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你不懂 不男不女

　　

　　“南宫贤！反了你了！”宿倾见此大怒，拍得茶桌山响，这一下又把桌上四只一套的小茶杯中的三个都给震到了地上，瞬间也是四分五裂。

　　南宫贤看看宿倾，再看看地上的碎片，来回倒替地看了两三遍，忽然摊手做无奈状：“我只赔茶壶啊，杯子可是你自己摔的。”

　　宿倾看着南宫贤，又是生气又是好笑，渐渐地，那几份怒气也就被笑意取代了去，摆手道：“算了，不叫你赔了。”

　　“你说的啊，不许反悔。”南宫贤夸张地瞪着眼睛追问道。

　　“我说的。”宿倾揉揉额头，“说说吧，这次去琢郡做什么？”

　　南宫贤笑意僵了一瞬，整个人慢慢颓唐下来：“你不懂……”

　　宿倾深呼吸运了几次气，才将话说了出来：“我知道我体会不了，可是你这……这般行事，不合礼法……”

　　南宫贤苦笑着看了宿倾一会儿，叹息道：“门主竟讲起礼法来了……”他仰头看着天花板，长长呼出一口郁气来，道，“感情这种事，没有道理可讲的。我……我也不想这样……门主，你不懂也是幸运。”

　　情之一事，要么顺风顺水得偿所愿，要么就平平淡淡相敬如宾，否则，还不如不懂的好。

　　南宫贤颠三倒四说完，抬手止住宿倾的话头，道：“不说这个了。我帮你疗伤？你既练成了冰火九重，我的内力也能给你了吧？”

　　“不必。”宿倾拒绝了，“我自己来就好。”

　　“能成？”南宫贤迟疑了，他了解宿倾的性格，问出那话的时候也猜到这个结果了，“多久能好？”

　　宿倾盘算了一会儿，才道：“大约一个月吧。”

　　“这么严重？！”南宫贤顿时又竖起了眉毛，他虽察觉到宿倾内力脱空，却不曾料到会是如此，“宿凌之你……”

　　在南宫贤又抓狂起来之前，宿倾赶紧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我要去思美人，你和我说说那边的情况。”

　　南宫贤一口气没喘匀，噎得难受极了，气急败坏地一掌拍在桌子上：“你还去思美人！你现在与废人无异，还去魔教的地盘，上赶着送死吗？”

　　宿倾眯着眼看了南宫贤好一会儿，最后确认自己还真是不喜欢这个人，她指着刚刚摔到地上碎成两半的第四只茶杯道：“这次你得赔我一套新的了。”

　　南宫贤没心情与她逗闷子，听见这话连眼角余光都没往地上落上一下，一只大脚倒是踏在了那四只茶杯的尸身上，轻轻一落再抬起时地上就只剩齑粉不见碎片了。他站起身，背着手冷淡说道：“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养着吧，思美人什么的，一个月后再说吧。”

　　“大船走水路，半个月就能到琢郡……”宿倾打算得挺好，而今八月上旬，中下旬到了琢郡，速战速决带回宿洱，再急行船回来，兴许能赶上在星邑城过重阳……无论如何，自己这个及笄礼还是应该与芭蕉在一起过的，也免得回去被卓嬷嬷念叨。

　　“你放心，这一路要一个月呢。”南宫贤保证道。他说话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敦厚，枉费了那么一张朴实无华的面孔，更关键的是，这种时候的南宫贤，耳垂上那颗茶叶小黑痣尤为明显，看上去就不像什么正经人。

　　“不是半个月吗？”宿倾奇道，“这个季节北边还没结冰，你就算龟速也不能走上一个月吧！”

　　“呵呵，那咱们拭目以待。”南宫贤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下，然后拂袖而去。

　　宿倾看着他的背影，无语了好半天，最后只能庆幸自己没和他说实话。

　　……

　　接下来的日子，昭阳与缪绾整日待在一处说话，蘅芜也没来宿倾这边，听音应该是被南宫贤借走帮忙去了。偌大个劝金船，一路也算是静悄悄，倒是合适了宿倾休养。

　　过了几天，宿倾精神稍好，门外便有下属求见。宿倾算着日子，估计是南浦的情报到了，谁知打开门见到的却是殳廓。

　　太意外了。

　　宿倾与殳廓相识多年，虽不曾如何打过交道，但是彼此也算熟识，看惯了她多年男装打扮，猛一见到一身女装的殳廓，真心接受不了。她个子高挑，人又黑瘦，五官立体，面部线条也是刀切风割一般的刚硬，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不能更男人了，配着上身一件烟罗双绣锦缎裳、下面一条百褶如意月华裙，着实怪异——这就是明晃晃的男扮女装啊！

