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那里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王乔低声呜咽，双手紧紧抓着衣服，“我也不知道得罪了谁，等醒来的时候就在那里了。”
“你说的矿场在哪儿？”顾晗凝视她片刻，接着问道，“里面有什么？”
王乔茫然地看着四周，刚刚经过死里逃生，她一时间无法分辨方向。加上她一直哭，更是心力交瘁，突然眼一闭，晕了过去。
宓竹伸手去探她的鼻息，“还有气儿，应该是饿晕的。”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在她的鼻尖处过了一下。片刻后，王乔悠悠转醒，她顿时松了口气。
“喏，吃点儿。”看到宓竹递来的饼子，她大口大口地吃了个干净。
顾晗对她的耐性快消耗完了，看到她醒来，立刻问道：“你从哪里跑出来的？”
王乔眼睛布满了血丝，大概是想起了刚才的情景，手指死命地抓着地面，生生地划出两道血痕。
宓竹边安慰她边问：“其他人呢？”
王乔指着她逃出来的方向，“都在那个隘口。”接着，她抱着脑袋，额头抵在膝盖上，再也不想说了。
顾晗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地方正是刚才她跑出来的地方。她让人把私募兵的尸体收拾干净，然后独自前往那里。
前行不远，就到了隘口外面，她瞥见地上的血迹，猜测应该是这里。山涧里面起了风，从隘口处吹了出来，她闻了闻，空气中似乎是若有若无的烧焦味道。
她背靠山壁，一步一步探去。此时，几只秃鹰从头顶飞过，盘旋了一会儿落在了山腰上。秃鹰发现了她，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还发出几声嚎叫，它们的眼睛泛着厉光。她盯了一会儿，那几只秃鹰突然一头扎进了隘口里。
这秃鹰对这个地方很熟悉，她猛然想起有关秃鹰的传说，心中油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她默默地拿出短刃，朝着秃鹰的方向走去。
烧焦的味道越浓，她的脚步越沉。穿过类似中门的地方，开阔的涧底呈现在她眼前，慢慢地向前方望去，她浑身一震。
令人作呕的味道扑面而来，脚下的累累白骨散落满地，除了这些，还有成堆烧焦的尸体，秃鹰正在啃食着腐烂的尸肉。眼前的这副修罗场景，俨然成了堆尸的焚灭场。
她怔在原地，仿佛置身于地狱一般。
“这，这是什么？”秃鹰听见了人的声音，扑扇着翅膀飞回到了半山腰。宓竹张大嘴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嗓子眼里冒着酸水，已经开始干呕起来。
“这，这是朱雅月干的？”宓竹不敢相信，她捂住嘴，生怕下一刻吐出来。
顾晗定了定心神，审视一圈后，确定没有活口了才转身离开。
两人心事重重地走回去，宓竹跟在后面，恨声道：“晗娘，我们传信回京城吧！”顾晗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道：“今晚过后再传，我要去探探矿场。”
宓竹嗯了一声，又问：“硬闯？”顾晗摇头说：“混进去。”
从山涧走出来，宓竹惊魂未定。她小跑跟上顾晗，只见她已经走到了王乔面前，俯身说道：“带我们去矿场。”
王乔脸色大变，连连挥动双手，拼命摇头拒绝。她才从那里死里逃生，再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她跪在地上讨饶，然而顾晗却无动于衷，她拔出宓竹身上的剑，威胁道：“要么死在这里，要么带路，你自己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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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荒僻的小径，袅袅娜娜地缠上山腰。山涧尽头，耸立的山崖，三面而立，脚下便是王乔所说的矿场。
顾晗环视四周，发现矿场周围垒砌着高高的石墙，四面设有角楼，守卫森严。
王乔指着前面说到：“那个门是唯一能进出的地方。”
“里面还有什么？”顾晗问道。
“两个很大的矿洞，矿棚，还有私募兵的地方。平时我们只在左侧的矿洞和棚子之间来回走动。”
