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何去何从
转眼到了六月中旬,贺钧书已经打点好行装准备启程。
令朝容惊讶的是,他要贺廷也带上,因为他觉得贺廷年岁不小了,但性情有些柔弱,缺乏见识和历练,所以想带着他看一看外面的情景,等回来了再继续学业。
不仅如此,他还点了安澜随行。
朝容有些担心,特意找了安澜叮嘱她一路上不可异动,她这些年都没有机会和游龙堡的人亲自接头,所以不知道他们是否有别的计划,担心他们对贺家父子不利。
可是她又不能将安澜的身份告诉贺钧书提醒他提防,只得左右为难。最后嘱咐他多带了些亲信,这才放下心来。
贺钧书走后,望海堂便剩下朝容一人主事,虽然大小姐音书也在,但她醉心医术,沉迷药理,根本无暇料理别的事,能推的都推给朝容了。
两个多月后,被围困许久的游龙堡开始突围,前方战事吃紧,朝廷自然免不了巧立名目增加税赋,朝容借口贺氏商队采办货品不易,用巨额商税从雍王手中换得了通关文牒,开始暗中往凤凰集输送这些日子囤积的金银。
短短几个月里,她已经将自己能调动的人手都安插进了贺氏商队,打算倾其所有暗助游龙堡取胜。
如今的她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大可以放手一搏。
十月初,苏勒运送棉花的商队到了盛平,其中有好几位之前与她颇为相熟,所以朝容让缥缃在城中最大的酒楼订了雅间,打算尽地主之谊,宴请那些客商。
酒宴结束之后,她在门口送客的时候,有人趁乱往她手中塞了个纸条,回来后在车里展开一看,纸上画着一个古怪的图案,碧海潮生,飞龙腾跃,正是游龙堡的徽记。
朝容心头大喜,游龙堡既然派了接头人,看来战况应该有所好转。只要能挫败北燕,就能立威,也算是给了所有反抗北燕的云桑斗士一点希望和鼓励。
几日后,在与云缥缃盘点货品的时候,有个身形高大的粗豪汉子从库房里走了出来,打扮的像是搬运货物的仆役,但是神情却有些似曾相识。
朝容正自纳闷的时候,云缥缃却缓缓退到了外间,显然是有所避讳。
“朝华公主,久违了。”那人走上前来,单膝跪下行礼。
朝容往后退了半步,有些困惑的望着他。
“属下是游龙堡项越,当年在凤凰寨时曾于殿下有过一面之缘,怎么您一点印象都没有?”那汉子抬起头,有些不满的瞪着她。
朝容这才恍然大悟,失笑道:“原来是项家二公子,快快请起。”
项越大大咧咧的站起来,瞅了眼外间门口缥缃的身影,压低声音道:“殿下身边怎么不见之前那个鬼丫头了?”
朝容愣了一下,这才想到他问的是星纹,神色顿时有些尴尬,苦笑道:“二公子千里迢迢来到盛平,难道是我为了找我身边的侍女?”
“那倒不是,只是随口问问。”项越忙摇头,敛容正色道:“属下这一年都在东奔西走寻找盟友,希望能助游龙堡早日脱困。”
朝容忙问道,“你是从何处过来的?怎么会和苏勒的棉商一起出现?”
“不瞒您说,属下正是从苏勒赶过来的,”项越有些兴奋道:“对了,在苏勒城说起云桑朝华公主的大名,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朝容不由得失笑,道:“是吗?大家都是怎么说的?”
项越有些为难,但他生性豪迈不善伪装,见她问起只得如实道:“有好的当然也有不好的。”
“不好的有哪些?”朝容追问道。
项越犹豫着道:“就是……有说您背弃云桑,投靠北燕的,还有说您自甘堕落,下嫁商贾,还带领别的公主抛头露面……大抵就这些了。”
他抬起眼角悄悄瞅了瞅朝容的神色,见她似乎并无不悦,反倒有些欣喜的样子,顿时大为不解。
“殿下一心为国,外间却那般诋毁您,怎么您就一点都不生气?”
朝容莞尔一笑道:“我自有我的考量,外面人怎么说是他们的事。对了,这些年外面境况如何?”
