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须臾,他收回目光,在四下无人的宫中缓缓转身。
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从太后寿宴齐王看宋吟风那一眼开始,他就赌对了。不止是宋吟风喜欢齐王,齐王对她亦是有情。十多年来,齐王将他拥有的东西一点点夺去,这次,换自己扳回一局。
然而他心中却更觉苍凉,宋吟风借住在他寝殿的日子,好像是他偷来的。
再回头看一眼,齐王已不顾皇族礼仪,跑着奔向椒房殿。
亲自确认了宋吟风中毒的消息,齐王心如火煎,他母后只是西南一望族的长女,为了登上后位无所不用其极,其中手段之狠辣他是知道的。
没等婢女通传,齐王径直闯进椒房殿。丝竹之声悠然入耳,皇后坐于凤椅之上,合眼小憩,分毫不动。
“母后。”齐王出声,嗓音犹如被沙子磨过,还带着喘。
“凇儿来了,听听这西域乐师的胡琴,你觉着你父皇会喜欢吗?”皇后缓缓睁开眼,却假装看不见齐王通红的双眸。
“母后!”齐王声音重了些。
皇后挥手,乐师和婢女鱼贯退下,只余锦绣还在一旁伺候。
齐王贵在殿中,重重給皇后磕了一个头,“母后期望儿臣成龙上天,儿臣深知母后的良苦用心,但阿吟她是无辜的,是儿臣动心在先,阿吟是迫于儿臣的身份才与儿臣往来,还请母后原谅儿臣一时糊涂。”
“你知是自己糊涂,就该好好思过,而不是硬闯椒房殿。”
“请母后将解药赐予儿臣,儿臣愿闭门思过三月。”
“你!”皇后挺了挺身子,“好,我已为你物色了王妃,赵太尉掌管我朝律法,其女赵云静贤良淑德,生母是永安候府的二小姐,你若是同意,太子妃的解药你就拿去。”
齐王垂着的肩膀又往后缩了几分,他从小便知道自己的婚事只会是权利的纽带,如今听到也并不惊讶,只是心口愈发疼痛,向皇后又磕了一个头,“辛苦母后为儿臣操劳,儿臣,求之不得。”
锦绣送上了一个丹青描凤的小瓷瓶,齐王拿着瓷瓶,浑浑噩噩地走出椒房殿,残阳余晖收尽,又不见星月,秋风吹过,他抖了抖身子,手中紧紧握着瓷瓶。
这就是他能为阿吟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出了宫门,他便遣了小厮去太子府通知太子,金水嗣一叙。
时墨来通传的时候,曲烬正和宋吟风在书房研究山河图。宋吟风装聋,咬着笔杆抓耳挠腮,曲烬只看了她一眼就出门去。
齐王的动作快得出奇,皇后既然会给宋吟风下药,就没想过会让她活下去,即便是齐王去求,也不该如此之快。
金水嗣是京都最豪华的酒楼,达官贵族见面议事多在此地,齐王站在彩宝装饰的雕花镂空红木窗前,神色疲惫,墨绿蟒袍上有两道坐马车时压出的褶子。
曲烬见着他,忽然想起儿时他向父皇讨要自己捡回的小猫,那时他神采奕奕,扑在父皇膝上撒娇卖弄,三言两语便讨走了自己的那只猫。
此时他却像一夜苍老,比自己这个身重剧毒的人还要憔悴。
“皇弟。”曲烬叫了他一声后,自顾自地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叫本王来,所谓何事啊?”
“皇兄就不要明知故问了,”齐王将桌上的瓷瓶推到曲烬面前,“这便是阿吟的解药,请皇兄代为转交。”
“皇弟该称一声皇嫂”
“我知道,”齐王打断了曲烬的话,“我知道阿吟她性子倔,平日不爱与人多言,看着清冷,其实心肠最最软,若她有不周到的,皇兄多担待,时日久了皇兄自然能发现她的好,莫要因为我怪罪于她,母后为我选了王妃,不日将和太尉之女完婚,日后,我定唤阿吟一句皇嫂,还望皇兄好好照料她。”
寥寥几句,齐王停顿数次,眼眶红了又红,说完竟是不等曲烬回到,也未告别,起身摔门而去。
曲烬从始至终都浅浅笑着,端着茶杯又抿了一口。时墨在门外等了一会儿,见齐王出来许久,房内还无动静,敲门进屋,“殿下,回府吗?”