“左侧的矿洞？那就是还有右边？”宓竹疑问道。
“嗯，不过右边的只有那些人能进去，我从来没见过。”
顾晗漠然地看着前方，想起斛西关跑出来的那个流民说过的话，这里也许就关着其他流民。
正在几人踌躇间，远处的门居然开了。身穿铁甲的士兵一前一后，赶着木车走出来。车上的东西被黑色雨布遮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一共三辆木车，这些铁甲兵看起来训练有素，时刻跟在木车两尺内的范围里。
朱雅月培养出来的私募兵靠的就是这些年从当地百姓那里克扣出来的赋税。除此之外，如果王乔所言属实，那矿场里的金银矿肯定也是她的重要来源之一。
顾晗不禁想：这支私募兵是为自己，还是为别人所建？
“这些人我知道。”王乔打断她的思绪，说道：“有天我起夜，见到她们半夜运了东西出去，我的一个同伴跟着去了以后就再也没回来。”
顾晗看她，“里面装的什么？”
王乔想了想，回道：“金银矿。”她记得很清楚。
“运往何处？”顾晗看着她问道。王乔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这几日她们出入得特别频繁，都是在夜深的时候。以前从未有过的。”
顾晗稍许明白了，顿时心生一计。
月上中天，山腰间的星火点点，她们再次回到矿场外。
角楼上的人看到门前的木车，举起火把看了过去。她瞄了一眼衣服，随后向左后方吼了一声，“开门！”
宓竹率先走了进去，她尽量压低着头，路过门口的两人时，被拦了下来。
“怎么才回来？”
宓竹回道：“有个女的跑了，追她耽搁了时辰。”那人听完后，不疑有他，就放了行。
左侧矿洞前，守夜的私募兵正坐在一处喝酒。矿场上时不时地有人在巡逻。
王乔带着她们躲避了几个哨眼，顺利地来到了右侧的矿洞前。
“这里有什么好看的？”王乔边朝里面望去，边问道：“我不想进去。”她凭直觉，这里没什么好事。她万分的后悔再回到此地。
顾晗没有给她任何退后机会，推了她一把：“走。”
矿洞幽深，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她们只能摸索着前进。王乔正在前头引路，突然后颈上伸出一只手来，她顿了一下，听到顾晗的声音：“别耍什么花招。”
王乔屏住呼吸，缓缓点头继续走着。虽然她是第一次进来，但这里的构造几乎与左侧的矿洞完全相同。她们越走越深，待完全看不到洞口后，顾晗点亮了火把。
“这里的味道好难闻。”王乔捂着鼻子边走边说。
宓竹悄悄问道：“你确定这里有东西？”
王乔点头，“那些官兵总是抬着袋子往里面走。”她说得很肯定。
走了一会儿，矿洞里腐臭味道更加浓烈。前方突然出现了分岔口，王乔停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顾晗：“这里就不一样了。”
顾晗想了一下，决定分开行动。她带王乔，其他人跟着宓竹。
宓竹有些担心地看着顾晗，王乔毕竟不会武功，一旦遇到危险，她怕会牵连到顾晗身上。
顾晗摆摆手，不再改变主意。宓竹见状，只好随她去了。她们两队在岔路口分开。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两队人分开后，王乔感到莫名的不安。她对顾晗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惧感，总觉得她像能吃了自己一样。为了怕自己走丢，她紧紧地跟在她后面。
前面的火把噗噗地烧着火油，她看到急促的火苗左右摇晃，矿洞石壁上映出顾晗的影子忽长忽短的。她盯着看了一会儿脚下一滑，差点跌倒。
她一站稳便立刻去看顾晗，生怕她嫌弃自己，然后把她丢在这里。
定了定心神，却忽然听到她说：“你是男子。”
王乔猛地停下脚步，她慌乱地别过鬓边的头发，手上不自然地捏住了胸口前的衣服，“你在说什么玩笑话，我怎么可能是男子。”
顾晗倏地转过身来，指着他的领口，“那你在遮什么？”她顿了顿，“虽然你改变了说话的方式，但是你的声音可掩盖不了你是男子的特征。”
王乔一怔，待回过神来连退数步，撒丫子就要跑。说时迟那时快，顾晗早已料到他的动向，她脚尖挑起一颗石子，朝他的小腿踢去。王乔“啊”的一声，跪在地上，还要向前爬。
下一刻却被顾晗一把拎了回来，她低头看向她，沉声道：“继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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