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恩典


  看着十三阿哥离开后,我这才敢悄悄松口气。无意间抬眸正对上四阿哥那双透着冰冷的漆黑眸子似乎已经将我的心事完全看穿。我急忙错目,只想赶快离开。我伸着小手轻轻拉着德妃娘娘的衣袖,小声哀求道:“娘娘,我有些惦记含嫣姐姐,我想先行告退,看看她去。”

  德妃娘娘听了我惦记含嫣的话,自是满意的应允道:“那你就去看看。不过不要扰了她歇息,明白了吗?”

  “澜儿明白了。”我恭敬地福身道。“那澜儿先行告退。”

  含嫣的状况并不好,她双颊泛着病中不自然的红润,嘴唇泛白干裂。看着她令人心疼的样子我勉力让难过的泪水含在眼眶中,只是嘱她好生的歇着就急忙退了出来。我只怕继续呆下去会忍不住那哀伤的泪水徒然惹得含嫣心里难过罢了。

  “含嫣不好吗?”好似古井深潭般的冰冷声音在这空荡荡的院子里陡然响起。

  我下意识的转身正对上四阿哥胤禛那双透着寒意的幽深眸子,我立即低下头福身道:“若澜给四阿哥请安。”

  “起来吧。”他缓步走到我面前,再次低声问道:“含嫣不好吗?”

  “回四阿哥的话,含嫣格格恐还是需要些时日静养。”我轻声应道。

  他从怀里掏出个九连环,递到我面前,“既是这样,我就不去扰她了。把这个交给含嫣,给她解解闷子。”

  我双手接过,颔首不敢启口。思及含嫣抱病缠绵床榻不得起身,惦念之情犹如不停翻滚的浪头一袭一袭敲打在我心头最柔软的地带。

  他抬手到我眼前,停了一下,又收回了手从袖口掏出锦帕递到我面前。语气中有难以分辨出来的一丝温柔,“擦擦眼泪。让旁人看见还以为你在这永和宫受了委屈。”

  经他提醒我才慌乱的意识到原来积蓄已久的清泪已是滑落出眼眶的包裹。在这永和宫的庭院里落泪可是冲了这里的吉祥的,也是宫里人都忌讳的事儿。我伸手接过了锦帕轻拭了脸上的残泪方才感激的说道:“谢四阿哥。”

  他没有说话,而是径直的离开了。我朦胧的感觉到这个人内心似乎并不像所展现出来的冰冷。而多少年以后,我才真正意识到那天的感觉是正确的,他内心非但不是冷漠的而是似熊熊燃烧的烈火般炽烈不灭。

  含嫣的病情虽是没有加重却始终不见起色。眼见已是入了冬,德妃娘娘更是怕含嫣受了寒,根本不准她踏出屋子半步。

  我午时在德妃娘娘处请安用膳,因午后德妃娘娘都会小憩些时辰,我便跪安退了出来。

  我躺在塌上反复难以入眠,终是起了身坐在桌前逗弄着鹦哥,见它恹恹的许是被困在这牢笼中失去了应有的自由故而提不起精神,我一点点打开笼门试着让它提起精神。然而这打开笼门的举动却成为了我一生注定要与权力一同沉沦的开端。到底是我放飞了受困的鸟儿还是将自己今后的人生交给了被权力赋予的可悲牢笼中不得逃脱。

  “格格,在那里!”晴晗站在我身侧抬手指向前面不远处的花丛方向。“奴婢这就去给您捉了回来。”

  “且慢,我自己去。你站在这儿,不要惊了鸟儿。”我低声吩咐道,唯恐惊了不远处的鸟儿。要知道这只鹦哥是前几日十四阿哥胤祯送来给德妃娘娘解闷的。德妃娘娘见我爱不释手就随口赏给了我。只是今个儿打开笼门的时候,它一反病恹常态倒是身手敏捷的飞了出来害我一路从永和宫追到御花园。

  我还没走近前去,只见一身明黄长身玉立的人站在花丛前面。他长得很美,那种美是不同于九阿哥胤禟与世无争的淡然,也不同于四阿哥胤禛棱角分明的俊朗。他长长的眼睛在浓密的睫毛衬托下显得格外妖娆。高翘的鼻子衬着薄逸的朱唇,本是柔美的长相却神奇的带有一股截然相反英姿飒爽的迷人神采。

