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小姨母 大逆不道
不等昭阳再问,宿倾直接概括了一句,“山岫要杀山岬,丁鹿发现之后设局周旋,打算让山岬血债血偿同时保全山岫,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的计划却被山岐利用来了个借刀杀人,最后,山岬死了,山岄也死了。”
短短一段话,里面却是惊心动魄的一段过往,直把昭阳听得心惊胆战、呼吸急促:山岫受缪绡的影响,要杀山岬报仇这不难理解;丁鹿发现端倪,得知山岫实际上是山岬的亲生女儿,知道一旦山岫杀了山岬她自己也再难存于世上,两难之下,丁鹿选择帮助山岫报仇,设局想让山岬自尽于山屹墓前赎罪,以此来保全山岫;谁知,这一切却被山岐发现,山岐想要掌门之位又不是侠肝义胆之人,如此大好时机岂有不利用之理!于是他借机推波助澜杀死了山岬,让丁鹿背了这个欺师灭祖的罪过,他却堂堂正正继承泰山派。
昭阳终于明白丁所谓“不同”的真实含义了:一则,无论他设了个什么局,都是想要山岬的性命,山岬与丁鹿没有杀父之仇却有师徒之义,那么丁鹿起了这个念头便是大逆不道的。更进一步,丁鹿是想要山岬自尽的,这样山岫和他自己,谁都没有沾上山岬的血,可谁知,山岐的加入,让他的盘算落了空,山岬死在了山岐手上,而他则成了山岐的帮凶,这是其二。第三点……山岄被杀。
山岄是山岬与原配妻子的女儿,也是这里面最无辜的一个。她是个善良温柔的大师姐,对丁鹿、山岫颇多照顾,她不知情、未参与,最后却被扫到台风尾落得个香消玉损的结局……丁鹿应该是无比内疚的吧。
昭阳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原来,当时丁鹿面上的那几分落寞,不是为他自己,而是因为山岄。
“不止如此。”宿倾揉着额头,烦恼而怅然,“山岄……山岄在世时,是心悦丁鹿的。”
昭阳眼前一阵发黑,头脑却清醒得好像被泼了一盆冰水。
这才是丁鹿的心魔。
她爱他,他却想要“杀”她父亲……更不要提,她因为他的计划,丢掉了性命。
……
昭阳的面色很不好,宿倾探手过来给她把了脉,把完后又是一声叹,她递给她一只小瓷瓶,道:“这里面是清心静气丸,你用上两个。”
昭阳强笑了一下,现在才明白宿倾来信只说一半的真正缘由了。
宿倾看她哆嗦着手去拔那个瓶塞,拔了两三下都没拔下来,再看她手上软绵绵的,哪里有什么力气。宿倾接过药瓶来,拔下塞子倒出两丸来递到昭阳手中,看她仰头吃了,又递给她一杯清水顺下去这才放下心来。
“公主回去歇息一下吧。”宿倾提议道,顿了顿又含糊其辞地说了句,“世事无绝对。”
昭阳眼中瞬间升起一簇小小的火苗来,宿倾这是何意?是不是说她和丁鹿还是有缘的?可是她不敢问了,看宿倾的面色也不像是愿意说的,昭阳起身告辞,只是脚下发软,连站立都艰难。
宿倾蹙着眉看了一眼,手按在桌上,道:“你且坐下,我叫人来扶你。”她起身出去,摆手叫小厮去请蘅芜来,心道蘅芜是太监,照顾昭阳也算便宜。
没一会儿蘅芜就来了,他一边往宿倾这边走一边抹嘴,走到宿倾跟前的时候,宿倾还能看到他一边脸上还挂着一抹油呢。
“你吃的什么?”宿倾问。
蘅芜不好意思笑笑,嘿嘿道:“厨房做红烧肉呢,那糖色炒的啊,真是极品!”说着还挑起了大拇指。
宿倾“哦”了一声,不知可否,转了话头道:“你送公主回房,这几天好好照顾她。”
蘅芜听见前半句还点头,后半句时却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思议地抗拒起来:“二公子!我怎么能贴身照顾公主!不成不成!”
