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消毒水味。
左惊知脱掉被雨水打湿的外套,随手一扔,落在椅子上。他拆开外卖盒子,拿出两双一次性筷子,一双递给病床上的男生。
“买了多少啊,咱们两个人也吃不下。太浪费了!”男生这么说,动作倒是诚实,狼吞虎咽了一阵,“贵福记那家?靠,右哥真是个狠人,我都不敢吃了,一口下去全都是钱。”
他一头黄毛,很像前几年的非主流妆造,小眼睛,嘴唇偏厚,那天在网吧楼下抽烟的就有他。
左惊知开了罐啤酒,咕咚咕咚往下灌。
“还吃不吃了?”
李旭忙不迭地点头:“吃啊,右哥请我吃饭,撑死也得咽下去。”
左惊知:“嘴不要就缝上。”
李旭:“别别别,吃东西呢。”
他捂着胸口哎呦喂地叫唤:“人家为了你伤成这样,你连句慰问都没有。”
左惊知乐了一声:“差不多行了。”
“右哥,你看看你。”李旭唉声叹气,“你这人就没劲死了。”
“是下手轻了。”
李旭撇嘴说:“一般般吧,那傻逼净玩阴的,没注意着了付启的道。”
“抱歉。”左惊知说,“这事…连累你了。”
李旭摆手:“什么连累不连累,都是兄弟,那叫什么来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去你的。”左惊知难得笑的真诚。
吃完饭,李旭心满意足地伸个懒腰,医生过来给他换药,重新清洗完伤口,他打了个哈欠,一副饭饱思□□的样子。
左惊知待了一会,把吃剩的东西装进袋子,扔进了外面的垃圾桶。
没再回去,在车库一众杂七杂八里找到摩托车,踩着火往回返。
夜色降临,诗意不争气地饿了。
她趿着拖鞋走到厨房,把冰箱上层打开,从中间一格取出瓶酸奶,有些凉,她思索几秒,又放了回去。
“算了…”
暂时不想和医院那么有缘。
她去附近快餐店看了一眼,打包一份小米粥和咸菜。
小区紧挨着城中村,近两年企业开发,城中村里不少住户选择搬迁,还有一部分很固执,认为家不可移,闭口不谈钱的问题,双方就这样僵持不下。
诗意绕的近路,穿过胡同时,一伙社会青年正气势汹汹地聚在一起,嘴上骂着不入流的污言秽语。
夏季燥热,蝉在耳边疯狂鸣叫。
在经历最初的慌乱后,诗意迅速转身,打算远离现场。
那边有人率先动手。
“妈的,左惊知你有本事就弄死我啊!”
“怪只怪他倒霉!关我屁事。”
“……”
脚迈出去,又收回。
诗意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一下一下地快速跳动。
半晌的耳鸣。
……
直到身后趋于安静,才渐渐恢复了听觉。
她豁然转身。
落目之处,只剩左惊知一个人。
他着实狼狈,领口被扯开,缺了颗扣子,看着有些别扭。
这场以少对多的博弈里,他只能算侥幸。
“左惊知。”
诗意低着头,发丝很细,不用染,是天然的栗棕色。
左惊知看了几秒,错开视线:“嗯?”
诗意说:“流血了……”
他也跟着低头,动了下胳膊,不怎么在意。
“…眼睛真尖。”
“等等。”
诗意走开一会,过了几分钟,提了个袋子回来。
她把碘伏拿出来:“你别乱动…”
左惊知不明所以,摁住她的手,笑着说:“干什么你?”
诗意说:“看不出来吗?都说了别动,给你上药。”
他笑容一凝,没再动作。
诗意拧开盖子,又拿出两根棉签,轻轻涂抹他的伤口,倒不是很严重,血流得多,所以看着吓人。
她又叫他的名字。
“你不疼么?”
左惊知垂着眼,扯了扯嘴角:“你说呢?”
诗意认真地说:“要是我,早该哭了。”
她说得是实话。
女生的忍痛能力天生不如男生,遑论从打架堆里走出来的,没有可比性。
左惊知怔了下,回了两个字——
“娇气。”
诗意突然抬起头,说:“我算不算帮你一回?”
他像不明白:“帮我什么?”
诗意说,“上药啊。”
“然后呢?”
“所以你欠我一个交情。”
他低声说:“原来在这……”
点了下头,似乎是认了。
认下她说欠一个交情。
诗意并不觉得自己在强词夺理,眉眼舒展开:“那现在还我。”
左惊知顿了顿:“怎么还?”
诗意:“把好友申请通过了。”
她说得坦诚,似乎不带任何旖旎。
“就这个?”
“暂时只有一个,别的还没想好。”
“要求还挺多…又不是救命之恩。”
“那也是‘恩’。”
“…说不过你。”
诗意轻笑一声:“好啦,我回家了。”
抬手,把袋子递过去:“拿着。”
他怔怔地接住。
诗意说:“一天三次,记得要按时清理,别感染。”
到家时粥已经凉了,诗意定好时间,把粥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再加热的小米粥失去了原本的味道,诗意将就着填饱肚子,踢掉拖鞋,缩回被窝。
一天过得也很快,她闭上眼睛,很快入眠。
左惊知隔天才通过她的微信,界面顶端是最新好友显示。
连备注都不用换,昵称就是他的名字。
诗意关掉手机,盯着天花板发呆。
窗帘拉着,眼前黑黢黢的一片,有些压抑。
依旧是雨天。
天气预报说今天雷阵雨转多云,下午三点方才见晴。
这雨一到夏天便开始没完没了,隔三差五就要下上一阵,让人浑身发懒,不想动弹。
诗意在床上躺了一天,闲得无聊,从网上找了本言情小说,套路和梗都是最老套的,结局被她猜对一半。
周一升旗,几个学生因为早恋被教导主任全年级通报批评,冯庆国又就着这个问题多说几句,无非是早恋影响学习,眼界不能太狭窄之类。
期初成绩是当天上午出来的,冯庆国看了一节课成绩单后开了个简短的班会,大致说了下考试结果,有两个退步太大的学生下课被他单独叫到办公室谈话。
孙蘩偏过头:“小意,你看成绩了吗?”
