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二天早上，再见到白宁觉的时候，那个女孩子已经不知所踪，而白宁觉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让徐焕几乎怀疑他是不是违背天条，吸收了那个女孩子的精气。

　　但昨晚并没有天劫降临。

　　今天的工作进行的时候，徐焕显得非常心不在焉，与之相对，白宁觉倒是心情愉快，效率颇高。下午收工的时候，白宁觉看了一眼徐焕的进度，有些诧异这个工作狂怎么才完成了这么一点，不由得仔细打量了徐焕一遍。

　　“你这是怎么了？虚弱期到了？”白宁觉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徐焕一咬牙一跺脚，把心中的疑惑坦白地问了出来之后，白宁觉以一种徐焕从来没见过的夸张姿态、十分没有风度地笑了半天。徐焕的脸红到快要爆破，几乎禁不住想要违背“协会内部成员不得在人类社会斗殴”的规定，以身试法地给白宁觉几个最高级别法术轰炸。

　　“哈哈哈哈哈哈你不要告诉我你自打化形以来就一直不举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天同君在教你化形法术的时候居然不告诉你这种事情哈哈哈哈哈哈那你跟你那个人类女朋友谈的什么恋爱啊哈哈哈哈哈哈天同君自己恋爱谈得飞起居然就让你一直这么萎着哈哈哈哈哈哈……”

　　直到徐焕开始恼羞成怒，手指捏起一个危险的姿势，白宁觉才一边擦泪一边捶着自己的胸口，强行让自己停了下来。

　　不过，最后，徐焕被嘲笑得还算物有所值，白宁觉把天同君因为过于忙碌而忘记教给徐焕的那一道关键法术连同意味深长到有点恶心的微笑一起送给了他。这让徐焕的感激之情降到最低，他简直一分钟都不想在这条蛇跟前多呆。

　　徐焕当年化形的时候，天同君只是传授给了他一道基础的构建人体的法术，之后就不知踪影。当时徐焕并没有十分在意，因为这其实经常发生。徐焕与其说是天同君的徒弟，不如说是天同君养的一头珍兽，天同君偶尔扔几个徐焕需要的法术给他，并不过多地干涉、指导他的修行，但徐焕没想到，此后师父一直消失了百多年。

　　徐焕没有人指导，自己摸索着化形的进程。他反复揣摩、思索之前跟着师父在人间看到的人形，一点一点地构建出了一个他觉得十分相像的人类躯体，却没想到，还是少了一点关键的功能。

　　那道法术像是一把钥匙，徐焕只是从白宁觉手上捏过那个口诀，就感觉有什么东西一下子被解放开，在全身流动了起来。一股类似尿意又不像尿意的感觉袭来，某个方笛曾经十分关注过的部位突然失去控制，无风自动。徐焕连忙背过身去，有些局促地想要遮挡住白宁觉一下子变得有些猥琐的视线。

　　白宁觉看到徐焕的样子，笑得更加大声：“哈哈哈哈哈没事没事所有男妖刚化形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哈哈哈哈哈，以后每天早上都会有的，你习惯了就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焕几乎是惊慌失措的，那个明显的隆起让徐焕觉得十分无助，他保证他见过的其他雄性人类都不是这样子的，白宁觉是不是在骗他？

　　徐焕一脸愤怒地盯着白宁觉：“你那个法术到底是什么？你是不是在骗我！”

　　白宁觉惊讶了一瞬，伸头想要看徐焕的情况，徐焕却直接用手捂住，同时把身体往阴影里藏了藏。

　　“噗哈哈哈哈哈哈，”白宁觉瞬间明白了过来，“徐焕你是不是软不下来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很厉害嘛金枪不倒啊——”

　　话音没落，两道带着杀气的暗光夹击过来，白宁觉机敏地往后跳开几十米，只看到面前的空间嗡地震荡了一下，其中物体的影像都扭曲了一瞬。

　　“喂喂徐焕，你这是违反规定的你知道吗，你等着协会的天价罚单吧你！”白宁觉连忙四下观察有没有人类在附近，还好他们已经翻过了公园的游览区，在类似后山的位置探查灵源，周围荒无人迹，除了一些野生的鸟兽虫豸，没有人类出没的气息。

