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再次情动

阿泽和师兄就这样带着师父的任务上路了，倒不是广成子不护犊子，只是当年狮驼国的惨剧不能再在东土发生。

        “阿泽，你说那大鹏鸟为什么又要逃出来他当初做了那么多恶，到头来连个像样的惩罚也没有，还是坐在金光大殿上受万人朝拜，伦理上还要压如来一头，尊贵显赫至此，他是不是想不开还要逃出来？”

        “可能是那大鹏鸟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或者非见不可的人之类。我此前在师父的藏书里，见到过一本记录唐长老西行的经书。那本书里倒是提过，金翅大鹏痴恋孔雀公主，求爱不得。他捉去唐长老去找公主献媚，公主却对唐长老芳心暗许，多次出手相助。”

        “原来佛门也有这样的情爱故事——求爱不得，恼羞成怒什么的，真是天下一个样。”

        阿泽补充道，“后来，听说那公主思念成疾，一句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让她记了不知多少年，她又痴心不改，寻到东土。”

        “唐僧早已封了佛，那公主只怕是无功而返了。”殷郊叹气。

        “对于未得道成仙的妖精，五百年天降杀劫一次。孔雀公主，只怕是早早过了奈何桥，或者那公主躲过了杀劫，修炼圆满，已成了不知名的散仙。”

        阿泽话锋一转，“但对于大鹏鸟来说，或许他这次出逃，为的就是这桩□□。”

        “说得有理，这位公主我此前倒也听说过。”殷郊若有所思，“听说她长得甚美，手里还有一把厉害的法宝扇子，能够扇昏对手。”

        阿泽在师父的藏书妖女传中见到过这位公主的画像——身着浅绿色镶金铠甲裙，头戴孔雀发冠，发髻高盘，长脸蛋，尖下颌，眉目深邃，顾盼生辉，美艳无双，身量苗条，善歌舞,性情清冷高傲，又颇为善良专情，确实是一位妙人。（形象参考96版西游记金巧巧所饰孔雀公主）

        两人日行千里，寻了半月有余，在一处不见人烟的市镇附近寻到了线索，这市镇两旁鳞次栉比的房屋不闻声响，畜生栏里也都只有一些杂乱的毛发和几处血迹，街旁的柳树下耷拉着几条死蛇，尾巴被撕去，只留半截身子。

        “这些痕迹还很干净，估计是走了没多久。”阿泽说道。

        “你我分头去寻，一定能找到那个畜生。”

        殷郊确实是先一步寻到了大鹏鸟，他正躲在附近的一处山洞里歇息，殷郊心下疑虑，知道大鹏鸟法力高强，正打算先用千里全声通知阿泽，不料大鹏鸟早已发现他的踪迹，用法力隐去殷郊面前的遮蔽物，殷郊暗呼不妙，手上白光一闪，召唤出雌雄剑与他比试。

        大鹏鸟赤手接了他的剑招，炸开山洞。空中两道白光一闪，大鹏鸟已经腾空而起，殷郊看他并无武器，欲近身搏斗，谁知敌手直接反剪了他的双手，震开了他一把雄剑，出手之狠辣，令殷郊恍然失神，转瞬间，大鹏鸟又伸手准确掐紧了他的脖子，他甚至无力再耍动雌剑。“看你是阐教弟子，也不过如此。”大鹏鸟似将他连根拔起一般升到半空，又用法力将殷郊狠狠掼到脚下的百丈高空。

        殷郊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记忆片段，是一道熟悉的身影迅速地接住了他的腰身，“师兄，先歇息一番。”

        “阿泽，不要与他硬抗。”他说完此话，便已耗尽了全部力气。

        话说那大鹏稍事休息后，打算去山林间寻一寻被他掼死的那人，想来已成了一摊肉泥。估计口味不会好到哪里去，可是毕竟是阐教的人，还是快些处理完他的尸首，若被阐教发现是他的手笔，可是会惹上不少麻烦。

        他寻了一夜无果，翌日清晨，正打算放弃，离开了这片山林。倏尔听到泉水泠泠，隐约还有一女子曼妙的歌声。

        “彩裙荡春水，眉目送秋波……”