　　殳廓看着宿倾一脸别扭，有些不自然地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衣裙，强笑道：“九爷，有这么不好看吗？”

　　宿倾回神，眼神四处瞄了两圈，嗯啊半晌，终究做不到面不改色说谎，只能小心道：“文书怎么说？”

　　殳廓泄了气，耷拉着肩膀说道：“能怎么说，他连说都说不出来！”

　　“怎么了？嗓子哑了？你下的手？”宿倾惊了一下，让进殳廓后连忙问道。

　　殳廓苦着脸：“九爷您就别开玩笑了，我下手，下什么手，我对你这位香主可称得上是百依百顺的了……唉，还能是因为什么，他幸灾乐祸呗，看我这一身打扮，笑得眼泪横飞！”

　　宿倾莞尔，给她斟了茶，坐下问道；“你们处得不错，这我就放心了，什么时候喝喜酒？”

　　殳廓无语半晌才道：“九爷您怎么这么乐观？！他现在这样，哪像是要娶我的！”说着悲从心来，没骨头似的瘫软在茶桌上，哀叹道，“我是不是就不该女扮男装啊，扮了这么多年都刻到骨子里了，现下再想改真是有心无力。”

　　宿倾心下一动，想到自己也是多年女扮男装，不知到时候恢复女装时又是怎样一番场景……或者，连那一天都可能没有。也不知道如果没有这一天的话，算是是幸运还是不幸。

　　“九爷？”殳廓见宿倾出神，又叫了两声，“九爷？”

　　“怎么？”宿倾看殳廓。

　　“九爷，嘿嘿……”殳廓未语先笑，“听说疏影布庄是九爷的产业……”

　　宿倾了然，眼底满是笑意：“文书暗示你来寻我的？”见殳廓有些不好意思，方笑出声来，“依我看啊，你们这是好事将近了。”笑了一会儿又道，“疏影是维桢管着的，你若想去过去便是，文书与维桢也是相熟。”

　　殳廓忧愁道：“不瞒您说，我们还真去了，花洵美花香主也是热情招待，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那里也没有合适我的。”

　　“啊？！”宿倾意外了，“不会吧？”她上下打量了殳廓一下，忍笑点了头，还真可能，殳廓看上去比一般男子还要男子，要想穿女装还想好看，的确不容易。

　　殳廓见宿倾点了头，忙表明了来意：“我听花香主提及，九爷也会设计服饰？那个……这个……九爷你看……”

　　宿倾含在嘴里的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好容易咽下后笑道：“你听维桢乱讲，我哪里会那些，你有找我的还不如找维桢，她是做这个的行家……”

　　“拂霓裳！”不等宿倾拒绝完，殳廓就找来了证据，“花香主说了，拂霓裳就是九爷亲自执笔设计的！我只见小师弟穿了这许多年，而今才知道出自谁手。”殳廓往宿倾身边挪了挪，笑眯眯说道，“我都看见了，云绮那一身极是妥帖，极配他那个性子，真真是衣如其人再合适不过了。九爷，门主……你看看我，你也帮帮我呗！花香主说，正因为她是做这个的行家，才容易循规蹈矩，反正，我这种不男不女的，她是做不来的！”

　　宿倾笑得端杯子的手都在打颤，想起苏景云那身衣服倒真是熨帖，只是……“只是，云绮的衣服也不是我做的啊，我只管过一次布料花纹，还是只说不做的，你叫我给你设计衣服不是强人所难么。”

　　殳廓挥手，不在意道：“我只要布料！”她揪着自己身上的烟罗双绣和百褶如意，一脸嫌弃，“这像个什么样子嘛！整一个彩衣娱亲！九爷，您就帮帮我呗，我只要布料纹饰，让我穿上像个女的就行！”