里面的昭阳也听见蘅芜的叫喊了,连忙扶着墙出来婉拒:“不必蘅总管照顾,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宿倾见她不是虚词,只得退了一步:“那你先送公主回房,我去找个小丫头来侍候公主。”
蘅芜还是不动,昭阳也苦着脸不想蘅芜来扶。宿倾疑惑不解地看着二人,忖度着难道这二人有什么过节?蘅芜与昭阳也是纳闷儿,他们到没想到宿倾不晓得蘅芜是侍卫出身,只以为他这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是他们是宫人,不能不避嫌啊!
就在三人成三足对峙的时候,甲板那边传来脚步声,听声音是两个人。三人齐齐看去,就见一男一女正往这边走来,男子容貌平凡耳边却有一颗茶叶棍似的小黑痣,叫人印象深刻,昭阳与蘅芜都认得,他是这艘劝金船的主人,名叫南宫贤;另一个……怎么形容呢,那位女子不同于昭阳与蘅芜见过的所有女子形象,她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千金小姐,也不是寻常所见的乡村女子,倒像是二者的结合体。
这女子三十多岁,上身穿着一件青缎掐花对襟外裳,下身是一件暗花细丝宽脚裤,整个人看上去悠闲又随意。再看她长相,鹅蛋脸、圆眼睛,两颊略有些高却不显刻薄而更添圆润,一条乌油油的大辫子垂在身前,看上去就叫人欢喜。
好像谁家小姨母。
昭阳与蘅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亲近之意来。
宿倾注意到两人的眼神交流,心下更是奇怪:这也不像有仇啊,怎么连扶一下都不行?
就在宿倾思量的这会儿功夫,那女子已经近前来了,她微微屈膝深深福了一下,笑道:“属下参见门主。”这把子声音一出,昭阳和蘅芜顿觉,这不是谁家她小姨,该是自家小姨母才是,无他,只因为这声音太柔了,叫人听着如沐春风,舒服极了。
“嗯,起吧。”宿倾点点头,等她直起身,对昭阳两个解释道:“这是缪绾,玉漏迟的老板。”
昭阳一听“缪”这个姓氏,眼睛就瞪大了,她看向宿倾,用眼神示意“这是缪绡的亲族”吗?
宿倾道:“缪氏阿绡的嫡妹。”
缪绾也笑着点头:“家姐正是缪绡。”
蘅芜却是注意到了这人的身份:“您是玉漏迟客栈的老板?”
缪绾仍是点头:“正是在下。”
蘅芜吃惊了,玉漏迟客栈做得挺大的,环境也好服务也罢都是精益求精的,他一直以为经营这个客栈的该是一位年过半百多思多虑的老学究才是,哪里想到竟是这样年轻的一位女子,不过……当蘅芜的眼神瞥见宿倾的时候忽然就释然了,自己真是少见多怪,要说神奇,宿倾才是首屈一指的吧。
这边宿倾正在询问缪绾:“你怎么也在?去琢郡?”
缪绾道:“琢郡那边的客栈出了点儿事,属下前去处理一下,听闻南宫就在附近,所以搭个顺风船。”
宿倾这时想起之前船停顿那一下了,想来是并船的时候接了缪绾。
缪绾左右看看,又笑道:“门主,属下闲来无事,想与公主聊聊家常,不知……”
昭阳一听就知道缪绾这是看出自己面色不佳,想陪自己回房休息,所以不等宿倾说话,她就已经笑着应下了:“我有些晕船,如果缪……缪姐姐能陪陪我那就再好不过了。”缪绾虽是缪伯母的嫡妹,可这年纪实在不大。
缪绾抿嘴一笑,配上她那条乌油油的大辫子,实在美好的紧。
等二人走了,蘅芜邀请道:“二公子,咱们去吃红烧肉吧!”
宿倾摆手,笑道:“你去吧,那个大师傅最擅长肉食,除了红烧肉,还有水晶肘子、宫保鸡丁、烤全羊……”不必宿倾说完蘅芜已经抹着口水跑远了,边跑边喊道:“我替二公子把把关哈!”
宿倾笑起来。
南宫贤等她笑完,上前一步要去搀扶却被宿倾避了开去。南宫贤叹息一声,无奈道:“门主……你病了。”
“只是有些脱力,休息几天就好了。”宿倾淡淡说道。
南宫贤出手如电,在被宿倾甩开之前摸了一把她的手腕,然后就怒了:“你内力几乎空了!”
