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母亲苏秋

　　接下来的日子里，声摇安静了下来，她只有一次机会，这次机会把握住，成功了就能获得自由，没把握住，失败了将失去用获取信任的手段杀死赵明德的机会，她必须珍惜这仅有的能够实现目标的可能性，用心钻营如何才能破除赵明德的戒备。

　　赵明德每晚都会来看看声摇，看心情决定是否侵犯她，这种境遇让声摇感到极为痛苦难堪，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与第一次不同的是，声摇接下来的日子里不再反抗，仅仅如同木偶一般望着上空，一动不动，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赵明德渐渐地觉得她越发地捉摸不透起来。

　　不侵犯声摇的时候的时候，赵明德会坐下来向声摇自顾自地说上一些政务上的烦心事，声摇不知道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为什么会这么多话这么寂寞，好似平时憋在心里的东西太多却无处施放，她倒成了一个树洞，供赵明德往里面不断呐喊，好消解掉他内心地忧郁与彷徨。

　　不聊政务上的事的时候，赵明德也会向声摇倾诉自己对苏秋的回忆，从赵明德的自述中，声摇知道了自己母亲在这片土地上更多的故事细节。

　　“大概是二十五年前吧，那个时候的我已经执政好几年，在位时肃清觊觎王位的旁支，平了两次叛乱，意气风发，感觉自己无所不能，执政能力远超自己的父亲。”

　　“那时的我从来没有考虑过感情，或者说，女人对我而言除了泄欲便没有更深次的意义，直到遇见了苏秋……”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我和我的队伍刚与一个企图挑起附属国纷争的小部落交战完，这是一场很小的战役，我们轻松地取得了胜利，但连续的作战仍然让我的队伍感到疲惫，于是，在经过乌山湖时我做出休整的决定，让人马能够喝水休息。原本离王宫也已经很近，不到半日就能回城，但这个心血来潮的决定却让我遇见了这一生唯一爱上的女人，就在湖边修整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了苏秋。”声摇不言语，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牵着马绕湖漫步，远远看见一个女人立在湖边出神，那画面既安详，又美好，与我之间的政斗及戎马生涯截然不同。在湖光的映照下，苏秋的侧颜静穆忧伤，仿佛心神里有着太多的情感，对这个世界有许多的话想说却又欲言又止，那一瞬间我的存在被抛到九霄云外，眼中只有她，有时候我觉得，这一眼深植于我内心的感觉，甚至一直持续到现在。”赵明德盯着侧颜的声摇，出了神。

　　“她跟我说她并不是垚国的人，来处是个我从未听说过的地方，因为渴望走进她的世界，想将她带在身边，所以我承诺只要她跟我回到王宫，我便可以帮她找出她故乡的位置。苏秋是个极为单纯的人，而我当时也真的以为凭自己的能力，想找到任何一个地方都不算难事，然而她跟我回到王宫后，我却并没有实现自己的诺言。”赵明德的神情里满是遗憾，“或许假如当时能够替她找到故乡，就不会发生后面的悲剧了吧……”

　　声摇的内心是愤恨的，赵明德何其无耻，以这样的手段将母亲骗到自己的身边，她心里想的是，即使让你找到了母亲的故乡，只怕也绝对不会放母亲离开。

　　“我虽然命令了不少人去寻找她说的那个地方，但始终一无所获，到后来，我也渐渐对这件事不抱希望。苏秋虽然是个温顺柔弱的女人，但同时也是个聪明的女人，见迟迟没有故乡的消息，便疑是我故意隐瞒，有时候会提出要自己去找，但都被我拒绝了，这个时候或许她才开始意识到，我把她带到身边，就没打算让她离开，而当时的我，竟然还拒绝承认这一点，还拿着保护她的安全为借口，私底下将她监视了起来，现在想来，她对我的不信任，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苏秋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除了自己的房间便是呆在王宫藏书的地方，她说那里让她感到平静。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对苏秋也越来越渴望，她的存在糅合了这世上我对女人最完整且最完美的想象，她能够平静地倾听我说话，不带任何的仰慕或是恐惧，她有着女性特有的母性气质，让我感到安心也助我强大，假如要找一个女人与自己共渡一生，我不会选择家族订婚的那个小姑娘，必须是眼前的苏秋。终于，在当年一年一度的聚会上，我做出了冲动的事，这件事彻底毁掉了我在她眼中原本的好感。”赵明德似乎很痛苦，“但我不后悔，我心里明白，即使花再多的时间也无法让她爱上我，她的心里藏着别的牵挂，那牵挂或许就在她的家乡，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我不可能走进她的内心。”

