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此后的一个月,山子在陈叔的指导下埋头读书,玉珠因为出手了两件绣品,想着以后要开铺子,还是要多攒些存货才行,于是忙着挑花色配线刺绣,一切都很平静,除了西边那处时不时传来的哭骂声。
这天,陈叔让山子带上两篇自己平时做的好文章,换了衣衫到白鹿书院投帖。晚上回来,看着山子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玉珠就知道看来这书院山子还真是去定了。
因为白鹿书院有规定,学子十日一休,山子就要住到书院的宿舍里去,玉珠给山子收拾了两件衣裳,几包吃食和酱菜,又给塞了400文钱。
山子接过玉珠递来的包袱背在身上,看着玉珠道“这附近都是读书人家,平时多有人巡逻,也算安全,只是家里就你和陈叔,晚上还是要紧闭门户,若你想去顽,等我从书院回来再带你去。”
玉珠点头道“山子哥,我知道的,你放心,你在书院要照顾好自己。”
山子看着玉珠摸了摸她的头,一笑转身走了。山子走后,玉珠就把开铺子的事提上日程了,这得赶紧赚钱才是正经,于是就托了陈叔去打探哪里有合适的铺子。
这日陈叔去找人打探铺面的事,玉珠正在堂屋刺绣,忽然大门处传来敲门声,玉珠停下手里的活计,想着不知是谁上门。
站在门内,扬声问了句“是谁?”
却听门外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声“林娘子,是我,上次你还送过糕点去我家。”
玉珠终于想起在哪听过这个声音了,这不就是那位爱贪便宜的妇人,虽不解她为什么会上自家的门,但人都到了门外,也不好拒之门外。
开了门,让那妇人进来,那妇人手里拿了把素绢地团扇,边走边摇边打量着这小院,道“还是林娘子会过日子,看这家打理的井井有条。”
玉珠忙道“嫂子称呼我玉珠就好,什么打理不打理的,胡乱过日子罢了。”对方比她年岁大多了,她本该谦着。
那妇人笑道“玉珠妹子一看就是爽利人,我年纪比你大,你叫我何嫂子就好,妹子家这桃树种的好”原来俩人已走到那桃树旁了。
玉珠道“这院子原本就有的,我也没怎么照管过。”
及至到了堂屋,何嫂子趁着玉珠端茶的功夫眼睛已是打量了一遍这屋内的摆设,不过东西厢挂着帘子,她也看不到什么。
何嫂子坐在左边,道“上次妹子去我家见礼,原该早就上门说声谢的,只是听说你家相公在忙着入学试,倒是不好打扰。”
玉珠忙道“嫂子说哪里话,我这也日日无事在家闲坐,只要嫂子不嫌烦就成。”
何嫂子笑了声“还是你爽利,可怜我在这住了十来年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你们现住这地,我见到的都不止搬了五家了。”
玉珠不解,难道这院子有什么不妥“这可有什么原由?”
何嫂子无奈道“还能什么原因,不就是这邻居闹的。”然后何嫂子那话匣子就跟打开了似的,再也关不上,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许久没人与她说话了。
“你们家东墙这边,也是有秀才功名的,那娘子据说也是秀才公家出来的,还缠了小脚,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远远的看见过一回,走路都要个小丫鬟扶着,身子轻的一阵风就能吹倒。”
“偏那娘子自认有些学问,很是清高,瞧不起我们这等市井人家出来的妇人,即使见了面,连个眼神都欠奉的。”
“你们家西墙这边更了不得,那家姓卢的寡母带着个儿子,辛苦操持把那儿子养大考中了秀才,又娶了亲,就以老封君自居了,对那儿媳非打即骂,只抱怨那儿媳进门七年连个蛋都没下。”
“要我说她儿媳要是真肚子大了,她才该哭,也不想想她儿子十天半月从书院回来一趟,回来还被两个女人拉锯,哪有那时间播种,这地没有下种如何能长苗。”
玉珠很是无奈的看着何嫂子喝了口茶,润了喉又开口道“这寡母带大的儿子是万万不能嫁的,人家母子相依为命十几年,那儿子是母亲的命根子,母亲就是儿子的依靠,媳妇那就是个外人,丈夫如何会向着你?”
