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既然铺子没着落,玉珠也只能无奈的继续自己的存储大业,但是她还真是不得闲,因为何嫂子自从那次和玉珠聊过一次后,仿佛找到了人生知己般,邻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找玉珠八卦一番,再面上无奈实则显摆的把自家儿子拿出来说一通。然后时不时的顺走点东西,这让玉珠觉得自己即便是碗茶都不要拿出来的好,要不然何嫂子不知哪日会不会说她家的井水都比她们家的甜要带些家去。
这天何嫂子又来了,玉珠把家里剩下的糕点拿出来招待,这糕点是山子给玉珠买的,玉珠不爱吃这个味,嫌腻,正好弃了也浪费,索性拿出来待客吧,何嫂子看见糕点,眼睛都笑弯了,这下书说的也更尽兴了。
“你说这作孽的,那婆子盼了几年了都盼不来,结果这下好了,直接给她作掉了,听说都一个多月的身子了,那婆子还日日磋磨那儿媳做活,那卢娘子身子本来就弱,当日那婆子又指着她打骂,甚至还动了手,孩子直接就给摔掉了。”
“当日那医馆的老大夫可是说了,卢娘子身子本就亏的厉害,这下雪上加霜,以后怕是不好怀孩子,结果那婆子听了不但不心愧,还叫嚷着让卢秀才休妻,你猜怎么着?”
玉珠看着等她接话的何嫂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那何嫂子吊够了胃口才接着说。
“那卢秀才这回也不知怎么良心发现了,不但把他娘训了一顿,还留在家里照顾那娘子,书院那边也告了假,不然这卢娘子只有死的份了。”说完何嫂子叹了口气,她虽然八卦,但是女人的那点同情心让她也不觉要为卢娘子掬一把泪了。
玉珠听完也觉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想她以前生活在村子里,也时常见到婆媳争风的,但那可不是婆婆压着媳妇骂,有些媳妇泼辣的甚至连婆婆也不敢招惹,似卢娘子这般软弱成这样的还真是少见。
不过经过了此事,西院那边倒是安静了下来。过了几日,山子休假回来,第二天俩人打算去街上转转顺便看看铺子,玉珠来了这般久,还不曾好好逛过,谁知大早上还没出门,就有人上门了。
上门的是卢秀才,看样子一脸为难不好开口的样子,山子虽然疑惑,这卢秀才虽然和自家是邻居,但并不熟,这无端端的上门是为了什么,又这幅面孔,山子心中一凛,不会又是来借钱的吧?
玉珠在西间没出来,由得山子去接待,只坐在里面边做着针线,边竖起耳朵。
卢秀才似乎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开口了“上次多谢林贤弟伸手相助,只是还望宽限些时日允卢某慢慢还账。”
人家都这么说了,山子能怎么样,只得说道“卢大哥不必客气,都是邻居,帮把手而已,账慢慢还无妨。”人家家里都出了那般的事,他也不好这时候开口催啊。
“那可否请贤弟借十个鸡子给卢某?”卢秀才一拱手道。
好想收回刚才那句话,他们家看着像是做慈善的么?这时玉珠出来了,她实在不想再听这俩人这般说话了。
“卢大哥等下,我去给你拿碗装些”玉珠看着卢秀才道。
过了会,玉珠端着碗鸡子递予卢秀才,道“拿回去好好给嫂子补补吧。”
卢秀才面带窘色的接过玉珠手里的碗“多谢弟妹,这个过几天我就让你嫂子还。”说着出了林家的门。
等卢秀才走了,山子才疑惑的看着玉珠,道“你这回怎么又这般好心了。”
玉珠白了眼山子,说的好像她多冷血似的,当下只是把何嫂子的话转述了一遍,山子听了沉默了。
其实玉珠猜他肯定想起了娘去世,娘当年就是小产落下病根,因此山子才会听到卢娘子小产就二话不说的借钱给卢秀才。
只是他们是外人,能帮的有限,看样子卢秀才也不是那拎不清的,不知道家里为何会弄成那般,但凡男人能在中间主持公道,何至于让婆婆搓摩儿媳至此。
却说离开的卢秀才,他刚才也是鼓足了勇气才到林家借鸡子,一则是因为从他娘那里知道玉珠曾上门拜访送糕点,想着这般人家,多是知礼的,当然他娘的原话是“也不知怎么有那么傻的人,拿着银子往水里扔”一边捏着糕点往嘴里送,他们家日子清贫,平时吃穿用度紧张,哪里有闲钱买的起糕点呢?二则,山子曾借给他钱,他家在这附近的名声并不好,他多少也知晓些,只怕别家连门都不会让他进,还好,林氏夫妇果然是厚道人。
