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网#7
在前往下一站之前,为了安顿阿绫,花辞先一步回了趟自己此刻下榻的住处。
花辞现在住的地方是市西郊的一家并不算太正规的民宿,店主是个年逾八旬的爷爷,说是姓江口。
江口爷爷年轻的时候开过店铺,生意很是红火,攒下了不少积蓄,但子女皆是早夭,妻子也因为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在二十年前便撒手人寰了。失去了家人之后的爷爷也着实消沉了一段时间,关闭了店铺,整日在家里酗酒——用他的话说,那是他这辈子最糟糕的一段时间。
但让他觉得最糟糕的原因并不是失去了一切亲人,而是失去了对生活的热情。
“既然活着,就得好好地活下去嘛,享受眼前的每一天才不辜负老天给我的这些日子哦。我可得好好看着,到时候把那些他们没见识过的统统都讲给他们听。”
坐在摇椅上的爷爷说这话的时候咧着嘴巴,笑得很是灿烂。他生□□热闹,所以才又开了这么家民宿,也不为赚钱,就是想着能和来往的客人说说话。
也只有这样的地方能说住几天就住几天,连正经的短租合同都不用签,更不用去区役所登记入住。
花辞回到江口庄的时候,爷爷正倒背着手在花园里浇花,于是少女便顺着他的心思招呼了句:
“我回来了。”
“哦呀,是小花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你要等到晚上才会回来呢。”江口爷爷放下了手里的喷壶,蹒跚着步子朝着花辞迎了过来:“中午饭吃过了吗?没想到你会回来,留的饭可能不大够。”
“没事儿的,我在外面吃过了。”花辞笑笑:“今天的太阳很好,我上午去学校那边转了转,下午还打算去表参道逛街呢。”
“你们年轻的小女孩子就喜欢逛这种地方,那边好吃的店也很多,你今晚还回来吃吗?”
“嗯……我的饭就不麻烦爷爷了吧。晚上可能会去朋友那儿,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
“可也别回来得太晚了,虽然东京还算安全,但像你这样漂亮又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在外面逛可不安全。”
“我会多注意的,谢谢爷爷啦。”花辞弯着眼睛,一面说着一面往屋里钻。
直到房门在背后彻底关上,花辞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她背抵着身后的房门,就这么沉默着倚了好一会儿。
袖管里的阿绫似乎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好奇地探出了半颗小脑袋来。也是捕捉到了这一幕,花辞才像是回过神来似的重新站直了身子,朝摆在墙角的桌子走去。
这是一间八曡大小的洋室,墙内嵌着巨大的柜橱。屋内实在过分干净,以至于生活气息都略显得有些寡淡了。淡色的床单上连一丁点褶皱都没有,如果一定要说这个房间和空室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大概就要数摆在桌面上背阴的角落里的两个巨大的玻璃箱了。
那看上去像是为爬行动物准备的居所,里面还摆放了些绿植和特制的摆件,方便蛇来栖息。
花辞走到了其中一个玻璃箱边,打开了盖子,小心翼翼地把阿绫放了进去,视线却是不住地往另一个箱子里飘——假山洞形状的掩体下,此刻露着一对血红色的眼睛,而当少女的视线投过去的时候,载着那对眼睛的白色脑袋又像是触电了似的一瞬间弹回到了阴影中。
“秋子这家伙,胆小的毛病怕是改不掉了呢。”少女撇了撇嘴巴,委屈似的转向了阿绫这边,煞有介事地跟那条赤色的蛇聊了起来:“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不然阿绫你帮我问问?反正你们都是蛇,平时也可以用蛇佬腔交流吧……呜……可就算你问出来了也没法告诉我啊,我不会蛇佬腔……”
阿绫扭着小脑袋,看了看缩在隔壁的被唤作“秋子”的白蛇,又仰头看了看摆出一副假哭架势的花辞,蜿蜒着身子,顺着箱子的内壁向上立起了半截身子,像是在回应着花辞的话似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阿绫是特别的。”花辞双手撑着膝盖,把自己的面孔凑到了玻璃箱前:“比起一般的蛇,阿绫其实已经像是那种厉害的大魔术师养的使魔了吧。阿弥也一定会为阿绫骄傲的。”