　　“白宁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我怎么……”徐焕藏在阴影里一脸焦灼。

　　白宁觉看着徐焕的样子又忍不住大笑：“你别去想啊，你别太关注它，一会儿就恢复原样了！”

　　徐焕半信半疑地看了身下一眼，他试图打坐调息，但却根本静不下心来，胡思乱想间脑海偶然飘起方笛的影子，却导致身下更加勃发，并且他还发现，那里居然还会不受控制地跳动。

　　人类这里不是没有骨头的吗？

　　“徐焕！快来，这根灵脉有问题！”

　　正在跟自己的生理反应作斗争的徐焕忽然听到白宁觉这么一声喊，愣怔了一瞬，随即他便忘记尴尬，闪身来到白宁觉面前。白宁觉此时也收了玩笑的表情，正闭着眼睛，手掌覆在地面上，探知着灵脉的异动。

　　良久，白宁觉才睁开眼睛，正色看向徐焕：“这根灵脉的源头，不是普通的灵源……走，我们跟着走向去看看。”

　　说完，不等徐焕跟上，便自顾自地顺着灵脉向前走去。

　　徐焕蹲下身也感受了半天，却没感觉出来有什么异常，只好跟着白宁觉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白宁觉回头撇了徐焕一眼：“怎么样，消下去了吧？”

　　徐焕一愣，才反应过来白宁觉指的是什么，他下意识低头一看，原本鼓鼓囊囊的地方已经平静无波，那支异军突起已经好好地蛰伏下来，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这到底是什么法术？难道是人类独有的神秘力量吗？

　　徐焕有些气恼地转移话题：“你刚刚大惊小怪地就是为了这个？”

　　“很有效果吧？我就告诉你你不要去想它，一会儿就好了。”白宁觉的脸上又浮现出那种促狭的笑容，但还没等徐焕发作，他面上的表情又恢复了严肃：“但我刚才没骗你，这根灵脉确实不同寻常。”

　　“怎么？”

　　徐焕听白宁觉这么说，便顺着话题问了一句，却看到白宁觉有些犹豫了起来，他不由得有点好奇。

　　“……好吧，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这根灵脉的流动方式很不一样。像这么特殊的灵气流动，我之前只见过一次。”白宁觉盯着灵脉的延伸方向说到，“上一个有这种流动的灵源地，成就了一件很特殊的事情。”

　　徐焕有些不懂，但他看向白宁觉，感觉白宁觉身上那种几乎跟人类别无二致的气质突然变了，一瞬间，这个蛇妖看起来有些仙风道骨，徐焕从他的身上，几乎看到了天同君和天府君的气息。

　　“你听说过《白蛇传》吗？”白宁觉问。

　　“听过，”徐焕一顿，“两百多年前，我跟着师父师娘听过人类唱过这一出曲子，我记得我那时刚能听懂人类的语言不久，对所有东西都很感兴趣，这个故事讲得又跟妖怪有关，我还问过师父。”

　　“哦？”白宁觉一挑眉，“天同君怎么说？”

　　“师父说，这是人类杜撰的，跟妖怪没有任何关系，并且不许我多问……我当时一直很奇怪，既然是人类杜撰的，为什么妖怪不可以讨论这件事，师父甚至不许我去找话本看。”

　　白宁觉笑了笑，露出一种有些诡惑的表情，对徐焕说：“天同君可没告诉你实话，《白蛇传》里，人类杜撰的东西确实有不少，但这故事的起源，却是一件真事。”

　　徐焕头一次听说这种类似“妖族秘辛”的事情，不由得被白宁觉的话题所吸引。

　　“《白蛇传》的故事，相信你大致是听过的，白素贞遇到许仙，说是来还千年前的因缘，却被法海棒打鸳鸯，法海说破白素贞蛇妖的身份，还把白素贞压在了雷锋塔下……这个故事之所以在妖界被认定是杜撰，是因为在故事里，白素贞给许仙生了个孩子。而我们都知道，妖怪是不可能跟人类有后代的，对不对？”白宁觉的眼睛里有一点奇怪的光芒。

