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原来是这样……师父……我明白了。”徐焕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我会好好考虑的。”

　　天同君笑了笑，眼神温和：“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也找到了你重要的人了吧。这是件好事，或许你会想要征求她的意见，时间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徐焕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回到家，徐焕从自己卧室推门出来，发现方笛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电视开着，方笛却对于他的出现毫无知觉。

　　徐焕有些奇怪，走近一看，才发现方笛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

　　徐焕想叫醒方笛，但不知怎么，又没有动。本来想推一下方笛的手抬起之后，却轻轻抚上了方笛的脸。方笛穿着睡衣，发尾还有一点湿意，似乎已经洗漱过了。空调的热风吹拂在她的脸上，有发丝在她的嘴角颤动。

　　徐焕把那缕头发轻轻拨开，露出女孩子年轻而姣好的面庞。

　　徐焕此刻的心情几乎是有些虔诚的。

　　她在等他，等到睡着。

　　似乎是感到脸上的触感，方笛的睫毛动了动，睁开了眼睛：“你回来了……？”同时自然而然地抓上了徐焕的手，又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

　　“有点晚了，对不起，你一直在等我吗？”徐焕收紧了那只手，握了握。

　　“啊……嗯……没有，我在看电视……”一抬头，方笛才发现，电视的推送已经结束，只剩下屏保广告了，她只好笑了笑，没再说话。

　　“你快去睡吧，以后我不会这么晚回来了。”徐焕说。

　　“好。”

　　眼前的人是自己的男朋友，被喊醒还有几分睡意的方笛有那么一瞬间想要脱口而出“那你抱我去啊”。

　　然而方笛还是分出了一点理智，把这话压了回去。

　　憋到肾亏。

　　方笛裹在珊瑚绒睡衣里面，推开自己的卧室房门，又回过头来看了徐焕一眼，笑了一下：“晚安。”

　　“晚安。”徐焕说。

　　有个妖怪男朋友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方笛真希望有人邀请她回答这个问题。

　　粘人，可爱，会无意识地撩人，因为可以自定义设置所以颜值基本满分。勤劳，勇敢，然而不谙世事所以有的时候说话很直接。

　　然而直接的体验就是，好看不好用。

　　又是一个周末，徐焕开始每月一度的大扫除，原本方笛也是有份参与的，但自从两人确立了关系，互通了秘密，从方笛那里获知“恋人之间应该互相坦诚”之后，徐焕便要求方笛不要再插手捣乱（？），提出由自己一人享受大扫除的乐趣（？）。

　　方笛此时在沙发上捧着平板玩儿游戏，看着徐焕跪在地上用抹布擦地板。他用的姿势是标准的女仆式——他居然还买了个带轮子的水桶，方笛打包票是从超市买的贵价不打折款而不是网上的实惠包邮款，因为徐焕根本不会网购。只看见徐焕把抹布在水桶里揉几遍，拧掉水，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地上，然后半蹲着从客厅这头跑到客厅那头，方笛看了半天，开口问徐焕：“徐焕，以前大扫除的时候也没见过你这么擦地啊。”

　　徐焕跑了两趟，才停下来，蹲在地上说：“因为我要用法术净水啊，不能被人类看到，我忍了很久的。”

　　方笛：好吧，果然是我想多了。

　　一直等到徐焕洗完最后一件衣服，洗过手，回到了沙发上，挨着方笛坐下。看着徐焕喝完一杯水，方笛才倚过来靠在他肩上，徐焕稍稍转身，把方笛半搂在怀里。

　　“徐焕，关于那个天条……我有事要问你。”方笛轻轻开口说。

　　“怎么了？”徐焕手中一紧，又缓缓松开，还欲盖弥彰地拍了拍方笛的手腕。

　　“那个天条，在我的血脉里，可以去掉吗？”

　　方笛的眼睛一直很好看，但徐焕这时却有点不敢直视。

　　“……或许是不能的……”徐焕轻声说，手不自觉地安抚似的摸着方笛的手，“它……它本身并不存在什么力量，只是一个沟通天地的条文。但它在载体不稳的时候，会选择稳定的、可以一直延续下去的东西作为载体。在维持它的法阵受天象异动受损的时候，你的某个祖先恰好在那附近，被它所选择了……天条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影响，你不要担心。”