“我练成了冰火九重。”
“胡闹!”南宫贤气得背着手来回走,胸口剧烈起伏着,指着宿倾斥道,“这是儿戏吗!你不怕走火入魔?!”
“事实证明,我没有走火入魔。”宿倾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是,你没有,可你不会总是这么好运!”南宫贤心头升起巨大的无力感来,“你总是这样,练九重天功的时候是这样,现在突破极限越过第八层也是这样!你就这么自信?你当自己是老天爷的儿子还是怎么?!”
“南宫显荣!我是你的门主!”宿倾瞪视南宫贤。
“怎么你是我门主我就说不得你吗?!宿凌之你什么时候这么霸道了?还是说你也心虚?行了,你少给我摆架子,别玩这一套!我认识你不是三两天了!你就说吧,你到底……等会儿,进屋说!”南宫贤气势汹汹进了宿倾的屋子,横眉冷对地招呼宿倾进去,等她进去了又“砰”的一声撞上了门,转身继续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活腻了还是怎地?!”
“你才活腻了!你全家都活腻了!”宿倾一屁股坐在茶桌旁,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龙井茶大饮了一口。
南宫贤一巴掌拍在茶桌上,把茶杯茶壶拍得乱跳,他也不倒茶而是提起茶壶对着自己嘴巴就“咕咚咕咚”牛饮起来,看得宿倾一阵生气:“你这么喝我还怎么喝?!”
“这会儿磨叽开了!救人的时候怎么那么干脆?”南宫贤抹着嘴角的茶水斜着眼质问宿倾。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宿倾也是一拍桌子,吼道。
“你乐意?你凭什么乐意?!”南宫贤恨不能一指头戳在他脑门上,“你是夭夭门的主子!你这条命就是我们这些门人的!你乐意,你怎么这么大脸!我进夭夭门的时候你怎么说的?啊?你还记得吗?你个言而无信的!要是早知道你一心求死,老子才不加入你这个破门派!我真是烦透了你!你真是令人无比讨厌!”
“哼!你讨厌我,你以为我喜欢你啊?!”宿倾瞪着眼,“从你加入夭夭门,你且说,我答应你的哪条没做到?!反观你呢,你是怎么做的?!谁准许你跑琢郡这条线的!”
“你……”也不知是被宿倾大眼睛瞪的,还是被她这话将了军,本还气鼓鼓的南宫贤忽然消了音,他抹了把脸坐在宿倾身边,突然消沉下来,愁苦问道,“你怎么总是往我心窝子上戳?”
“我看不惯你的行事。”宿倾没客气。
“我也看不惯你。”南宫贤不甘示弱,“我的事只是一人之事是小事是私事,你呢?你知不知道你的一举一动牵扯多少人多少事?”
“啰嗦。”宿倾哼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做?看他死在我面前?”
“死在面前怎么了?!你不要和我说你面前没死过人?”南宫贤的声音又拔高了几分,“怎么,豫王府的二公子就与众不同了?凭什么,谁还不是娘生父母养的?总不至于说宿凌之你还畏惧权势吧!我看你就是胆小,不能接受失败,做什么都要尽善尽美,但你记得,谁都不会一路顺风顺水!”
“早知道我当时也不管你!”宿倾被他说得头疼,也不留面子了,立刻反唇相讥道,“当初救你的时候你怎么不劝我适可而止?现在说这话,岂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南宫贤一滞,紧接着又重振旗鼓,“他能和我一样吗?!我那是无妄之灾,他呢?他们豫王府树大招风还不知道得罪过什么人呢!要不然人家怎么就盯着他了,把你们俩放一起,任谁看,你才更像冤大头吧!”
“你那是什么无妄之灾?你也好意思说!你那明明就是自讨苦吃还甘之如饴!再说了,树大招风那也是因为郁家是功臣!那是疆场上为民流血奉命者的血脉,是英雄后代,我不能见死不救!”宿倾拍了桌子,面上因为生气倒是更白了几个色度。
南宫贤心看着不忍,只能强忍了心头那股郁气,举起茶壶又是一阵猛灌,没几下就又喝了个干干净净,“咕噜”几声空响,眼见壶中再也倒不出一滴水来,满腔怒火就有了出气口。只听“啪”的一声,那只茶壶被南宫贤甩手砸在了地上,刹那间成了一地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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