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换了套服装，回到片场的时候，唐瑶已经在候场了。
叶蘅下意识扫了周围一圈，没看到萧荣的影子。
到底来没来啊？
叶蘅觉得自己像个可怜的女二号，苦苦暗恋，爱而不得。
“找什么？”纪言修卷着剧本，拍了下她的额头。
叶蘅嗷了一声，愤愤地仰头瞪他，心里那点伤春悲秋瞬间荡然无存。
“剧本背熟了没？等会儿跟唐瑶的对手戏，好好演，不要感情用事。”
“不用感情怎么演？你让我全程面瘫啊？”叶蘅回呛他。
“是吗？那期待你的表演，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叶蘅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总觉得他说话阴阳怪气，眼神也是别有深意。
“知道了。”嗫喏了声，叶蘅赶紧跑到场中找感觉去了。
这一场要拍的是合德重病，飞燕买了药回来，合德得知姐姐为了她要进宫，强撑着羸弱的身子起床，跟她争执，想要阻止，可是飞燕心意已决不肯回头。合德激动之下呕出了一大口血，身子一软差点摔倒在地，飞燕抱住她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生活的重压快要把这个二八年华的女孩压垮，她受够了这样苟延残喘的日子，她不信自己只会是一只平常的檐上飞燕。
这是一场张力十足的姐妹戏，需要极大的爆发力。
纪言修给她们俩说了一会儿戏之后就退到外面，两人在新搭建的房间里各自琢磨。周围的灯光打得很亮，唐瑶坐在床边，脸色画得苍白，头发也乱糟糟的看起来有些狼狈，却也更加惹人怜爱。
而叶蘅正大咧咧地盘腿坐在地上，因为嫌热，把裙摆和裤腿都撩了起来，露出光洁的小腿，毫无形象可言。
唐瑶盯了她一会儿，有些自嘲地兀自勾唇笑了。
公主表现得像个灰姑娘，但她还是公主。灰姑娘表现得再像公主，她也只是个灰姑娘。
放下剧本，唐瑶走过去，对叶蘅说：“我们对一会儿台词吧。”
叶蘅抬头看她一眼，点点头。
两人磨合了一会儿，叶蘅正酝酿着哭的情绪，就听到周围的工作人员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她的情绪一下子被打断，不耐烦地看出去，透过敞开的大门，第一眼就看到人群中清隽卓尔的萧荣。
他穿着简单的灰色Polo衫，解开两颗扣子，微微露出健美的锁骨。头发乌黑，不长不短，看起来清爽又温润。
叶蘅真的有好久没这样认真看过他了吧，小时候机缘巧合的相识，长大后的匆匆相逢，以及两年前的婚礼，萧荣这个人在她心里的形象一直很模糊，很多时候只是“萧荣哥哥”这样一个意味不明的代号。
叶蘅看着看着就出神了，直到萧荣察觉到她的注视，将视线投了过来。两人的目光直直地碰撞，叶蘅惊慌了一瞬却并没有收回视线，反而大方地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
萧荣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疑惑。
唐瑶看了叶蘅一眼，走出去跟萧荣说话。
“不是说公司里还有事吗？”
“买了些饮料过来请大家喝。”
“唐老师真是太客气了，随便买点就行了，我们都不挑的。”道具师笑眯眯地拿了两瓶。
其余工作人员也附和说：“就是啊，唐老师真是好福气，老公一看就是青年才俊，一表人才。”
“唐老师家庭这么美满，对待工作还这么敬业，真是值得大家学习啊。”
叶蘅走出去正好看到工作人员在分饮料，全是昂贵的进口饮料，嘶嘶的还冒着冷气。
真是的，几瓶饮料就把大家兴奋成这样，叶蘅真是忍不住呵呵了，是不是没见过别人怎么炫富的？
场务妹子热心地递了一瓶过来：“叶老师，喝瓶冰的解解暑吧。”
叶蘅抽搐了一下嘴角，故作姿态地说：“不喝，我痛经。”
话音刚落，其余人都刷刷看了过来，连纪言修都懒懒地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
叶蘅猛地闭紧嘴巴，懊悔得想咬舌自尽，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小余，去帮你们叶老师倒杯热的红糖水。”纪言修虽然对着叶蘅的助理在说，眼神却还是盯着叶蘅的方向，仿佛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他这一出口，无异于火上浇油，大家看看导演再看看女主，摇头转脑的动作仿佛流水线产品。
副导演露出一副“果然，有奸/情！”的样子。
叶蘅觉得自己快被大家灼热的视线给烤熟了，偏偏纪言修这个罪魁祸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剧本，明显就是在故意怼她。