“秋子只是很普通的孩子嘛。虽然被我捡回来养大了,但我们的计划他完——全没必要参与。只要能平平常常地过完他的一生就好了。”
“嘛,在我们离开这里之前,我会认真给他找一个好人家的。”
是的,她会给它找个好人家。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她会为那样疯狂又偏执的梦想燃尽自己——但她从未想过让任何与之无关的人卷进去。
就算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也一样。
如果说这条路上还有什么同行者的话,能被花辞承认的,大概就只有那条通体赤红的小蛇了。
那是她暂时代别人照顾的小家伙,她答应过那孩子要带它回去。
回去迎接只属于她们的结末。
安顿好阿绫之后,花辞便再度离开了江口庄。
这回她没往市区里面走,而是搭了各站停车的慢速电车,晃晃悠悠地挪向更为偏僻的地方。
沿着荒田川一路向上,沿岸有不少灰扑扑的厂房,听老人说,早些年这边也曾相当繁华,但在泡沫经济崩坏之后,大片工厂区都荒废了下来。后续城市开发的步伐仿佛特意绕开了这一片似的,于是这些被时代遗弃了的老厂房就始终伫立在原地,目睹着这些年的变迁。
当然,被遗弃的仓库里难免会有些许鼠蚁虫蛇盘踞。因为久无人问津,这块荒废的工厂区时常会沦为市内黑手党或者不良团火拼的战场。
厂区内随处可见的疮痍满目的墙面就是最好的证据。
走在这样的房屋间,花辞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她此番来这儿自然不是为了那种涉及利益或是意气的争斗,而是为了找到那位在此间长期定住着的“老鼠”。
沉重的铁门在眼前缓缓被推开,露出了藏在背后的幽暗的,一路向下的暗道,还有一张明艳到有些夺目的面容。
“好久不见了,魔女小姐,您还是如此美丽。”
花辞微笑着对那个身材高挑的短发女人打了招呼。
“能被您这样称赞是我的荣幸,花辞小姐。这么久未见,您看上去可一点都没变。”魔女的脸上也挂着毫无破绽的营业式的笑容。那张面容很美,那是侵略性的美。
相较一般的女性,她的面容似乎更具棱角,但却又不至于太过锋利,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眼尾晕开的霞色仿佛能摄人魂魄。
她自然地挽起了花辞抄在口袋里的手,亲昵地寒暄着:
“如果有什么保养的秘方,请您务必和我分享啊。”
“抱歉,魔女小姐,如果真有那样的东西,我一定很希望能帮到您。”花辞耸了耸肩,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但您也不需要那样的东西不是吗?”
“您可真会哄人。嘛,不过像您这样的人,不管说出什么话来,总是很让人受用的。”
“好了,别站在门边了。您特地跑到这儿来也不会是为了和我寒暄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吧,去下面喝杯红茶怎么样?”
这样说着,魔女彬彬有礼地伸出手,将花辞请进了屋内。
花辞也并不推辞,一面随着魔女沿台阶向下走,一面轻声道谢:
“您客气了。倒也不用为我如此忙活。”
她说。
“毕竟……我可不是什么理想的狩猎目标。像我这样无趣的人,大概也只有带来的委托能稍微引起一点您的兴趣了不是吗?”
魔女的脚步微顿了一下,她稍稍侧过脸,似乎是想要回头看跟在身后的少女,可她的视线又似乎并没有真的落在少女身上。
但即使如此,也足以让人看到她脸上带着的满是愉悦的笑。
“您说得一点都没错,您这样的人,的确是活着的时候更有趣些。我完全可以想象到您迎接死亡时的表情——这世上大约不会有比那更无聊的画面了。”
“我可以把这当成是夸奖吗?”花辞脸上依然带着如常的笑,仿佛泰山崩于面前也丝毫不会有变化似的。
“这就是夸奖。”魔女说。
“谢谢您的夸奖。”花辞的话尾也赔上了两声笑:“那么,我可以向您提出这次的委托内容了吗?这回的事情,我可只能靠您来帮忙了。”
“毕竟您是唯一一个掌握着这个城市地下监控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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