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千百度 中
随着人潮而去,身边的人全是一张张看不清的面具,擦肩凝目的刹那,不知道身边走过的人是谁,只凭着感觉去摸索着。
走走停停,顾盼之间,找寻那独属于彼此的那一抹灵魂。
不管世界变迁,不管望穿多少个秋,不管那人是何身份,不管他是何长相,我都一定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那人,紧紧握住他的手。
人群散开,如缓慢放映的纸戏,时间停滞。
那站在灯火中执着一盏灯笼的身影蓦然出现在视线,停住脚步,在他几米外的远方,定定的看着他的背影,一动不动。
他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在那静静屹立着,而我居然转动不了自己的脚步,就这样陪着他等候,没敢出声唤他。
天空突然传来声响,人群骚动,惊呼,他恍然抬头,那鬼面在光下色彩斑斓,白衣飘飘,烟火下,绚烂绽放。
那句话,就如梦呢般晃入脑海: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等候阑珊处。
谁的容颜印刻心头,不灭不息,墨一生的情入眼眸,如痴如醉,不知醒,似叹息,却无声,欲语还休。
那年的回眸,连我也分不清到底是一时的执迷,还是痴傻……
月下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如果我们都是平凡人,你可会回首瞧一瞧站在身后的我?
夜幕回归平静,我转动脚跟,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沧海桑田,缘起缘灭,繁花尽落,终究一场梦。
何必太过执迷,聚散本就无常。
大街上热闹非凡,却在我眼中变成了灰白,小贩的喧闹,人群的喧嚣,都渐渐远去,变得暗淡。
木然的往前走着,义无反顾地走着我自己的路。
你若无情,我便休。
没走几步,前方人潮拥挤,抬眼望去,一人站在高台,手拿一盏灯笼,大声地道:“我们张家世代都是做灯笼的,此盏灯笼是我与我家老伴毕生的心血,天下只此一盏,只赠有缘人,名为‘九曲百花灯’。”顿了顿,见大家的视线都被吸引过来,那中年女子,微微一笑,颇有些自傲的道:“世人的灯笼都只是外表上作文章,而这盏灯,却内有乾坤,莫说老妇,夸大其词,大家看了就知道。来人啊,把灯拿上来。”手掌拍了两下,高台下面一名小厮捧着一遮着黑布的灯笼走了上来。
中年女子背过身,拿出火折子吹了吹,点亮后,吹灭,掀开了黑幕,站在了一边。
昏暗的灯火,缓缓亮起,这盏灯,确实做工轻巧繁复,外围的流苏伴着一粒一粒的珠子,如水珠般,如梦似幻,支撑的杆子,用的是红木,雕刻着不同的花纹,春日浓浓,百花初开,一片争艳,纸上的花,虽美,画工不错,但灯光却不如一般的灯笼明亮,暗淡下,使得灯笼黯然失色,颜色皆无,‘九曲百花灯’实在言过其实。
人群中的人,历时有人吁吁起来,不少人离开,那中年女子却不恼,低下的人散去,她看着毅然站在台下的我,挑眉的问道:“姑娘为何不走?”
我一字一句清晰的道:“想看‘九曲百花灯’。”
中年女子听罢,惊讶的道:“姑娘,不是正看着吗?”
“看是看见了,可惜不见全貌。”
她眨了眨眸子:“姑娘何以如此说?”
我轻笑一声,静静的道:“若是此等物,老板怎么可能如是信心满满,人去楼空,也不见恼意。”
一瞬间,中年女子眼里闪过一抹欣赏,笑着道:“姑娘,倒是心细之人,观人入微。”
我半垂着眼眸,微笑着道:“过誉了,是您没有刻意遮掩罢了。”
她哈哈大笑,直拍着手道:“老妇,那么多年都在摆这个台,那么久了,这灯笼都没送出去过,也就你这丫头,不依不饶的候着。或许,这灯笼的有缘人也算到了吧。”她说着,转身,摸着灯身道:“这么多年,你也寂寞了吧。”手在灯笼上轻轻一按,登时,流光溢彩,灯火通明,折射出耀目的光芒,灯笼上的画霎时栩栩如生,春意盎然。
周围的人都被这美轮美奂的一幕惊讶的忘了呼吸。
那中年女子,缓缓扯开了笑:“姑娘,这盏灯笼是你的了。”
她拿着灯笼慢慢的走近的,周围的人群开始沸腾,不少刚刚离开的人都聚了回来,人声鼎沸。
我接过灯笼,见她轻声叹息,眉目温柔,像对待自己的孩子般,轻声地叮嘱我:“好好待它。”
便轻叹一声离开。
没有回高台,而是穿过人群,往前走。
她转身的刹那,唇边带着的是释然,喜悦的笑容。
那高台的小厮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掉下了眼泪,用衣袖胡乱的擦了擦,哽咽的抖了抖嘴唇,低下了头。
一人走了过来,站到我的身边,穿着灰色的袍子,感慨地看了那灯笼一眼,低语道:“人生自古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姑娘,你也算尝了那老家伙的夙愿了。”
收回目光,我不解的道:“此话何解?”
