麻雀，一会说才发现自己居然成了高三学姐，一会说这届新生个子都好高啊，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
柳思涵爱凑热闹，当即便要拉着诗意出去，说什么必须得多瞟几眼。
诗意刚好看见正在埋头刷题的孙蘩，犹豫几秒，让柳思涵先等一下。
她碰了碰孙蘩的胳膊，轻声说：“出去溜达会，换换脑子。”
孙蘩这些天瘦了，尖尖的下巴显得脸更小。
闻言她摇了摇头：“你们去吧，题还没写完…”
诗意诚心实意地劝她：“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的。”
孙蘩低着头，继续写下一题。
柳思涵皱着眉头，故意说：“不去就不去，诗意你别热脸贴冷屁股，人家不一定搭你交情呢。”
孙蘩握笔的手有点僵硬。
诗意怼了柳思涵一下，让她说话注意些分寸。
柳思涵不情不愿地撇撇嘴。
“本来就是嘛，又不是公主，还得天天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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