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酒楼

　　马车上的唐八宝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一直到车外的易牙一声“吁——”，她方才睁开了眸子，精光暗藏。

　　挑帘望去，慈恩寺的红墙黄瓦在阳光的照耀下，端的气派，果然不负大越国寺之名。残雪被扫得干干净净，烧香求佛之人络绎不绝。

　　从月亮那里得了消息，叶星旷下了早朝，就携着羽王妃前来慈恩寺烧香还愿。大越的人都知道，平素里羽王叶星旷宠爱王妃得紧，更何况就在昨儿夜里，羽王府传出来消息，王妃怀上了小世子。这不是叶星旷的第一个孩子，但却是他和王妃的第一个。

　　悬铃下了马车，转身来扶将要下车的唐八宝。此时的唐八宝已换了一身男装，她像是没看到悬铃伸出来的一双手一般，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了下去，稳稳落在了地上。

　　“主子……”蒹葭轻呼了一声。

　　唐八宝幽暗的眼神里透出点光来，冲蒹葭笑道：“无事。”说完，便朝寺中走去。

　　这一路她都没有被跟踪，这让她不由地对悬铃和蒹葭多留了个心眼。即使她还只是猜测，知道不能打草惊蛇，但心有芥蒂便难以亲近起来。

　　大雄宝殿的佛前供着叶家先辈的牌位，如今侧面一排又多了一位，供的是叶星旷的母妃，也就是先前唐八宝提议追封的一位太皇太后。

　　叶星旷就独自一人跪在那里。

　　金身的佛像慈眉善目看着她，似知道她从何而来，为何而来。唐八宝若无其事地错开了目光，上前一步跪了下来。

　　她双手合十拜了一拜，就听到一旁的叶星旷开口道：“臣斗胆一问，太后可是来求菩萨保佑平安长寿的？”

　　这话说得很有些嘲讽的意思，看来霍太妃要害她的消息在朝廷上，果然已是人尽皆知。

　　“哀家拜佛求的是心安，从来不许愿。”唐八宝转过头来看着叶星旷：“哀家相信事在人为。”

　　也许是在他母妃牌位跟前，叶星旷难得宽怀一笑，他道：“太后找臣所为何事？”

　　“羽王，哀家知道你的心思。只是若哀家死了，这天下怕是要改姓霍了。”唐八宝也就开门见山，见叶星旷果然神色一肃收敛了笑意，她又说：“羽王觉得这天下是姓叶好，还是姓霍好？”

　　叶星旷没有说话，只抬头看了一眼一溜排的叶家列祖的牌位。见叶星旷如此举动，唐八宝继续道：“想来还是姓叶好的。”

　　“你想让我做什么？”叶星旷这么说的时候，门外传来了羽王妃纤细的声音。

　　“哀家要你摘了霍辞的项上人头。”这话说得忒狠，唐八宝眼睛也不带眨，哪怕是在佛祖面前。

　　叶星旷一怔：“这是皇上的意思？”

　　“这是哀家的意思。”说着唐八宝站了起来，“叶摇光不过是个扶不起来的小孩子，等除了霍辞……”

　　话说到这里刚刚好，羽王妃就迈着步子走了进来。这是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带着点天生的羸弱和贵气。

　　沉默的叶星旷见她进来，连忙起身扶她。

　　唐八宝抿嘴一笑，从袖里摸出个观音玉坠子，冲羽王妃道：“在下与王爷有缘，这玉坠子全当是送给未来的小世子的见面礼。”

　　羽王妃有些吃惊，看了叶星旷一眼，见他没有拒绝，才笑着接过。等她谢过，刚开口想说点什么，眼前的人已走了。

　　唐八宝走出慈恩寺，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叶星旷一眼。她方才那番话，是要让叶星旷以为，她唐八宝弃了叶摇光，要转投于他。

