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索多玛的诅咒（二）
眼前的人金发碧眼，典型的外国长相，却说着一口流利的山东味普通话。大概是刚刚跑狠了，现在还瘫在地上拼命地喘气。
“你没事吧？”一个女生从旁边的跑了出来，扶住程子墨，担忧地问道。
程子墨也累到说不出话来，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张嘴：“你们……是谁？”
“我叫苏雅，是索多玛的居民。”女孩儿主动说道，见男生还躺在地上说不出话来，就好心地帮他介绍道，“他叫特伦特，也是个玩家。”
特伦特伸出了只手，算是打了招呼。
“至于这位……”苏雅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看向了旁边更加阴影的地方。程子墨心里一惊，这才发现那里也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他从阴影中走出，一束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这人似乎有些不太明显的欧洲血统，让他的五官非常立体，尤其是一双淡棕色的眼睛，明亮又深邃，很有故事感。和他对视时，总是不自觉地被他的眼神吸引。
程子墨下意识地紧张了起来。
“我叫楚升，也是玩家。”男人勾唇颔首，眼底却没多少笑意，落在程子墨身上的目光里满是探究。
“我们是在半路遇上的。”苏雅解释道，“他听说我们想来帮你，就主动加入了进来。对了，把油罐车横在路中央就是他的注意。”
看苏雅这个样子，程子墨就知道她对这个楚升恐怕也没多少信任。
“你们好，我叫程子墨，也是个玩家。”
“我们当然知道你是个玩家，但你胆子怎么这么大？竟然敢在网上公布自己的身份和地址。”苏雅夸张地挥了挥手，“这次幸好是遇到我们了，要是特伦特再晚去一会儿，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我当时被那个司机认出了身份，只能冒险搏一搏了。”程子墨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至于戴着徽章招摇过市这种黑历史，她还是烂在肚子里吧。
苏雅：“我们原本是打算出城的。特伦特说只要我跟他出了城，他就完成了任务。”
程子墨：“那你们为什么要回来帮我？一会儿这里可能会被那些人围堵。”
“总不能看着你送死啊。”苏雅脱口道，“而且我对这边可熟了，一会儿我带你们走小路去西城门，那是离这边最近的城门。”
“到时候我和苏雅出去，你和楚再去找你们的人就好了，这里太危险了。”特伦特喘的不行，还不忘强调，“苏雅，是我的人。你自己在去找别人。”
“你们走吧，我不用。”程子墨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凌乱的气息，才道，“把所有人都引过来，本来就是我的计划。”
楚升从刚刚开始就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打量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此时听程子墨说到自己的计划，更是肆无忌惮地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看得程子墨好不别扭。
苏雅一愣，连特伦特都震惊地看向她，说道：“你疯了，你知不知道那些人真的会杀了你的。”
“在杀我之前，他们会先自相残杀。”程子墨道。
特伦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楚升则开口解释道：“她只有一个人，转成玩家的机会也只有一个，因此索多玛的人绝不可能为了杀她而联手的。”
特伦特摸摸头，“我现在脑袋里真是又有雾又有水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程子墨：“……”
又有雾又有水……程子墨默了一下，决定不去纠正一个外国人的成语运用，“系统说过，纯洁的良心不会被污染，那么真正还保留良心的人，就不会眼看着我涉险，一定会来帮我。”
说到这里，程子墨顿了一下，看了楚升一眼，才接着道，“就像你们一样。”
“话虽是这么说，但你怎么分辨哪些才是真正想帮你，而不是想骗取你信任的人呢？”苏雅问道。
程子墨想了想，反问特伦特，“你是怎么确定苏雅是你要找的人？”
“这个游戏说通关的条件是‘将城中的善良之心带离这座罪恶之城’，并没有说要找齐全部的人，所以按照概率来讲，我们所处的这个空间很可能也有十位玩家。我醒来时就有了自己的身份，那我要找的人肯定就在我身边。”
特伦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咧嘴笑道，“我比较幸运啦，刚出门就碰到了苏雅，第一眼就觉得她很善良，等我把事情告诉了她之后，她也愿意跟我走。”
程子墨：“你这个运气可真是……走在大街上的时候多注意头顶。”
“啊？为什么？”特伦特困惑地问道。
程子墨：“我怕天上掉馅饼，砸着你。”
特伦特的汉语成就似乎还没有达到歇后语的高度，犹豫了一下，才道：“高空坠物很危险，是违法的。”
程子墨：“……”
“你们快走吧。”程子墨不想再和外国友人交流了，道，“路上小心点，千万别相信任何人的话。”