　　徐焕对这件事情，有一个模糊的印象，记忆力师娘生命的最后几年里，曾经表露过不能跟师父有个孩子的遗憾，徐焕一直以为师娘是因为疾病而不能生育，现在想来，看来事情正如白宁觉所说，妖怪跟人类，是不可能有孩子的。

　　那么这样一来，《白蛇传》里的情节应该确实是杜撰的吧？徐焕也看过不少人类幻想出来的妖怪奇谈，大多天马行空，里面充满了“皇后娘娘的柿饼”，大多数跟真正妖怪不怎么沾边，难道这个《白蛇传》不是吗？

　　“其实呢，说《白蛇传》是杜撰，也确实不错，但这个故事的源头，却是真的。”白宁觉顿了顿，露出一点怀念的表情“故事中那条白蛇，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小姑姑。”

　　徐焕听了，不由得一惊，他从来没想过，居然能遇到民间传说当事人的亲戚。

　　“这个故事最早流传出来的时候，白蛇并没有名字，而事实上，我的小姑姑并不叫白素贞，她叫做白练。”白宁觉笑了笑，“那个人类——啊，说起来，也算是我的小姑父了吧，也不叫许仙，甚至他都不姓许，而是姓辛——名字我不记得了。我印象里，那人似乎在军中做事，但具体做什么的，我也不太清楚。”

　　“我小姑姑那时刚有人形不久，在洛阳城中游历。她涉世不深，被一个当地的卦师激了性子，居然妄测天机，推算出不久之后将有大旱，本来，如果她不说出来，还不会有什么太重的责罚，但她心软浅虑，当下就把这件事情捅了出去。天条有四，其中之一便是不得妄窥未来，尤其不可宣扬，她犯了大忌，上天降下大劫，几乎把她的妖丹劈碎。”

　　“天劫不降诸人类，就是这么巧，那个姓辛的男子路过救了她。两人就这么看对了眼，互许了终身。”

　　说到这里，白宁觉眼中露出一点嘲讽的笑容：“本来么，妖怪爱上个把人类也不算什么，人类这种东西，就像三月里的韭菜，割了一茬还有一茬，死了一代还有下代。可谁知我这个小姑姑这么不开眼，非要跟这个人白头偕老。”

　　“白头偕老，哈哈，你听说过吗？我都没见过老迈的妖怪是什么样的，一个是人类怎么可能跟妖怪偕老？可是我那个小姑姑，为了这句话，硬生生地把自己变成了人类——一个妖怪，放弃了无边的法力、千辛万苦凝结的妖丹、永恒的青春和长久的生命，变成了一个人类！”

　　徐焕已经震惊了，他从来没想到，妖怪居然可以变成人类？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

　　“很吃惊吗？”白宁觉笑了笑，“这件事情，一直都是妖族内部的秘密，知道的妖怪为数不多。这件事情会被人类编成一个流传久远的故事，也是因为我那个小姑姑当年行事太嚣张，泄露了端倪。我们阖族可是花了巨大的代价，才让这件事情渐渐变成一个跟事实相去甚远的传说。”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不久，便追到了灵脉的源头。这里已经深入群山，是一处山坳，周围老木丛生，荆棘满地，几乎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

　　徐焕还沉浸在白宁觉所说的那个故事中。他不敢相信，妖怪怎么能够变成人类？妖怪或许能够构筑人类的躯体，但离开了妖丹，他们根本无法控制这具身体，但如果保存着妖丹，那么又怎么能够变成人类？

　　白宁觉许久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探察着灵源地的灵气流动，又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来，继续说到：“我的小姑姑当时就是在这样的一处灵源地变成人类的。这里的灵气流动的方式非常特殊，徐焕，你来。”

　　白宁觉示意徐焕把手放在地上。

　　“普通的灵脉，灵气的流向跟地脉、山势是相一致的，从高向低，从丰到薄，但是这里的灵气流向不太一样，你感受到了吗？”

　　徐焕闭上眼睛，静下心神，感受灵气的流动。突然，他似乎是察觉了什么，不由得睁开眼睛，往天上看去。

　　“你也发现了吧？这里的灵气，大部分是往山下走的，但有一小股，是逆向而行的，并且一直往天上去。”白宁觉看着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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