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冯圭轻抚左脚膝盖,眼皮子耷拉道:“阔别二十年,五师弟怎么才想起来看我们这些旧人了?”
严清厄自轻笑:“自小弟被师父封了五感,赶下神苍山后,便如废人一样终日苦熬,这些年来也算尝遍人间疾苦……幸好,总算我命不该绝,得遇贵人,十几年来连续不断为我请医施药助我恢复身体机能……只可惜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等我好全了吧,却又传来了师父他老人家仙逝的消息,你说可恨不可恨,还没报仇仇人倒先死了……”
“唉,五师弟,这就是你的不对喽,你自己触犯门规在先,师父不过是照着门规行事,想当年师父对你那也是爱重有加,你却做出那等错事,实在是伤他老人家的心,都说爱之深责之切,你也要替师父他着想着想。”
“什么爱重有加,大师兄,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自己也是真真切切经历过的,在师父心目中,除了三师兄和二师兄,可还有其他人的位子?”
这俩人真不愧是吃一锅饭长大的师兄弟,彼此说的话句句都戳中对方心里最痛的地方。
冯圭轻哼一声,“师父都已经仙逝多年,你现下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当然有意思,大师兄,当年师父明知道你的医术远在四师姐之上,却仍将掌门之位传于她,这本就违背了苍门祖训,索性天道轮回,今日掌门的位子又空了出来,大师兄何不趁着这大好良机拨乱反正,重新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这一番充满蛊惑性的话语,其实正说中了冯圭的心事,他一生争强好胜说来都不过是为了这一个掌门之位。
冯圭阴沉着脸,对方句句都击中他心中要害,但是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心事被人看穿呢,就算软肋被人拿捏着,也绝不容许别人任意攻击而不回击的。
“哈哈哈哈……”他突然发出一阵大笑,“五师弟,师兄真是佩服你,四师妹的尸体这么明摆在自己面前,你都能做到视若无睹,而对掌门之事侃侃而谈,论心狠手辣,师兄还真不如你。”
严清笑容微收,“这师兄就错怪我了,小弟使的是阳谋,过的是明路,至于四师姐会有这样的结果,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此话凉薄无情之极,方明瑕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四师叔,你可知道你真心以对的人,原来是这样看你的吗?
冯圭听了不住地冷笑,“就算是这样,如果不是你先下药,她也不至于轻易就送了一条命。”
严清闲庭信步般缓缓走向高台,他一边走来一边顺手拂开挡路的人群,被他碰到的那些人就像喝醉了酒似的全都不声不响不加反抗地一下子软在地上。
方明瑕吃了一惊,她下意识向外轻轻嗅了嗅,果然空气里透来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心底不由得一阵庆幸,幸亏自己躲在这阁楼上,否则只怕也早就和底下那些人一样昏过去了也不知道。
冯圭斜眼打量台下,他的弟子们也都半垂着眼眸,一脸昏昏欲睡的表情,他讽刺地笑了笑,“五师弟这制药的技艺又精进了不少。”
严清停在高台前微微笑道:“好说好说,小弟的小伎俩哪里比得过大师兄的高招,听闻前几日京中又有数位命官惨死家中,想来必是大师兄的手笔吧?”
冯圭阴沉沉地盯着他不说话,而严清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惹怒他,“小弟实在想不通,既然大师兄一早就下了这么大的决心,那怎么就不早点扫清自己眼皮子底下的障碍呢?还要等到别人来动手?”
冯圭终于慢慢站起来,他扶着圈椅的扶手,站在这大殿的最高之处,□□年来,他整日做着一个掌门该做的事,却从来坐不到掌门该坐的位子,今晚是他第一次坐在了这本就该属于他的位置。
“不要试图惹怒我,小师弟,”冯圭目无表情道:“把你的目的说出来吧,如果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我可以帮你一把。”
严清道:“那可真是太好不过了,我来的目的很简单,我的一个病人得了一种罕见的病,我记得本门神苍药典中好像记载了大量高深复杂的疾病案例,所以想借它来一探究竟。”
冯圭讪笑道:“小师弟难道忘记了,神苍药典乃本门至宝,除了现任掌门之外,任谁都不能看。”
严清漫不经心地咦了一声:“原来大师兄仍把小弟视作苍门中人,”他拍了拍额头,“可惜啊可惜,小弟不在神苍山久矣,很多规矩都忘光了……”
冯圭冷眼看着他惺惺作态的样子,内心的火气也慢慢压制不住了,阴恻恻地说道:“药典不在我这里,你要找就到别处找去。”
“师兄可真是翻脸不认人啊,刚刚还说要帮小弟一把呢,怎么转脸就忘了?”