“那卢娘子自己也是个立不起来的,我之前看不过也劝了她几回,偏她就是那烂泥,扶都扶不起来,俗话说好良言劝不了那该死的鬼。”
“如今那婆子还指望着卢娘子纺纱织布供儿子读书,等到那儿子中了举,只怕第一件事就是遣卢娘子归家,到时,岂有卢娘子的好果子吃,她娘家可是继母在当家,偏她自己又立不起来,唉。”
何嫂子讲了一个段落,终于停下来将杯中茶一饮而尽,玉珠觉得何嫂子应该去茶楼给人说书,才不浪费这番口才。
趁着这个间歇,玉珠忙问道“嫂子平时在家忙些什么?”
说到这个,何嫂子脸上笑意更深“还能忙些什么,左不过是家里那爷仨的事,如今相公在家读书,两个哥儿都已进学堂了,虽花销大,好在当初娘家陪嫁了个铺子,倒还勉强能过。如今孩子大了,我也就闲下来了,才能来找妹子说说话。”
玉珠依稀觉得何嫂子在显摆自家儿子,不过也确实,一连生两个儿子还很是懂事,自然令人骄傲,尤其是和隔壁的那卢娘子相比。
“你们几家都是有秀才功名在身的,只我家相公还是个童生,本来我还有几分失望,现在我也看开了,左右我还有儿子,只要儿子上进,将来享儿子的福也是一样。”
玉珠忙恭维道“嫂子说的很是,两个哥儿将来考试中第,嫂子何愁没有个诰命在身。”
好话谁都爱听,何嫂子那笑止都止不住,嘴里谦道“看他们有没有那个造化了,能明些事理,这书就不算白读。”
说着喝了口茶道“你这是什么茶?味道倒是清香。”
玉珠忙道“是去年在山上采的野菊,晒干后泡制的。”
何嫂子道“还是你们懂得多,我相公也爱这口,偏我是个俗人,哪里懂这些。”
听话听声,听锣听音,玉珠道“这不值当什么,嫂子一会走的时候拿些走就是了。”
话刚落,何嫂子就道“那可谢过妹子了,我就知妹子是个大方的。”
送走何嫂子,玉珠深深的觉得这三家邻居没一个是省油的等啊,自己可以不上门,架不住人家硬送上门来啊。
晚上陈叔回来,玉珠赶忙追问铺子找的如何了,她宁愿操持铺子也不愿被人堵在家里了。陈叔却让她多些耐心,这铺子哪有那么好找的。
玉珠无耐,但这事它也急不来,好在何嫂子没再上门,让玉珠松了口气,但就在玉珠以为和那三家不会打交道时,山子休假回来了。
玉珠看了看觉得他脸色还好,放下心来,烧了水让他洗澡好吃饭,自己收拾他带回来的包袱,两件脏衣服,还有个装酱的瓶子已是空了,尤其是那个绣莲枝的钱袋空空如也。
玉珠疑惑,在书院吃喝不用花钱,她给山子装了400文钱是多装了的,怕有个急用,这钱是花到哪去了?
晚上吃完饭,收拾干净,坐到床边玉珠问道“山子哥,在书院钱可是不够用?”
说起这个山子就愧疚了,他下午下学准备走的时候,碰到了隔壁的卢秀才,两家是邻居,自然回来的路也是一样,结果走到半路,有人急急的来找卢秀才,说他娘子摔了小产了,让他赶紧回去。
那卢秀才听了本要转身疾走,不知道想起什么,走到山子面前拱手作揖,然后方脸色发红的说要借些银钱,山子觉得他没听到就罢了,是同窗又是邻居,事情急,又关人命,不好不借,把身上剩下的300文钱都给了他。
结果卢秀才刚走,山子后面走上来个书生,看样子也是书院的,拍拍他的肩,说他那钱八成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学院里和卢秀才相识的基本上都被他借过,但十有八九都没还过,读书人讲风骨,也不好追着人家要账,索性钱也不多,但此后再也没人肯借钱给卢秀才,是以山子这刚入学的就做了冤大头。
山子此刻也是后悔,自己不该挥霍玉珠辛苦攒下的钱,但玉珠有问,他还是把事情的始末给交待了。
玉珠听了也是无语了,她这边没出问题,倒是有人找上山子了,半晌道“山子哥,这回就算了,人命关天,我们见了也不好不伸把手,只是这样人你也听到了,借钱习以为常,欠债又不还,别人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再有下回,你还是拒了吧。”
山子忙道“我也是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下次必不会了。”
当天晚上西院又是一阵哭闹,玉珠躺在床上心想,她要是有钱也恨不得搬离这地方,这时不时的闹上一场,搁谁谁受得了啊。
山子在家只待了一天就又回了书院,不过看起来比刚来的时候显得有生气多了,那些曾经的伤痛终会随着时间慢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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