        “恨别鸟惊心，难分又难舍，只愿从此君常在……”（歌词参考孔雀公主在唐僧面前献舞时配的歌）

        大鹏鸟如遭了个雷击——这首歌，是，是孔雀公主常在嘴边哼的，是他魂牵梦萦的人儿…

        他匆匆忙忙循着歌声跑去，好像那是他唯一的光源。

        山泉击石，铮铮然有声，仍不及眼前女子歌喉清脆。

        “公主，你让我找的好苦，我一路艰辛，就是为了今天，亲手掐断你的脖子。”他咬牙切齿，指甲掐入血肉。

        那女子似乎早知他要来，“正好，我在这里等你等了那么多年，还真的把你等了过来，你就杀了我，我也等着这一天呢。”孔雀公主掩面而泣，“大鹏，你若要杀我，我也正好寻个痛快，这下死在你手里，我上奈何桥，多要两碗孟婆汤，将和你的这番孽缘，断了个干干净净。”

        “你这么轻易就要忘了我，哪那么容易？你个薄情寡义的□□，我为了和你长相厮守，才去蹚浑水，捉了那唐僧请你吃长生不老肉，你非但不领情我这番好意，反而与那和尚互生情愫？”

        “我只是一介妖精，你是佛，哪里配的上与你长相厮守？我不要你捉拿唐僧肉，我不想看你为我犯下大错。如果我真真害了你，我就恨不得把自己碎尸万段，死得透透的。”公主仰头看着那大鹏，泪流满面。

        “唉，”大鹏仰天叹息，“你如今伤了我的心，现在说出这番话来是何意？”

        “因为孔雀不想再骗自己了”公主赌誓“当初我觉得长痛不如短痛，不如直接断了你的希望，是我没有珍惜你真挚的情谊。我其实，其实…”

        公主垂下眼眸，娇羞道：“其实我心里早有你了。”脸上泪痕未干，却已有红晕。

        “公主，你这番话当真？”他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战栗。

        “你若是不信，当下我便可以从了你，真正成为你的女人——大鹏，你抱抱我好吗？”

        他快步上前，搂住了孔雀公主，这种心上人温香满怀的感觉，令他心软得一塌糊涂。孔雀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忽而转守为攻，顺势吻住大鹏。她一面吻他，一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轮廓，一面从头上摸下发簪，迅速将发簪刺入大鹏的心脏，一个漂亮的翻手，将发簪狠狠推入。大鹏来不及反应，闷哼一声，迅速推开怀里的女人。他胸口的发簪已而变成一把青光闪闪的长剑，正刺他的心脏，“贱人!为何害我!”大鹏凶狠地欲对孔雀公主下杀手，就感觉自己无法使力，心口似被抓碎一般，“不好，是诛仙剑!”大鹏使尽全身力气，奋力挣脱，法力的余威将孔雀公主震出两米开外，她跌入泉水之中，那剑却仍旧稳稳插在他的心脏上。

        那孔雀起身，却分明是阿泽的脸，阿泽敛去孔雀公主的伪装，艰难起身，全身湿透了，嘴角刚刚被震出一口鲜血，他咳了两声，慢慢地，一字一句念道：“当初金蝉子西天取经，到了狮驼岭，只见堆尸八百里，骷髅若谷，骸骨若林，狮驼国一国的文武大臣，男女老少，让你吃尽了。以这种方式杀了你，于我的良心，也并没有什么不安的地方。”

        “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是西天如来的娘舅，你杀了我，就等着西天的菩萨讲你们阐教的人赶尽杀绝，将你们一个个剥皮剜心…啊!”大鹏的身体在阵法中不断抽搐，收缩，最后他失去了人形，满地黑血。

        “你算如来哪门子娘舅，你姐姐吞了当时修炼金身的如来，如来被迫认了你个娘亲，一个娘舅，你若是学你姐姐，安安生生当个册封的菩萨，受礼佛朝拜，又何至于屡次出逃，祸害千千万万人的性命西天早就想放弃你了，只是不便出手，落一个弑舅的恶名罢了。”阿泽看着诛仙大鹏鸟撕心裂肺地尖叫着，垂死挣扎

        “当初有六耳猕猴假冒孙悟空以假乱真，今日如来就不愁再找出来一个听话的娘舅。”阿泽最后补充道，断了他最后的念想。大鹏鸟登时不再挣扎，任由诛仙阵对他一层一层施法。诛仙阵是要一层层废法力，剔仙骨，灭魂魄，碎元神，再将肉身湮灭成粉，散于三界。这般毁尸灭迹般凶恶的法阵，只有面对极凶恶残暴的神性才能发出作用，神性越恶，阵法越强。

        殷郊后来被阿泽背回去了，等他醒来，同师父一起了解了金翅大鹏被杀的来龙去脉，不由得感慨，阿泽确实是个实打实的白切黑，他这个师弟，表面上不声不响，实际上已经成长飞速，可以独当一面了。广成子随即正式将诛仙剑传给二弟子成泽。