冯圭转过身不再看他,“你走吧,你做的事我不会追究,别等到人都回来了想走都走了。”
严清道:“这可不行,没看到药典我这一趟不是白来了嘛。”
这时,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扑杀进殿来,“畜生,原来你竟在这里。”
方明瑕瞬间神色一震,心内大喜,师父,弟子就知道您不会有事的,她激动莫名地转身冲出阁楼。
冯圭一下子转过身来瞪着门口,他的面色尤其难看。
听到这个声音,严清似乎也有些讶异,回头苦恼道:“二师兄?没想到你还活着,小弟还以为你必定葬身崖谷之下,心中还难过了一阵。”
廖人杰冷冷说道:“你是巴不得我死在下面,只可惜我福大命大,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在那悬崖底下结了一张网,没有叫我摔死。”说着,他大步走到殿中央,看着凌月箫的尸体就这么无遮无掩的摆在地上,更加气得怒火沸腾,他抬头压着火气问道:“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冯圭垂眸避开他的目光,叹道:“时间太紧,还没来得及做准备。”
廖人杰不满地气哼一声,脱下外袍盖住凌月箫的尸身。
严清眯起双眼,讽刺地扯开嘴角,“二师兄真不愧是江湖人交口称赞的……”
廖人杰冷冷打断他:“我做我的事,要你这个畜生多嘴什么。”
冯圭站在高台上不言不语,神色复杂。
纵使是再不要脸皮的人也架不住被人畜生畜生的叫个不停,严清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了下来。
“师父……”方明瑕匆匆跑进殿内。
“明暇?”廖人杰看了看徒弟身后,“你三师叔人呢?”
“三师叔在京中有事脱不开身,让我先回来。”方明瑕抓住恩师的衣袖,急切道:“师父,徒儿有话要说,是关于杀死四师叔凶手的事。”
此话一出在场另外三人都神色一惊,廖人杰急道:“你快说。”
“旁晚时分,徒儿赶到神苍山,在山脚下没看到守门的弟子,就预感到门中可能出了事,于是悄悄从后山绕上来,没想到正好被我撞见了凶手行凶的场面……”她反身指着严清恨恨地道:“四师叔就是死在这个人的手中,他还威胁四师叔,命她交出神苍药典,四师叔坚决不肯,最后才吐血身亡。”
严清阴森森地道:“小姑娘,你可别胡说八道,这种事可是要讲证据的。”
廖人杰恶狠狠接过话:“还要什么证据,四师妹死于往生符,这种药难道不是你的独门秘方?”
“二师兄……”
“别叫我师兄,你早已不是我苍门中人,如今更是我苍门不共戴天的仇人,你我之间早就没有关系。”廖人杰的语气凛然,大有正面宣战之意。
严清好似当场被打了大耳光,脸色异常难看,他冷笑道:“很好,我承认这药确实是我下的,但是,我可没有逼她喝下去,是她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廖人杰目露凶光地走上前,“你不过就是记恨她当年向师父透露了你拿活人试药一事,致使你被赶出苍门……你明知她对你一直心怀愧疚,故意要她自己喝下□□,我说的对也不对?”
“哼,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绝不会承认她是我杀的。”严清冷笑着往外走去。
“站住。”廖人杰大喝一声,“这里岂是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方明瑕立即上前拦住他,严清嘲笑道:“小姑娘,你最好赶快走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你尽管试试看。”方明瑕轻蔑地说道。
苍门一派是为医药宗家,门下弟子多精于医道而耽于武艺,故而方明瑕并不把他的威胁当一回事,直到一道凌厉的掌风把她狠狠拍倒在地,她才苦笑是自己太大意了。
廖人杰匆匆赶到扶起她,方明瑕急道:“师父,你别管我了,快拦下他。”
眼看严清就要走出大门了,谁知道天降奇兵,正好赶上那群搜山的弟子回笼,方明瑕不禁喜出望外,拼命朝门口大喊道:“三师姐,他就是杀害掌门的凶手,快抓住他。”
门外众人一听,刚刚遍寻疑犯不着的沮丧霎那间烟消云散,大家的精神陡然一震,又惊又喜地围堵住大门。
秦央双眼放光地瞪着严清,领着一群人一步一步把他又逼回殿内。
方明瑕此时已被师父扶起,退到大殿一侧,她想到自己轻敌的下场又不由得出声提醒同门:“大家千万小心,这个人迷药和武功都极厉害。”
秦央分神看了看她,喜道:“七师妹,你可回来了。”余光瞥见倒了满地的同门弟子,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方明瑕道:“都是被这人的迷药迷晕过去的。”
秦央冷冰冰地打量严清,“倒是有些手段,”语气紧跟着一转,悲痛难抑,“可你为何无缘无故要杀我恩师?”
严清看着秦央愣了一愣,眼神中先是流露出不可置信的情绪,转瞬又消失无踪,脸色跟着冷下来,他对秦央的问题不再有反应,对其他人也不再客气,只要有人开口,他就直接出手解决,一群弟子一下子被他收拾得七零八落。
秦央倒在地上万分不甘,她真恨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就在面前,自己却不能手刃他以告慰恩师亡灵。
“够了,你们都退下。”廖人杰上前冷声阻止,“严清,你不是想要神苍药典吗,可以,我知道它藏在哪里,你跟不跟我来?”
严清眼含怀疑地沉默了片刻,“好,我就跟你走一趟,谅你也玩不出花样。”
方明瑕急急叫道:“师父,我也去。”
秦央被人扶起来,强撑着上前,“二师伯,我也去。”
廖人杰凝眉回首,“都不许跟来,你们给我好生呆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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