　　“那……如果我生了孩子，就会遗传给我的孩子吗……这样一代一代，都要背负着承载天条的命运……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受这种苦。”方笛把头歪在徐焕的胸口。

　　徐焕想了想，说：“也不一定……我听天府君的意思，并不是每个孩子都有机会继承天条，天条会自动选择最健康、最有活力的后代……”

　　“那如果我生一个孩子，他没有继承天条，会怎么办？”方笛抬起头，问他。

　　“……”徐焕一时语塞。

　　“天条所带来的强烈生育意愿还会持续存在，直到我生下合适的继承人是吗？”方笛自己补充道。

　　“总、总之……别想那么多了，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好不好？”徐焕把新学的一招顾左右而言他用得出神入化。

　　方笛沉默地倚在徐焕的怀里，没有继续追问，也没有回答。

　　以后，自己的孩子的父亲，会是谁呢？会是徐焕吗？

　　明明是热恋期，方笛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些悲观的事情，她低下头，把玩着徐焕的手指，这是一双很好看的手，但自己又能牵着这双手走多久呢？

　　以后……如果他们没有分手，他们能结婚吗？

　　如果结婚的话，他们又能走到哪里呢？

　　徐焕的容颜是永恒的，而自己的生命却是短暂的，她会衰老，会变得虚弱、皱缩、丑陋，到时候，徐焕还会留在自己身边吗？

　　就算到时候徐焕不在意这些，自己会不介意吗？

　　他们现在看起来像是情侣，二十年后，会不会像是母子呢？四十年后，岂不像是祖孙了。

　　方笛的手抚上徐焕的脸，这张脸年轻、朝气，时不时会冒一点傻气，但也会让人觉得格外可爱。

　　这么一个可爱的人，会有很多人来爱他的吧？

　　徐焕捉住方笛在他脸上作痒的手，想索一个吻，方笛笑了笑，在他的嘴角碰了碰，便想起身，却被徐焕一把揽了回去。

　　“呃……”徐焕并没有继续那个吻，他想找点什么别的话题，把先下的气氛盖过去，“我、我昨天见了师父，他问我，要不要跟着他去协会里工作。”

　　方笛重新跌坐回徐焕的怀里时，正有些奇怪，但听到徐焕突然转移了话题，心中有些好笑，这也算是动物的第六感吗？

　　“要你去协会？”方笛顺着徐焕的话问到。

　　“嗯，就是我们的那个成精管理协会，据说七杀君……就是那个杨轻岳，已经陨落了，协会现在群龙无首，俞……原本有个位置低一些的干部想要接手七杀的位子，但因为我师父现在回来了，那个干部的期待可能就落空了，现在是我师父当会长，七杀的位子暂空，后面会选拔新人。”

　　方笛听不太懂，但觉得自己一个人类，不好插手妖怪的事情，只是听徐焕说着。

　　“我师父的意思也许是让我接替……杨轻岳，坐上七杀的位置，我说要回来征求你的意见。”

　　听到这里，方笛不由得有些脸红：“你瞎说什么呀，你们的事情我又不懂，干嘛要来征求我的意见。”

　　徐焕一愣，似乎才反应过来方笛说得有几分道理：“可是……师父说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也好……”

　　方笛不由得嘟起嘴，轻轻搡了徐焕一下：“你跟你师父胡说什么了。”说完，却又忍不住笑了，在这一节上放过了徐焕。

　　“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呀？你喜欢设计的工作吗？”

　　方笛问得很认真，徐焕不由得也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应该是喜欢的吧……我对人类的任何工作都很好奇，愿意去了解，去体验，能够做的事情，也希望做到最好。”

　　“那如果不做这份工作，你心里会失落吗？”方笛又问。

　　“失落……倒也算不上吧，还有很多工作啊，我也可以尝试别的。”徐焕想了想，答道。

　　方笛刚想问，那你之前花那么多时间学习怎么办，话到嘴边，却又想起来，时间成本对于徐焕来说，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方笛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别的好说的，只好生硬地接道：“那去与不去，全看你自己怎么想的了。”

　　说完，方笛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她看了看徐焕的脸色，犹豫着应该怎样开口，徐焕察言观色学得飞快，他接到方笛扫过来的眼神和表情，问到：“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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