　　“聚会当天我强邀她一同出席，她那天真美，惊艳了所有的人……即使是王妃，她也会是从古至今最美的那个。”赵明德的心神似乎完全回到了记忆中，嘴角荡漾起甜蜜的波纹。

　　“那个晚上我喝了很多很多，每一口淌进嘴里的酒想的全是她，迷迷糊糊之下，我跑到了她的房间，得到了自己一直渴望的。”声摇浑身颤抖，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将自己的可耻行径说得这样理所当然，他自私自大，根本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只想着怎样毫无羞耻地占有别人。

　　“苏秋似乎早就预感到我会做出这样的事，她没有竭嘶底里，只是一再哀求我放她离开，然而怎么可能办得到？我已经再也离不开她，渴望每一分每一秒都与她在一起，哪怕会让她痛苦，绝望，但让我停下来，做不到，这种畸形的关系持续到她怀上了钰成。”声摇听到赵钰成的名字，浑身一震。

　　“怀孕之后，苏秋似乎安静了下来，将时间更多地花在了静养和翻阅各种典籍上，而我则开始计划要如何娶她，我不能容许我与苏秋的孩子是个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私生子。”

　　赵明德握紧了拳头，“但是苏秋拒绝了我的求婚，她不愿意成为我的女人，更不愿意公开成为我的女人，哪怕这代价是让自己的孩子变成私生子！”

　　“钰成的出生给我和苏秋带来了短暂的融洽，我们共同期待着孩子会成长为一个怎样出色的男子，甚至在钰成三个月的某一天开始，苏秋心情莫名地变好，少有地会自顾自地微笑，眼神中渐渐有了期待，这让我一度以为她已经接受了当下的生活，那是我这一生中最欢愉的一段时光，没想到几个月后她竟然趁夜抱着孩子逃跑了……”赵明德双拳紧握，眼神中露出了愤怒与不解的光芒。

　　声摇倒觉得母亲自始至终未曾真正接受赵明德，短暂的心情变好或是所谓的眼神中有期待，或许是因为发现了回到家乡的方法。与自己从梅悟溪那里获取到办法不同，母亲苏秋或许是从长期的书籍阅读中发现的自己身处不同时代，也是通过不断研读自己琢磨出的回家的方法，如此说来，自己那个心性善良柔弱的母亲，竟聪明到如此程度。

　　“苏秋不止一次提出过要回到乌山湖，不难想到她很有可能去了那儿，而且抱着一个孩子用双脚走，想必去不远。我们追到乌山湖的时候苏秋已经准备带着钰成走进湖里，那个时候的我已经失去了理智，想不通自己的一腔真心为什么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我心爱的女人宁可选择死亡也要离我而去，更要带走我的孩子，那一刻我感到被整个世界背叛，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值得用心付出，真情总被无良践踏，只有依靠强权，才能让他们依附在你的身边！”赵明德的双手紧紧扣住了凳子的扶手，眼睛瞪得有些凸出眼眶，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分外恐怖，声摇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我恐吓她，想让她放弃带着孩子去自杀，然而我错了，她不再柔弱也不再为孩子考虑，她一心求死，最终还是没有为我留下，抱着孩子毅然跳进乌山湖里，最终只有钰成被救了上来，然而她却……”说完这些，赵明德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声摇早已知道事件的大概，只是从赵明德这个当事人嘴里说出来，带出了些别样的情感。

　　声摇并不同情赵明德，他从一开始就只想着自己，母亲心里记挂着另一个时空的丈夫以及两个年幼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与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产生感情？单方面的一厢情愿凭什么必须有结果？只因为身份是国王吗？声摇冷冷地看着这个因为倾诉完心中积郁而精神虚弱的男子，反而没有了之前的恐惧，眼前的这个男人，除了一身的强权本事以及治国能力，在感情上却还像个婴孩暴君，或许，获取他的信任不是一件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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