她望着那中年女子消失不见得街头道:“那老家伙在这里摆了六年的台,一次也没有把灯送出去过,在这花城谁人不知,她与她的老伴是在这花神节认识的,可惜了,那人去的早,留下张老妇一人,她老伴怕她想不开,就说了,只有把这盏她们一起做的灯,送出去后,才准她来寻他,不然就是下辈子也不原谅她。九曲百花灯,可是他们两夫妻的心血,那些年的钻研也只不过就一盏而已,这是一把有灵性的灯,传说它能帮它的主人找到自己的另一半。这样一盏灯,谁不想要。”那人陷入回忆,眯起了双眸:“所以阿,他的老伴就说,不许张老妇打开那盏灯。他说,这就如隔着一张面具般,只有有缘的人,才能识的真面目。他以为,这样后,过了许多年,张老妇就会慢慢的忘记他,之后,这个承诺也就无所谓了,但是他忘了,岁月易逝,情深不寿。他千算万算,算漏了真心两字的轻重。不过,输的值。”她笑得离开。
那小厮下的高台走进她,哽咽的道:“姑夫人,夫人不见了,这可怎么办是好?”
她挥了挥手,有着说不出的味道:“随她去吧,如今是再也拦不住她了。”
她回头,见我还站在那,便温柔的笑了,带着涩然:“九曲意味此盏灯有9个镜子折面,一旦点亮,恍如昼日,人生转个弯,何尝不是别有深意。说了半天,我忘了说了,她的老伴是我的弟弟,我叫胡千。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拿着这盏灯来找我,不管何事。”
她再次深深地看了那盏灯笼一眼,便带着那小厮一起走了。
半响,我才回过神,胡千……
眼眸微眯,无语凝咽,在记忆中,倒是有个叫胡千的人,来往北冷天女,天下第一富,富可敌国,产业遍布天下,无处不涉及,跺一跺脚,整个天下都要抖三抖的人……
各国对于她都是礼遇三分,却又万分忌惮,天女几次招安,授予官职,却被婉拒,是个棘手的人物,一直神秘的很,却不想居然在小小花城遇到。
不过传言,她是有个胞弟,下嫁给了一个名不经传的妇人,那妇人自是没有人在意,只不过世间的事如此之巧,到叫人皆笑啼非。
而胡千,除了弟弟,并无任何子嗣之说。
按下机关,灯笼恢复成初时的模阳。
埋入层层人海中。
花神观中,香火鼎盛,来往祈福的人络绎不绝。
站在大门前,我勾了勾嘴角。
如果这是你给我的柳暗花明,那么晓遥他日必定答谢。
闭眼,双手合十,合着灯笼,盈盈一拜。
还未睁眼,鼻端有一股花香萦绕,那人清幽的声音道:“你如此虔诚,她可会保佑你?”
眸中带着隐隐流动的涟漪,却不动声色的垂下眸子,看了看脚下,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了四个字,扭扭曲曲:心诚则灵。
“哦?那我也来许个愿。”他说着,何上双手。
我看了他一眼,默默转身。
刚迈开步子走了两步。
那人的声音,带着不容我拒绝的强势。
“娘娘,我不求天长地久,只求能和她执手哪怕一秒也好,此心天地可鉴,那木鱼脑袋,何时才会开窍?”
我的身影一顿,举步再走。
那人幽幽的声音再次传来:“我道花神有多灵验,到头来,我心诚与不诚,不都一样?”