“不急,”曲烬笑着说道:“本王还未感受过做恶人的滋味,还要好好体会下。”
一直在金水嗣饮完了那杯茶曲烬才起身。他一路都捏着瓷瓶,齐王憔悴不甘的面庞一直在眼前晃,他轻笑一声,心道,真是奇怪,分明是自己抢了他的心上人,为何比当初被抢了小猫还要不爽利。
回到正阳殿时,宋吟风又窝在贵妃榻上看话本子,见他进来打了个哈欠,“今天怎么这么晚,我都快睡着了。”
曲烬眼睫颤了颤,又想起齐王说的“她心肠最最软”,“困了就睡,等我作甚。”
“没想等来着,一不小心就到现在了,赶紧洗洗睡吧,我先睡了。”宋吟风放下话本,刚想翻身,就被曲烬拽着胳膊拎起来了,“干嘛,干嘛呀。”
“你和时墨什么毛病,动不动就拎人,不会好好说话吗?”
曲烬:“你睡觉之前给过我说话的机会吗?”
宋吟风想了下自己的秒睡技能,决定原谅曲烬这一次,“有事不能明天说吗,我很困。”
“解药。”曲烬把瓷瓶掏出来。
宋吟风今天刚喝完药,喝了燕窝还是觉得嘴里苦哈哈的,看见瓷瓶眼中仿佛升起两颗闪着亮的小星星,双手抢过瓷瓶,打开瓶塞倒出药丸,“直接吃吗?”
在宋吟风吃的前一刻,曲烬慢吞吞地吐出一句,“齐王向皇后求的。”
“我靠。”宋吟风手掌一翻,药丸落到地上,手掌还在衣服上蹭了蹭,“皇后给的?”
曲烬瞧着她的动作,眼中流露出些许赞赏,心中也莫名松了几分,“扔了作甚?不想解毒了?”
“你是不是傻,皇后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给我解药。还是齐王去求,她怕是想直接毒死我。平时看你弯弯绕心思挺多的,这点事儿还想不明白呢。”
曲烬没想到宋吟风还能想破这一层,有些理解齐王为何会为了她与皇后顶撞,想到这又觉得胸口不顺,说道:“因为齐王答应皇后,近期和张太尉之女成亲,刚刚见他面容悲痛,好不可怜。”
宋吟风感觉一盆狗血临头浇下,前男友因为她要和别的女人结婚,现老公当面说前男友可怜,这问题也太致命了。
“你的意思是,齐王为了讨解药,和张太尉的女儿成亲?”
“对。”曲烬看着她,心中不自觉紧张起来。尤其是宋吟风垂眸,眸中光亮被掩去一半,看不清神色时,他的心也跟着被捏紧。
“张太尉的女儿也太可怜了吧,”宋吟风忽然出声,“还有这个齐王,怎么这么不要脸呢,还好意思悲痛,他亲娘害我中毒,他要不来解药就算了,还要去霍霍别人家姑娘,还好意思舔着脸悲痛呢。”
“呸!”
宋吟风说话时微微瞟了一眼曲烬,刚刚听到齐王成婚的时候,她忽然涌起一阵想哭的冲动,那应该是这具身体的反应,她控制不住。如果被曲烬误认为她对齐王余情未了,好不容易建立的合作关系瞬间坍塌。
“你说是不是。”宋吟风还去征求曲烬同意,力图展示自己的站位。
曲烬试图扯出一个笑容,但是觉得有些吃力,微微点头,“嗯,你就当吃了这药吧,明日齐王会收到你病危的消息,到时候他再去找皇后,我会替你将解药拿回来。”
聊完,曲烬似乎不想多话,宋吟风识趣地闭嘴。她也不知道曲烬有没有看出来她那一瞬间的情绪流露,如果看出来的话,应该不会再保护她了吧。
果不其然,听到宋吟风病危的消息,齐王彻底疯癫。椒房殿内,皇后凤冠上的流金步摇晃得飞快,“孽子!你莫要忘了你还有个胞弟,本宫可以把你捧到位置上,一样可以把你弟弟捧上去。”
“用七冠亲王之位换阿吟一命,天下没有比这更值钱的买卖了,”齐王卸了亲王冠,劈头散发站在椒房殿中,“母亲知我心悦阿吟,哄我去盘水寨,趁我不在将她赐给太子,阿吟性子多烈,临死前还妄想将太子府防御图给我,她落水失忆,我只当我们情深缘浅,怪只怪母亲,不该赶尽杀绝,阿吟若死,儿臣绝不独活。”
说完,一口鲜血从齐王口中喷出,皇后惊叫一声,赶忙上去抱着他,“凇儿,凇儿你莫气,顺顺心,顺顺,叫太医阿!”
齐王握住皇后的手,“不必叫太医,母后若想救儿臣,就拿出解药来。”
“你以身试毒!”皇后惊得后冠到一边,“你这是作孽阿。”
“母后,儿臣不孝,皇弟一定,一定比儿臣听话,不让母后费心。”齐王一扭头,晕了过去。
皇后慌了分寸,竟也不管是在椒房殿大殿,语无伦次喊锦绣,“快,叫萧恒进宫,快,直接带到椒房殿来。”
窗外,一个洒扫丫鬟悄然退下,到废弃的院中放出信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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