　　宿倾一脸古怪，怎么看殳廓都不像女的啊。

　　殳廓见宿倾这样，又是一阵苦求，到最后宿倾不得不答应下来。

　　殳廓起身致谢：“九爷真是好人！既如此，那我先过去了，唤阿秩过来给您见礼。”她与文书上船时，她先来了宿倾这边，文书与南宫贤有事要谈，便没一起过来。

　　宿倾摆手：“不必，你们自去便是。”

　　“也好。那九爷好好休息，我去了。”殳廓福了一福，转身往门口走……这一走又叫宿倾险些呛了茶。只见她小碎步挪得极快，显然是用心学了女子走路仪态的，只是她自己大跨步走路惯了，即便知道要走小碎步可也受不了这么磨叽，于是便自创了这种两腿生风的小碎步。

　　等殳廓随手带上门，宿倾才慢慢笑出来，笑了一会儿又转作凝重：夭夭门出事了还是瑜城那边有事？文书与殳廓是受谁之托来这里见她？殳廓找的这个理由虽然也说得过去，只是有些勉强……花洵美为何会主动与她提及拂霓裳的事？她在帮谁隐瞒？隐瞒了什么？宿倾不得其解，只能按下不提。不过，说到拂霓裳，自己在星邑城曾答应为苏景云换新布料的，眼下倒是有时间……

　　过了几天，南浦归渊也到了。他还是一身深紫色骑装，板着得脸上好像刷了浆糊，一双眼睛清冷尖利，扫过去就是一地冰雹。

　　宿倾接过他手里的纸条，按在桌上没有打开，以目示意站在旁边、比以前还要令人生寒的归渊坐下，问道：“出了什么事？”

　　归渊愣了一下，看向宿倾手中的绢纸，刚想说什么蓦地反应过来了，门主这是在问自己发生了何事，他想了想，简短答道：“烨烛拒了我。”夭夭门左护法左隽手下两员大将之一的宋施，表字烨烛，在衙门里掌管案件诉讼，幼时被兄长卖给了人伢子，后来被归渊所救，养在左隽身边，前些日子归渊想要求娶宋施……谁知结果竟是没成。

　　“为何？”宿倾有些不解，宋施那时年幼，虽不记得是归渊救了自己，但却无比珍惜归渊为了哄她不哭买来的一支蝴蝶钗。宿倾以为宋施知道前情之后总要对归渊另眼相待的。

　　归渊摇摇头，本不欲多说却又念及宿倾好心，便道：“她不记得幼时的事了，只晓得那钗环是个极重要的物事……我与她讲了过往，她却只是沉默，问得急了便说只是拿我当兄长看的。”

　　宿倾茫茫然听完，却是什么建议也给不了。别说她没情根，就是有，也没什么情感经历，在她看来，两个人兜兜转转还能在一起便是佛缘了，佛缘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遇到了哪里有不珍惜的道理？所以她还真无法理解宋施所谓的“只当你是哥哥”所为何意……看着眼怀期冀看着自己等自己伸出援手的归渊，宿倾一阵头疼：别问我啊，我真心不懂。

　　可是归渊性子淡漠，一年到头都在为南浦奔走，他又不是个能与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除了自己，还真没人可问……宿倾扶额沉吟片刻，提议道：“我……我帮你问问。”

　　归渊喜上眉梢，拱手道谢，整个人像是被春风拂过，虽未解冻，可也不那么冷硬了。

　　宿倾顿觉压力山大，呵呵干笑两声，低头看情报去了。这一看倒真是出乎意料了。

　　“蓝辞与松音，怎么还都在瑜城？”宿倾一行从瑜城往星邑城去时，蓝辞要去寻找他那失踪多年的未婚妻、松音要去安京见苏景云的姐姐，怎么到现在还没动身？

　　归渊道：“蓝太医曾经离开过瑜城，只是没几天又回来了；松少侠一直没走。二位公子说有别的事要做，暂且不会离开瑜城。”

　　“没和你说什么事？”

　　“没有。说要等门主回去再议。”

　　宿倾看着手上的纸条，一时间也想不出能有什么事。打开思美人那边的信儿，看到已经找到宿洱了，人安全也没受什么苦，只是一时半会却无法离开。宿倾心知，这次避不过去了，她与周瀛，势必要当面锣对面鼓地谈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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