我垂下眉眼,假装没有听明白,继续往前走。
他却依依不饶:“你敢不敢让我看看你的样子?”
我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拿起刚才的树枝,写了三个字:认错人。
他轻笑,带着嘲讽:“韩晓遥,有些人,是刻在骨血的,即使化成灰,也认得……”
手中一颤,手触到了机关,一瞬间,光芒四射,我的脚步蓦然顶住。
胡千的话,回荡在耳边:这是一把有灵性的灯,传说它能帮它的主人找到自己的另一半……
身后传来离去的脚步声,我的双足就迈不开一步。
直到声音渐渐消失不见。
我颓然的拿下脸上的面具,容颜苍白,缓缓转身,朝刚才那人站着的地方看去。
原本以为空无一人的地方,那人却盈盈笑着,手中拿着面具,望着我。
花神,如果这也是你给我的暗示,那么,我认了。
晚风吹落了花,夜幕沉沉,繁星点点,月牙弯高悬于顶,他与我沐浴在一片暖暖的光中,我缓缓伸出手,带着微笑,看向他道:“你说的话可当真?”
他哆嗦着嘴唇,良久,轻启唇:“那句?”
我失笑,歪了歪脑袋:“不求天长地久。”
他眯了眼眸,扯动着笑:“自然。”
凝视着他的双眸,我认真地问道:“不会后悔?”
他摇了摇头:“不悔。”
唇边的笑容如春日初放的暖日,柔的入人心。
“就是后悔了,也别告诉我。”轻声地一句话,我慢慢走向他,拉住了他垂下在身侧的手,紧紧纠缠,把他的脸按在我的肩头,肩渐渐感觉到湿意。
那温热的感觉仿佛一直蔓延到心尖,滋润了干涸的心,心脏的跳动重合,垂下眼眸,笑着低喃:“你哭得真丑……”
他闷闷的声音传出:“可是反悔了。”
拉着他的手紧了紧,认真地道:“与君执手,生死不悔。”
肩上的湿意更深。
他低喃着:“生死不悔……”
‘九曲百花灯’,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不管还有多少时间,至少这一秒,我们在一起就够了。
自私也好,情迷也罢。
能相守多久是多久。
高楼之上,执杯的两人,默不作声,都在等待对方先开口。
斜靠在椅栏边的绝色女子,睨了那冷冷清清的男子一眼道:“你也太不小心了。要是被她看见了,你就前功尽弃了。”此话说得临摹两可,男子却连眉眼都未动一份,轻抿了口手中的酒,动作优雅的放下杯子,不急不缓的道:“你找我来,不是为了此事吧。”
她勾唇一笑,点了点头:“不错,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你之前说的事情,我考虑清楚了,我必定倾尽一切助你成事,不过我的要求要加上一项。”
他的唇角微弯,满不在乎的道:“什么?”
她眯眼,看着那渐渐消失在人海中的女子,残忍奢血的一笑:“我要韩晓遥的命。”
对面男人执杯的手几不可见的一顿,却仍旧没逃过那女子的眼眸,她戏虐的一笑:“怎么了,舍不得了吗,太女妃……?”
唐白微垂着眼睑,神色不见一丝波澜,转眼抬眸,轻轻一笑:“她的命,与我何干,尊主喜欢,尽可拿去。”
苏曼曼妖娆的一笑,芊芊玉手滑过唇瓣,温柔的语调说着阴冷的话:“我要她万劫不复。”
唐白眼眸只是一闪,便恢复如初,苏曼曼眼中满是怨毒的恨意,彼此没有在开口。
半响,苏曼曼漫不经心的道:“如何?在太女妃眼中,孰轻孰重?”
唐白缓缓起身,冰凉的声音字字清晰:“如卿所愿。”
黑漆漆的过道,衣袖下的手,一寸寸松开,掌心中的指甲印,深入肉内,他却无知觉般地举起手慢慢戴上面具。
风肆意的刮着,苏曼曼穿着淡薄的衣衫,站于高楼之顶,低下是火光点点,她的容颜一片寂寞,空洞。
她诡异的语调,透着疯狂:“我有多痛,我要你,比我更痛。”
忽然笑了,看向远方的某一处,忧伤的道:“至少,恨也好。”
笑声回绕,苦涩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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