剧组的焦点，终于又回到她这个女主身上。
萧荣笑了下，似乎觉得有些有趣，看了好友纪言修一眼，走到叶蘅身边问唐瑶：“这位就是你电影里的姐姐？”
叶蘅总觉得这句话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注意力被“姐姐”两个字吸引走，心想能不能不要把我说得那么老，我明明比唐瑶小好不好！
然后听就到唐瑶嗯了一声，似乎有些冷淡。
叶蘅朝她看了一眼，听到萧荣又问：“不知道怎么称呼？”
“她叫叶蘅。”唐瑶不冷不热地叙述着。
萧荣皱眉思索了一下：“听着好耳熟。”
叶蘅：“……”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儿了，她只差没跟合德一样当场呕出一口血。
原来他都没认出她，或者说他根本就不认识她。
叶蘅干笑了下，觉得她们夫妻俩就是猴子派来专门整她的。
纪言修坐在他的导演椅上，眼睛盯着手里的剧本，嘴里却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嗤笑。
一切准备好了，两人要正式开拍了。
这样张力十足的对手戏，最能考验对方的演技，特别是场边还围观了这么多人，包括在导演身边坐着的萧荣。
叶蘅深吸一口气，比了个OK 的手势。
抱着手里大包小包的药材，飞燕急匆匆地推开大门进屋，远远就听到了合德的咳嗽声，她急得鼻尖冒汗。
“不是让你躺着吗？”
合德强撑着床沿站起来，楚楚可怜地看着她：“姐姐，你真的要进宫吗？进宫了，就再也没有自由了，你真的想过这样的日子吗？”
飞燕沉默了，合德虚弱地朝她走去：“姐姐，你逃吧，外面天高海阔，你和文生哥一起，他弹琴，你跳舞，去过你们想要的日子。”她抿唇一笑，似乎有些向往，只是眼睛里盈满了晶莹的泪水。
唐瑶的哭戏总是这么自然，仿佛历经了生活的辛酸，场外看戏的人也忍不住跟着伤感，整个片场安静得只剩下对白的声音。
场务放了椅子在纪言修旁边，让萧荣坐下。
监视器上正好是唐瑶的脸部特写，一双眼睛水光盈盈，萧荣沉默地看着，一向温和的眼底带着常人看不懂的深邃。
叶蘅扶住摇摇欲坠的唐瑶，想象着这是自己的亲妹妹，她打小就是孤儿，没过过好日子，有好的东西总是先想着姐姐，乖巧懂事又善良。可是上天不公，她才这么年轻就要夺走她的生命，她还没有享受过人生的美好，没有遇到懂她疼她怜她的男人，一个像文生那样温柔又风度翩翩的男人。
想到文生，她有一瞬的失神，却又很快让自己清醒过来，摄像机敏锐地捕捉到她细微的表情变化。
她微微扬起下颚，逼回眼底的热泪，安抚合德道：“别多想，姐姐一定会治好你，到时候我们一起跳舞，谁都不能欺负我们。”
她的眼神那样坚定，眼底漆黑如墨，明明是同样的年纪，却显得格外坚强。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被吸引到叶蘅的脸上，仿佛那真的就是飞燕，名扬历史的美人赵飞燕。
她的坚强，比合德的柔弱，更让人心疼。
然后便是争执，合德不同意，她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姐姐，觉得自己活着就是一个包袱，她哭着大喊：“我这样拖累你活着，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咔。”
这一场，一次过。场边的工作人员直呼看得过瘾，连摄影师都觉得每个画面都那么具有震撼力。
然而纪言修没有说休息，趁着主演情绪还在，道具师赶紧上去布置血浆袋，一会儿合德就要吐血了。
萧荣还是沉默着，比起之前的温和有礼，现在倒显得有些疏离。
一切准备就绪，下一场紧接着开拍。
合德脸色更加惨白，踉跄一步，偏头呕出一大口血。
飞燕惊慌地接住她，两人一同摔倒在地上，重重的打击之下，她终于忍不住痛哭了出来。
“停！”
才哭到一半，纪言修就喊了停，他站起来，走到房门口：“叶蘅，你是姐姐，你的情绪是压抑而内敛的，你哭不是你在对她抱怨，是在对自己命运的反抗。所以哭的时候收敛一点，懂吗？”
她张嘴就哭，哇的一声，像小孩子一样。
纪言修摇摇头，觉得有些好笑。
萧荣也走了过来，只是在看唐瑶，她满嘴是血，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了，面色有些冷淡。
萧荣看着她，没再走过去，也没说什么。
叶蘅却觉得他们两人这样站在门口，像在看自己笑话一样，她忍不住看向萧荣，见他只盯着自己老婆看，被他们秀恩爱的样子刺得有些辣眼睛。
低下头闷闷道：“知道了。”
纪言修瞧着她的神色，冷哼了声，又回到导演椅上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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