  “奴婢给太子爷请安,太子爷吉祥。”晴晗在我身后匆忙跪下请安。

  我反应到眼前的人竟然是当今的太子爷,随即弯了膝盖,低下头恭敬的福身行礼道:“若澜给太子爷请安,太子爷吉祥。”

  那双明黄绣金丝线的靴子竟然一点一点移向我,最后在我视线中呈放最大状态。他伸出食指和拇指轻轻地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来,我不敢与他对视,别过目光。他唇边含着温柔的笑容松开了手,语气也如同他笑容般的柔和,“免了吧。”

  我这才立正了身子,颔首不敢像先前那般放肆地将目光投到他的身上。

  还未等我定神,只听浩浩荡荡的声音在我身边整齐的响起。“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一时间整个花园的太监和宫女跪倒了一地。就连我身前的太子爷也是转身恭敬地打着千。

  有了前车之鉴,我急忙跪在人群中行礼。

  一个浑厚沉稳的声音荡在园子中,惶恐扰乱了我全部的思绪,根本无法意识到这个声音的主人可以轻易左右我的一生命运。“都起来吧。”

  我真的太紧张了,胆怯使我双腿发软,待一众人等皆起身唯有我还傻愣愣的跪在地上。虽然这个过失被后来知道此事的十四阿哥胤祯取笑为故意引起皇上的注意。但是天地良心,我害怕皇上追究我先前无礼之事怎么存有引起注意的心思,我只是惶恐不安故而无力站起来罢了。

  “起来吧,还跪着干什么。”那个威严而不乏肃穆的声音再度因我异常的行为而响起。

  晴晗心明眼亮一把扶起我,恐是怕我生出事端无法和德妃娘娘交代。

  我看到皇上眼中闪过一丝触动,可是快得几乎扑捉不到,又立刻恢复成刚才的肃穆威严。语气中倒有着一丝轻松之意,“朕都快把你给忘了,病可好些了?”

  我不敢有半分迟疑,旋即福身,用着自己都难以想象的恭敬地有礼答着,“回皇上话,若澜已是痊愈。”

  “起来吧。你今日倒还算规矩,朕很想知道你那日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非但没有叩首请罪反而言辞绰绰,你当真不怕朕砍了你的脑袋?”皇上龙眉一挑,终是将我连月来的担心化为现实。

  我急忙跪了下来,伏地叩首,极力控制着声音中的因恐惧而产生的颤抖,“只因当时澜儿病重,难免恍惚故而在御前失仪,请皇上责罚。澜儿所言虽有违逆之处,但并非本意,澜儿只是念起已故的额娘故而对阿玛安危比寻常儿女更为惦念。”

  “你既是一片孝心,那朕就罚你留在宫中不得回府。”

  我惶恐的抬起头,看见皇上眼中流露出的一丝温和以及唇边若有似无令人难以琢磨的笑意。

  那抹明黄的身影逐渐在我瞳仁中所成一个句点,而我却依旧傻傻的站在原地。

  我本以为皇上是因我不敬故而刁难于我,可是真正殊荣却从第二日起正式降临在我身上。我因皇上口谕赏赐,开始了尊贵优雅的皇城生活且被贵族们认为是得到权利、金钱、名誉的捷径之路。而这一切的恩典注定了我今后数十年的人生要因此殊荣而被迫披上政治朝堂外衣的牵绊。

  我从小住在德妃娘娘处休养的都统格格身份随着皇上赏赐数不尽的珍宝玩物摇身一变成为住在翠云馆里万岁爷眼前最得宠的红人。在本不该我出现的皇宫中竟然成了这紫禁城中最不可缺的人物。可是这样突如其来声势浩大的恩典使我感到更多的是惶恐而非喜悦。这种圣眷恩典与其说是‘罚’倒不如说是‘赏’更为贴切。

  令我更加意想不到的是皇上对我如同慈父般的疼爱娇宠,为我指派了各种师傅,琴棋书画、女红刺绣,宫廷礼仪。他对我所有的好远远超过了一位普通公主享有的待遇。为何?难道仅仅因为我放肆的举动为皇上带来了乐趣?或许,当天下众生皆臣服于皇上时,他内心反而渴望出现一个敢与他放肆却又不会干涉朝政的乐趣,而我就是这样的存在。因皇上的圣眷恩典使得宫中众人皆是对我另眼相看格外上心。一时间,我成了这个载着诱人欲望权力的紫禁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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