如今的苏勒已经今非昔比,除了云桑和西辽的商贾,还有大量北燕客商,所以这样的传言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见她一笔带过,项越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将北燕和云桑对峙的情况简单讲述了一下。
“那你此行收获如何?”朝容迫不及待的问道。
项越面犯难色,道:“那些拥有万贯家财的富商巨贾倒是接触了几个,但是一个比一个铁公鸡,都是一毛不拔。甚至早些年在云桑发迹的皇商,现在国难当头也是畏畏缩缩不肯出头。”
朝容叹息道:“这也怪不得他们,你要是自己经商就知道积累家财有多不易了。当年王朝倾覆,帝都陷落,多少人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家财丧尽?如今云桑没落,北燕壮大,那些幸存的人自然不敢轻易冒险,一旦北燕朝廷追究下来,哪怕躲在遥远的苏勒,怕是也难保不被波及吧?”
“殿下,您怎么向着那些人说话?”项越瞪着眼睛道。
朝容知道自己立场不明,不适合多言,便道:“我是就事论事,你不理解也没关系。当务之急是云桑要打一场胜仗,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观望的人明确立场,决定是否要助我们复国。”
复国?项越听到这两个字时热血澎湃两眼放光,但朝容却只觉得滑稽可笑。
云桑复国与她陆朝容何干?天下兴亡又岂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决定的?
朝华死了,俞贵妃死了,天成帝也死了,无论她做了什么,这世间又有谁会关心?又有谁知道?
可若与她无关,那她如今又在做什么?真的只是为了朝华临死前那句遥远而虚无的遗言吗?
她说替我好好活着!
“殿下?”项越的声音在耳畔想起,她回过神来。
“想要取胜谈何容易?”项越道:“且不说两军实力悬殊,光粮草补给都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北燕朝廷笼络了不少商贾为其提供军需物资,而……而贺氏便是其中关键,家兄在信中命我转告殿下,请您务必想办法拖上一阵。”
朝容心头一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项越继续道:“正巧贺氏家主不在,您作为望海堂唯一主事者,一定有办法让贺氏停止向朝廷供应物资。”
“这是云桑和北燕的战事,没必要把无关之人卷进来吧?”她尽力掩饰着心底的不快,道:“何况燕军有整个国家为后盾,军需物资源源不断,纵然我们有天大能耐,也只是暂时……”
“殿下有所不知,北燕虽然兵强马壮国力雄厚,但是朝中不稳党派林立,真正的主站派只有国主慕容翰一人,一旦此战失利他的国主之位便岌岌可危。游龙堡想要彻底解围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慕容翰打一场败仗。”
这个人虽然看上去五大三粗的,但是对于朝堂政事和两军交战情形却说的头头是道,朝容竟是无言以对。
“北燕今非昔比,再没有第二个力挽狂澜大局为重的慕容归了,朝政一旦陷入混乱,我们便可乘机反击,只要能夺回永平、永嘉和永安,便能将金罗江以南的鞑子势力彻底驱逐,那便是我们重振云桑王朝、迎回陛下和诸位皇族,殿下也不用继续留在贺家忍辱负重,而是应该和陛下一起回国……”
那是云桑人的愿望,却不是她的。而且天成帝已经死了,云桑对她来说也不是故国,而是异乡。
若真的有那么一天,她会去哪里呢?
她会去西辽探望悄悄探望父兄,然后回到望海堂,与贺钧书一起过平淡的生活,无悲无喜,抚养廷儿长大,送音书出阁……
若真的有那么一天,她也会试着去找顾若云,询问殷玉尘下葬之处,去给他扫扫墓敬两杯薄酒,跟他说一切尘埃落定了,爱恨都已一笔勾销……
她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想过他了,就好像那个人从来没有在她生命中出现过。
“殿下,您还在犹豫什么?”
“事关重大,一旦朝廷追究下来,怕是无人担得起这个责任。”朝容摇头道:“不可如此莽撞,还需从长计议。”
“可是,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方法吗?当年望海郡背弃云桑,投靠北燕,就算不得善终,那也是他们自找的,与殿下无关。”
看来,所有云桑人都在为当年之事耿耿于怀。
朝容心中突生一计,道:“你们可用人手有多少?”
项越不解道:“殿下有何计划?”
朝容道:“下次贺氏向朝廷运送军需物资时,我想办法插入眼线,你带人探查一下沿途地形,找个合适的地方想办法截获,岂不是一举两得?”
项越苦笑道:“此事说来简单,动起手来谈何容易?我们毕竟是在北燕的底盘啊,纵然能成功截获军需物资,又该如何运送回去?”
“如何运送交给我就行了,”朝容郑重道:“你们只需要负责抢出来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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