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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索多玛的诅咒(三)


楚升见到程子墨的第一眼,她跑得呼哧带喘,额间碎发凌乱,但小巧圆润的脸颊泛着红晕,像雨后新荷一般透着清新明媚。虽然刚刚死里逃生,但她的神色却很是镇定,看得出来是个胆子极大的人。

        和这样的人一同过任务,应该会很有趣吧?

        这是楚升对程子墨的第一印象,但当时的他可没想到,两人真正碰到一起后……会这么有意思。

        12:50。距离游戏结束还有十分钟。

        楚升和程子墨早就除了桥东,现在正一前一后在马路上狂奔。

        “抓住他!他就是那个玩家!”程子墨边跑边喊。

        下一秒,马路边上的建筑里、草丛旁之类的地方就冒出了许多人,看的程子墨心里一阵阵后怕。这些人躲得都很隐蔽,如果不是主动出现,根本发现不了那里还藏着人。

        楚升提出的办法很简单,就是在游戏结束前的最后十分钟,大张旗鼓地上演一场夺命狂奔。程子墨在后面假意追杀他,实则是吸引真正的npc出现。这样的话,对于npc来说,像程子墨这样的竞争对手并不起眼,因此就算她在后面狂追,他们也不会选择先去解决她。

        只要他们两个能平安无事地跑完十分钟,带着所有人在最后一分钟冲出城门,就有可能完成任务。

        一个满是肌肉的男人突然从斜里冲了过来,狠狠地冲撞向楚升。程子墨下意识地想去扶他,却见楚升从容地向左侧了侧身,就把那个肌肉男闪了过去。肌肉男摔倒在地,大吼一声再次扑向楚升,试图去抓他的脚。程子墨想都没想就冲上去一脚踹在那人的肩膀上,然后狠狠地踩了他的手一下。

        但这还只是个开始。

        聚集在这里的人比程子墨想象的多得多,他们每跑几步都要遇上一个试图冲过来的npc,程子墨在后面跟着跑,越看越心惊。就现在这个“遇刺”频率,换成是她的话,是决计无法全身而退的。

        这样看来,她倒是有几分信了楚升是个更高等级的人。

        楚升边跑边打,竟然连个大气都不喘。但程子墨却快要坚持不住了。

        “你……你给我站住!”她喊了一嗓子。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暗号,只要她这么说,就代表她受不了了,得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楚升果然开始往偏僻的地方跑,不消片刻,两人就躲在了一处水边,三面都是半人高的芦苇。

        “这么快就受不了了?”楚升双手环胸,笑着看向程子墨,“不是说你每周都有去健身房吗?”

        程子墨本来就喘,被他的话气得又是一阵咳嗽。虽然她之前确实有坚持健身运动,但和逃命的强度相比,就还是高估了自己。可惜这也怼不回去,程子墨只好跟自己干生气,暗道如果能回到现实世界,一定要把健身的频率从每周一次变成每天一次。

        “姐姐……你能帮帮我吗?”

        两人正歇着,旁边却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程子墨连忙转头,就见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姑娘提着一篮子玫瑰花,正怯生生地站在芦苇堆里。

        “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本来在街上卖花,但看到好多哥哥姐姐往这个方向跑,我以为这边有什么大事发生,肯定会有很多人,我也好把花卖出去。”小女孩眼里含了泪,委屈地说道,“没想到这边这么荒凉,我迷了路还摔了一跤,把花都压坏了。”

        她轻抚着篮子里的花,果然有几朵已经有了被压坏的痕迹。

        程子墨心生不忍,心想这个小姑娘会跑到这里来,多少有点她的责任,便主动蹲在她跟前,安慰道,“别怕,你从这边出了芦苇丛,在一直往北走,很快就能找到你来时的路了。”

        小女孩点点头,又道:“姐姐你能不能送我过去?”