“要不，我们留下来帮你？”特伦特犹豫道，“你们不是有句话说的是什么……送佛上西天吗？”
程子墨：“……”
“已经12：36了。”程子墨看了看表，道，“从这里到西城门还有一段路要走，你们没必要留在这里。刚刚你们救了我一命我已经很感激了，更不能让你们为了我再冒风险，你现在带着苏雅出城是最稳妥的办法。”
苏雅和特伦特对视了一眼，犹豫道：“那你……”
“放心，我有我的办法。”
楚升也搭腔：“是啊，我会留下来帮她的，你们放心吧。”
程子墨没想到还有这出，找补道：“……我其实，也不太需要你的帮忙。”
“别客气。”楚升纯良一笑，看的程子墨直掉鸡皮疙瘩。
但她来不及再说什么，特伦特已经妥协了。
“好吧。”助人为乐是美德，但如果被帮助者都拒绝了，那他也没必要硬往上凑，特伦特道，“那祝你和楚早日找到你的罗得。”
程子墨一愣，有些没听懂，“罗得是什么？”
“就是索多玛城里唯一得救的那个好人啊。”特伦特一拍脑门，恍然道，“哦，我又忘了中国人很少看《圣经》。在《圣经》中，索多玛是摩押平原五城之一，因罪恶而闻声于上帝，于是耶和华派遣两名天使前去消灭索多玛。亚伯拉罕知道后恳求上帝放过自己的侄子罗得，上帝允诺他，如果能在索多玛找到十个善人，就不毁灭这座城。但上帝没找到这么多善人，只有罗得的好心打动了天使，所以天使让罗得带着家眷离开索多玛，期间不许回头。但罗得的妻子不舍，回头望了索多玛一眼，当即变成了盐柱。最后上帝降下将硫磺与火，索多玛覆灭。”
第一个关卡的背景故事应该就是这个了。
送走了特伦特和苏雅后，桥洞下面就只剩下程子墨和楚升。
他们两人尴尬的沉默了一阵，程子墨率先开口：“你可以去找自己的人，我的办法比较冒险，而且不一定能成功。”
“没关系，和完成任务相比，我更好奇你究竟想怎么做。”楚升笑着说道，“你吸引了这么多人过来，就是想让城里的善良之心来救你吧？其实如果不是有人捷足先登，你这个办法倒是很适合苏雅。”
“是也不是。”程子墨开门见山，道，“我打算把所有人都引到城外去。”
想把十万颗绿豆中的十颗把自己染成绿色的红豆转移到另一个地方，最好的办法可不是一个个去辨认谁是红豆，而是……一锅端。
反正系统也没说只放好人出城。
再说了，人都是会变的。哪怕是最恶贯满盈之人，保不齐以后能有洗心革面的一天。再不济，只要她放出去的人里有一个好人，她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这种行为，在游戏里俗称：卡bug。
楚升一点就通，立刻明白了程子墨想做什么，“要不要合作？”
“不必。”程子墨可不想和一个陌生人组队，更何况这个人看上去就不简单。
“你看，我们能在这里相遇也是个缘分。”楚升循循善诱道，“你应该也琢磨清楚这游戏的规则了吧？一万人的城市，十个好人，十个玩家。主神还给了玩家方便行事的身份和组队的设定，这不是摆明了让我们合作共赢吗，不然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程子墨想到了自己的职业，也在心里赞同了楚升这句话，但还是道：“我是d等级，不能组队。”
“我不是d等级啊。”楚升积极道，“当然，我们现在可以不组队，先合作一把试试感觉，如果觉得都比较合适的话，再考虑组队的事。毕竟和单打独斗相比，显然是合作模式生存下来的概率更大一点。”
程子墨微讶，这是她遇到的第一个更高等级的人，“你是什么等级？”
“那哪能随便说啊。”楚升挑了挑眉，道，“等我们熟悉熟悉之后再告诉你。”
程子墨不语。
“况且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救我的是特伦特。”
楚升挑眉：“杀人犯杀人的时候你会怪罪那把刀吗？”
程子墨：“？”
楚升：“刀当然是无辜的。同理可证，特伦特按照我的指令去救的你，你的恩情当然要记在我身上。”
程子墨：“……”这个人，好不要脸。
“当然了，如果你还是不想组队，那我也不会勉强。”楚升起身让出了离开桥洞的路，又朝程子墨伸出了手，“你可以自己选择。”
一条路，一只手。
这两样都摆在程子墨的面前。她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究竟为什么不愿意和这个男人合作？
大概是因为……
这个男人不论是微笑还是说话，看向她的眼神都是满满的探究，仿佛是想从她身上得到或者找到些什么。
她不喜欢这种被当做实验标本的感觉。
但不可否认的是……楚升的提议非常诱人。
程子墨沉吟片刻，也伸出了手：“成交。”不论楚升找上她的目的是什么，在这场游戏里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对手要好。
“那来聊聊接下来的计划吧。”楚升问道，“你打算怎么把那些人引出城？你要知道，如果你不带着‘罗得’就自己出城，系统会判定你游戏失败的。”
程子墨：“再发一条信息，说我在城外。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等他们出去了我再出去就行。”
楚升沉吟片刻，道：“这个办法虽然可行，但是比较麻烦，而且不一定能成功，现在我们是两个人的话……我倒是有个简单的法子。”
“哦？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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