　　当然，叶星旷是个聪明的人，他不会就这样信他。唐八宝只是在赌，赌叶星旷也不想看着霍辞坐大，就像她相信朝廷上大多数人都不愿意眼看着霍辞坐大一样。

　　更何况，她倒是真的希望，叶星旷愿意放弃争斗之心，能心甘情愿辅佐叶摇光。

　　叶摇光还年轻，但不失为可造之君。

　　“去找月亮。”得了唐八宝吩咐，易牙一挥马鞭，朝着月亮新开的满月楼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慈恩寺的大门外。

　　“主子，您来见羽王，为的可是霍将军的事？”悬铃将车里的火炉靠得里唐八宝近了些。

　　唐八宝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其实她并不是非要叶星旷杀了霍辞，霍辞岂是那么好对付的。十万兵马不算多，可绝对不少，关键这都是霍辞带出来的兵，叶摇光想直接削了他的统帅之职，还怕他下面的军队造反。

　　如果叶星旷能杀得了他最好，如果不能，也可借叶星旷之手，借朝臣之手，将霍辞逼到自己身边来。她个人的力量不足以与霍辞抗衡，唯有用借力打力的法子，这还是当时月亮提醒了她。

　　当时月亮借录国使臣之手将她自己推向霍辞，与自己借晋江邻的势择了月府，用的都是这个套路。

　　满月楼二楼。

　　难得还没有开春就有这样满口留香的清茶，唐八宝细细品茗了一口，满意地弯起了眼睛。更让她满意的是这满月楼。

　　满月楼也是一家酒楼，但因着老板月亮是个漂亮的风月女人的原因，这酒楼与仙客来的大气并不相同，走的是风雅温柔的路子。月亮是个动作麻利的行动派，这酒楼短短时间就开了起来，今天是开张的第三天，已有了不少的客人。

　　酒楼里的陪侍都是年轻的女孩子，除了那个掌柜的。唐八宝进来的时候，就注意过那个掌柜的，这是个模样清俊的年青人，皮肤比这满月楼的丫鬟都要嫩，若非别人叫他一声掌柜的，她会以为他是哪家的年轻公子。

　　想起仙客来那贼眉鼠眼的掌柜的，唐八宝暗自笑了起来，光是这掌柜的模样，就比仙客来的看着舒服。

　　更何况，满月楼就开在仙客来的对面。

　　月亮进来的时候，以和前几天大不相同。她穿戴得素雅了些，头上只斜插了一根金钗，显得干练又精致，唐八宝觉着，这应该才是月亮本来的样子。

　　“为了最快时间里拉到客人让满月楼红火起来，尤其是达官显贵，只能开在仙客来对面了。”月亮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唐八宝点了点头，她说的没错。有仙客来这样的业界标杆在前，满月楼才能最快速度的借着仙客来的势爬上来，只是这样一来，必然会和仙客来成为竞争对手。

　　“这招很损……”唐八宝吹开清绿的茶叶，歪着头冲月亮笑道：“不过我喜欢。”

　　说完，她抿了口茶悠悠走向窗边。

　　对面的仙客来也是窗扉洞开，窗口还站着个人，见唐八宝看了过去，就冲着她阴测测地笑了一下。

　　“噗——”唐八宝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咳咳。”

　　“主子，您没事吧。”月亮一把给唐八宝顺着背，一边向对面看去，却哪里还有人影。

　　只见她皱了眉道：“还没来得及向您禀报最新的情报，仙客来背后的老板是北凉王晏归辰……开酒楼的时候属下去打了招呼，对方好像并没有介意的样子。”

　　唐八宝摆了摆手，晏归辰哪里是不介意了，他这么睚眦必报的人，肯定会把账都算在她的头上。

　　他肯定是一早就知道她才是幕后的老板了。

　　便在此时，门外响起了一个声音，正是满月楼的掌柜的。只听他道：“老板，楼底下来了个客人，是北凉王。”

　　唐八宝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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