        后续也确实如阿泽所想，佛界无甚风浪，“大鹏鸟”安然在如来坐下修行，性子愈发清淡，似是褪去鸟禽的粗野本性，变得颇有菩萨风姿了。佛界托了阐教的手，算是欠下阐教一个人情。

        一日阿泽与殷郊在河边对练时，兴致缺缺，殷郊颇为八卦地询问他情况，那狐狸居然伤春悲秋地感慨道，“那个金翅大鹏鸟倒是个爱而不得的情种。”

        “怎么你还跟他心心相惜了阿泽，你刚化成人形就来师父这里学艺了，到底见过女人没有还是哪一个女狐狸精将你迷住了”

        阿泽白了他一眼，“是个朋友，估计跟她，也一千多年没见面了。”

        “什么你都喜欢人家一千多年了人家知道吗？”

        “不知道，她完全不知道我的心意啊。”阿泽索性躺在河边芦苇荡里，折了根芦苇放在嘴里狠狠咬住。

        “你小子还怪能藏事呢，咱俩都快一千多年的交情了，也没听你提过，你也没跟师父提过吧。”殷郊也顺势躺在他旁边。

        “师父要知道了，能被我气死。我喜欢那女子，其实跟我们阐教还有点关系。因为有关系，这些年我从来不敢打听她的情况，怕我生出什么流言蜚语或者事端来，咱们阐教一向隐匿于世外，不受天庭拘束，只是该出手主持正义了才会到凡间一趟。”阿泽转了个身，“所以这一千年，我连她的面没见过，消息也没听过。”

        “可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避着她为什么不去争取呢”

        “因为她已经嫁人了。她就是西海三公主敖寸心，她丈夫就是咱们师父的师弟玉鼎真人的大弟子——杨戬。”殷郊呆住了，恍惚间，他回忆起那日在书房里看见的女子画像——珊瑚头饰，鲛纱，确实是龙女打扮。

        “杨戬，这名字我好像听过，我知道了，一千二百多年前，他好像还在三界广散喜帖，要迎娶西海三公主。就是要跟玉帝叫板，当时我还想去参加来着，结果师父告诉我少凑热闹，这种玉帝家事，掰开了揉碎了就是情爱那档子事。”

        “不过，不过”，殷郊若有所思，“可是我听说，二百多年前，他上天做司法天神去了。这好像是要跟他那个玉帝舅舅和好。”

        “司法天神那他妻子岂不是，玉帝怎么容得下一个有妻子的神仙担纲司法天神”

        “啊，这些我也不太清楚，咱们成百上千年的在师父这里修炼，这凡间的八卦基本都是闭塞不畅的。不过我猜，可能是，杨戬和那个什么三公主，和离了还是说，那个三公主出什么意外死了，”殷郊摸着下巴推测，“喂喂，成泽，你小子去哪里啊？”

        “禀告师父，成泽去人间游历一趟，有私事处理。”阿泽的心，在殷郊话音未落之际就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你个混小子怎么关心起那种事来了我阐教超以象外得其环中，不沾这种烂账的传统，就要被你个家伙给破坏掉了。”广成子训斥殷郊。

        “师父，弟子实在好奇，那姓杨的，怎么也算我半个师弟吧，我关心关心师弟怎么还有错了。师父你一向手眼通天，杨戬怎么也算是个三界中的人物，一娶一休皆轰轰烈烈，这种事师父你肯定知道的。，”

        “唉，也不知道玉鼎那老头子怎么教的，两个徒弟都不是省油的灯。”广成子叹气扶额，殷郊大喜，“师父你果然知道。”

        “杨戬那也不算叫休妻，应该叫和离。这种事，长话短说，其实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得明白。”

        “当年弱水下界被送回天上后，杨戬说要娶那西海公主，西海公主也愿意嫁，于是结成亲了。两个人过了一千年，过不下去了，杨戬接旨和离，担任司法天神，西海公主发回西海，仍为公主，就那么简单。”广成子真就三言两语说完了。

        “那当时杨戬为何娶她又为何过不下去了”

        “娶她的原因不多吗？因为他爱上那公主了，因为那公主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想报恩，因为要跟玉帝对着干，因为被灭门后想再有一个杨家，桩桩件件，哪一件都可以是娶她的理由。过不下去，这一点么，我倒是听说那个三公主是什么三界第一妒妇，姓杨的能忍这一点吗？他忍不了啊…”

        “师父师父，你这都听谁说的，可靠度高不高？……”

        “……”

        ……师徒二人八卦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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