走到自家门口,卢秀才叹了口气,想起家里的一堆乱麻,他悄悄走到堂屋,看了眼他娘背对着门躺在东间,于是悄没声的到西间,看着秀兰闭着眼躺在床上,将鸡子锁进柜子,再拿出一个,准备到灶间做个鸡蛋汤,烧开水将鸡蛋搅碎,加盐就成,复杂的他也做不来。
端着那碗鸡蛋汤,卢秀才到了西间,轻轻对着床上的妇人唤了声“秀兰,把这蛋汤喝了吧。”那妇人却是把脸扭向里边,闭着眼悄悄的流泪。
卢秀才心慌了,其实他也知自己有愧,他六岁的时候爹就去了,他娘一个人白天给人洗衣缝补夜晚纺纱织布的供他读书,只为着将来出人头地。他娘年纪轻轻守了寡,寡妇门前是非多,常常有村里的浪荡汉子在家里周围游荡,甚至有言语轻佻的,他娘就拿着锄头和人对骂,甚至要和人拼命,见了他娘这不要命的架势,那些人才渐渐退了。
为了供他读书,他娘把家里的几亩薄田也给卖了。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一定要发奋图强,让他娘过上好日子。后来他十六岁了,到了成婚的年纪也没人给他说媒,他家贫又有个凶悍出名的娘,没哪家的好闺女愿意嫁给他,他娘就告诉他只要考了秀才,好人家的姑娘也随他挑。
他终于在20岁那年中了秀才,村子里的人看他的眼光都不同了,他娘也感觉到扬眉吐气了,秀兰就是在他考中秀才那年嫁给他的,秀兰家颇有些田产,虽是后娘当家,但秀兰的爹还是陪嫁了些财物。
后来他娘听说这附近最好的书院是白鹿书院,就坚持要让他来白鹿书院求学,并且跟着来了县城,要好好监督他。
但这地方租金贵,他们家这小院一个月还要1两银子加500文钱,但他娘执意如此,说这才不会让书院的同窗和山长看轻了去,好在他中秀才时,村里多给了些贺仪,但仍旧把秀兰的嫁妆也给花了去,后来靠着秀兰织布,以及他偶尔的抄书才能勉强支撑日常生活。
刚结婚时,他和秀兰也过过一段好日子,但他娘不喜他和秀兰亲近,怕他沉醉于儿女私情中,无心读书,甚至私底下他娘还训斥过秀兰,让她不要整日粘着丈夫,刚开始秀兰还会在他面前说几句娘的不是,但他体谅娘的不易,就劝她多忍耐,后来秀兰再不在他面前提娘了,只是夫妻之间有了隔阂,夫妻生活也渐渐近似于无了。
那天秀兰小产,他赶到医馆时,看到秀兰的眼神,里面有对他的怨恨和失望,他怕了,真的怕秀兰会想不开,是以他告了假,天天在家守着她,想告诉她他们以后还会有孩子,但现在看着秀兰,他什么也说不出口,她大约对他失望极了。
卢秀才看了妻子的眼泪,心中也是酸痛,他都27了,膝下还空虚,好不容易有个孩子还这般的失去了,都是他的错才放纵他娘至此,只是眼下还是要让秀兰放宽心养好身子。
“秀兰,一切都是我的不是,你把这蛋汤喝了吧,把身子养养,以后再不会这般了,你再信我一回可好?”
看着秀兰一动不动的身体,卢秀才还待再劝,却听背后忽然□□来个女声。
“怎么,掉个孩子还把自己当成娇小姐了,还吃蛋汤?没得浪费了好东西,下蛋的母鸡都比她强,自己保不住孩子,倒怪到老娘头上,不会怀崽趁早滚蛋,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玩意。”卢秀才看着他娘站在背后叉腰骂道。
接着趁着卢秀才反应不过来,端起桌上那碗蛋汤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还咂了咂嘴。
卢秀才看了看他娘,又看了看秀兰一脸的冷笑。他突然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忍耐了,或者说他的心中一直都有座火山,在等着喷发。
卢秀才怒道“娘,您这是做什么,秀兰刚小产,正要好好休养补补身子,您不体谅就算了,但是能不能别再添乱,您是要逼死她吗?”
大概是习惯了儿子的听话,眼下这般,那卢婆子也是愣了,接着就骂道“没良心的小崽子,老娘辛苦操持将你养大,供你读书,你现在为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小蹄子对老娘发火,你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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