        “这……姐姐还有别的事情。”程子墨忽然想到自己身上似乎还有几十块钱,她留着也没用,便道,“这样好不好,你的花多少钱,我买一些。”

        小女孩终于高兴了一些,笑着把篮子捧到程子墨面前,“姐姐,我给你从下面挑一挑,下面的花应该没有压坏。”

        程子墨笑着说好,眼前的女孩实在可爱,如果戴上个红色头巾,简直就是真人版小红帽。

        “程子墨。”楚升忽然出声道,“你过来一下。”

        他站在离他们两个两三米的距离,程子墨起身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楚升低声道:“这里是索多玛。”

        程子墨知道他的意思。这里是索多玛,所以眼前的小女孩要么是她要找的良善之人,要么就是想杀死她并取而代之的npc。总之,绝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但她应该没有看到我发的消息。”程子墨低声道。

        女孩的身上没有手机,而且说法上也没什么漏洞。程子墨实在不想把人都往坏处去想,就算这个女孩儿也是个十恶不赦之辈,只要此刻不主动伤害她,她也不会多做什么。

        “况且现在还能怎么办,她已经看到我们在一起了。”程子墨压低声音,凑到楚升的耳边说道,“正好可以试试她的身份,如果是任务目标的话,对我们来说也是件好事。”

        楚升点了三下手指,不再言语,算是默认了程子墨的说法。

        “姐姐,我挑好了。”小女孩仰着头,朝程子墨招手道,“你看这枝花好不好看?”

        程子墨闻言又走过去蹲下,女孩儿的手又伸进了篮子里面,等她一凑近,瞬间掏出了个东西,只取面门。程子墨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下意识地伸手去档,只觉得手臂一阵尖锐的刺痛,紧接着又被猛地推到,狠狠摔在地上。

        “啊——”

        小女孩的尖叫声在耳边爆炸,程子墨又痛又心烦地想着:我都还没叫呢,你叫什么!

        等她稍缓过来,才看清眼前的景象。女孩似乎是被楚升一脚踹了出去,砸烂了一片芦苇丛,雪白的芦苇絮不要钱似的冒了出来。似乎是意识到形势不利,小女孩转头就跑,连装花的篮子和刚刚用来行凶的剪刀都不管了。

        与此同时,河对岸的角落里,还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高个儿的女人三十来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红色职业套装,带着墨镜,头发一丝不苟地束了起来,手上拿着一个平板,上面似乎是个地图,一个闪烁的远点就在跟前,似乎是在追踪着什么。旁边的矮个男孩儿却还穿着高中校服,一头黄色卷毛十分显眼。

        “不过去帮帮他们吗?”黄毛问道,声音里充满了担忧,“再这样下去,他们两个会死的吧?”

        女人推了推墨镜,冷声道:“有什么好帮的,各人有各人的命,他们选择了这么高调的行事,那就得承担后果。”

        “可是……”黄毛看着对岸正在处理伤口的程子墨和楚升,想再说些什么。

        女人却打断了他,道:“我又打不过那个男的,要是他想把你抢走,我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的。走吧。我好不容易才入侵了警局的大数据,把你从中筛选出来,再不走时间就到了。”

        提到这个,黄毛就来劲了,叉着腰问道:“我早就想问了,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我的案底明明做的毫无纰漏。”

        女人轻笑一声,“就是因为你做的太没有纰漏了,才会引起我的注意。”

        黄毛愣了一下。

        “明明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结果偏偏都记录在案。”女人笑道,“欲盖弥彰了。”

        “可恶!”黄毛左手成拳打了右手掌心一下,懊恼道,“早知道就不做那么多事情了,只留一条最严重的记录就好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跟我走吧。”女人转身就走,黄毛最后看了眼程子墨他们的方向,还是选择了快跑两步,跟着女人走了。

        他们两个刚一走,楚升就把程子墨的伤口处理好了。

        “一个刀口排除一个错误答案,幸好你没打算用这种方法试出真正的目标,不然就算千刀万剐,都不一定能找到答案。”