诗意说:“没呢,先不着急。”
“我不敢看。”孙蘩说,“…他们有人说我退步了,我有点害怕。”
诗意:“这次只占期末的百分之二十。”
孙蘩:“那我也害怕,我不是你…”
肩膀被人拿笔戳了戳,诗意回头,宁致远正笑嘻嘻地看着她。
“学霸,猜猜你考了几分?”
诗意平静地说:“不知道。”
“猜一下不行啊?”
“不想猜。”
“我还想吊你胃口呢。”宁致远耸了下肩,满脸遗憾的样子,“你这回可退步了,全班第十六名,不过也好牛逼耶,咋长得脑子?老子羡慕死了!”
诗意哦了声:“谢谢你啊。”
宁致远:“就这反应?”
诗意疑惑地问:“还要什么反应?”
宁致远还真的认真想了想,无果:“也是,学霸的世界我不懂。”
孙蘩从厕所回来就一直没怎么说话,后来开始趴在桌子上小声啜泣。
诗意大概猜出始末,轻声说:“孙蘩,没关系的,你得看开一点。”
孙蘩闷闷的声音传来:“我努力那么久…一点也不公平…”
诗意:“……”
学习就像投资一样存在风险,付出不一定会有等价回报。有些人是被命运眷顾,例如诗意的思维能力就要比普通女生高出一截,甚至不需要太努力,成绩依旧可以名列前茅。
诗意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你好好学,高三还有是机会,别着急啊。”
孙蘩哭声更明显了。
前桌柳思涵转过头,指着孙蘩,跟诗意比了个口型:“她怎么了?”
诗意指着成绩单。
柳思涵瞬间懂了,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另外几个跟孙蘩关系不错的女生凑上前,在她四周围成一圈,大家你一句我一句。
“别哭了。”
“一次成绩代表不了什么,又不是说你不努力。”
“女孩子哭就不好看了,以后找不到男朋友怎么办?”
孙蘩最后破涕为笑,鼻音还很重:“我其实没什么事,自己缓缓就好,你们快回去上课吧。”
话音刚落,预备铃声响了,人群纷纷散去。
下节是数学课,孙蘩数学成绩还没到及格线,她面皮薄,一节课都没敢看老师。
中午她像是心情好了,照例拉着诗意去食堂吃饭,两人各自端着餐盘,诗意要了一菜一汤。
然而,视线在食堂内搜索了一圈,人头攒动,座位都被以各种方式宣誓了主权。
“诗意,这!”
诗意跟着看过去,宁致远站起来,在一头招手。
他那一桌正好有两个空位,好不容易找到落脚之处,诗意终于松了口气。
“谢谢你啊。”
宁致远笑着说:“别,以后多教我几道题,对我耐心好点就成。”
诗意斜他一眼:“我耐心不好吗?”
宁致远连连点头:“好好好,小的没见过耐心这么好的学霸。”
配合他一本正经的语气,诗意说:“我终于知道老冯为什么舍不得揍你了。”
宁致远嘿嘿地笑,然后跑去给诗意和孙蘩一人买了瓶饮料,匆匆扒了几口饭就跑去打球了。
孙蘩转转瓶身:“宁致远可真大方。”
诗意正低头喝紫菜汤,只随意嗯了声。
孙蘩似感慨:“他对你也好,我这瓶饮料就是沾了你的光。”
“教了那么多题,两瓶水他怎么都赚了。”诗意没多想。
吃了几分钟,俩人倒了剩饭,往食堂外走。
“小意,你今天晚上还去玩吗?”孙蘩问。
诗意摇头。
“没想好。”
孙蘩说:“你男朋友长什么样子啊,是不是要比王宇航好看多了?”
诗意没细想:“差不多吧,没什么区别。”
“哦。”
孙蘩微微抿着嘴巴:“那天…那天在医院…”
说着说着就消声了。
“嘀咕什么呢?神叨叨的。”诗意奇怪地看她一眼。
孙蘩低着头,默不作声,诗意拽了她一把,避免和人撞上:“小心点。”
孙蘩:“谢谢。”
诗意:“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有吗?”孙蘩愣了愣,“没有啊。”
“可能是被考试成绩影响到了…我怕让父母失望。”
诗意说:“都过去了。”
孙蘩低声说:“你不是我。”
她有些固执。
诗意:“好吧,就算这样,你也不能让它一直影响你。”
走到喷泉池边,水花四溅。
孙蘩扯扯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容,结果失败了。
诗意:“好了,快回去午休吧。”
诗意不太能理解她的想法,在她看来,自己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人还是要学会自私一点。
她不会被外界左右,起码现在,她认为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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