        “成功之前总要经历几次试错。”程子墨晃了晃手,“我这不是也付出了代价吗。”

        “她刚刚的剪刀可是冲着你的要害去的,要不是我动手及时……”楚升说一半留一半,斜眼觑着程子墨,摆明了是在暗示自己又救了她一次。

        “谢谢您。”程子墨说道,“您的救命之恩我一定铭记在心。”

        “好说。”楚升笑道,“记得报答就行。”

        程子墨:“……”

        因着小女孩的意外,两人的耽误了不少时间,不敢再多说什么,马不停蹄地再次上演马拉松。刚刚的尖叫声已经引来了不少的人,跟在程子墨身边一起追楚升的人也多了起来。

        程子墨非常满意这个结果,打算和楚升一起往城外跑去,又一个人影冲了过来,而且竟然是冲她来的!

        “去死吧!”

        程子墨躲闪不及,右手手臂又被刺中,鲜血直流。

        这人竟是刚刚的出租车司机!

        他不知经历了什么,脸上竟然添了好几处伤口,衣服也变得破破烂烂的,像是刚从某个群架现场跑出来的。

        程子墨暗道不好,这个司机是知道她身份的!

        果然,就听那司机大喊道:“杀了这个女人!她也是玩家!”

        瞬间,周围的那些人就把目标转向了程子墨。毕竟和楚升相比,她更好对付一些。

        “快跑!”程子墨大喊,然后不管不顾地往前冲。这里离城门口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只要能跑出去,她们就安全了。

        楚升明白她的意思,特意和她交换了下前后位置,就为了帮她拦住身后的人。

        程子墨从来没觉得一百米有这么远的距离,每一步都像是一万年那么久。等她好不容易冲过城门,却发现身后追杀她的那些人竟然并未停下脚步!

        “靠!”程子墨崩溃道,“怎么回事!”

        “应该是时间还没到。”楚升道,“而且系统也确实没说过城外就是安全区。”

        程子墨想掏出怀表来看看时间,那司机却趁着她低头的瞬间一个飞扑把她撞了出去,他高高举起那把水果刀就要往下刺,就在刀要落下的一瞬间,程子墨的耳边忽然响起了机械的系统音——

        “叮咚!倒计时结束。恭喜玩家程子墨完成‘索多玛的诅咒’,成功让一颗善良之心免于毁灭。任务完成度评价:s。系统奖励已发送至背包,请注意查收。”

        下一秒,司机就被弹开,其余追过来的人也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似的,不在前进,可他们的眼睛还是恶狠狠地盯着程子墨。

        楚升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冲上去把司机按倒在地。

        “你没事吧?”楚升问道。

        那司机的脖子被楚升铁钳一般的手锁住,手上的水果刀也掉到了四五米之外,整个人像个破碎的人偶,实在没了还手的力气。

        “你想做什么?”楚升的样子实在有些可怕,程子墨紧张道,“你别……”

        “别什么?别杀他?”楚升看了程子墨一眼,“他只是个npc,况且刚才要不是我及时出现,那把刀可就捅进你的心脏了。”

        “所以截止到目前为止我们都能算是正当防卫。”程子墨紧张得话都有些结巴,“再过了就是防卫过当致人死亡了。他已经没了反抗的余地,就算是npc,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你怎么敢杀人。”

        楚升沉默地顿了两秒,松开手站了起来,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你说的有道理。虽然是游戏世界,但该有的道德感还是要有的。”

        程子墨稍稍松了口气,她可以理解有些人在这种极端环境下会产生应激反应,尤其是在这种生死游戏中,她相信肯定已经有不少人淡漠了对于生命的敬畏。

        但她却不能接受,这是底线。

        “看看系统给你发了什么奖励吧。”楚升换了个轻松的语调,“以你的成绩,奖励应该很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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