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唐雪婷本来在后场陪着客人，来前场招呼几个姐妹和她一起去。她眼见，一向能嗅到猎物的气息，循着味道便看见了韩铮。
他一个人吃着水果。
唐雪婷满意这幅场景。没有索源，没有他的那些朋友，没有温嫣。
这是不可多得的时刻。
她打发其他人先去，说她上个厕所，过后就来，踩着高跟鞋走向韩铮。
韩铮正看着手机，等着手底下的回信。
“韩铮。”
唐雪婷柔柔弱弱地开口。夜宴里只有她一个人敢直呼他为“韩铮”，韩铮也默许。除她之外，没人有这个特权。
韩铮略微偏头，“哦”了一声。
唐雪婷不满他的回答，亲密地挂到他的手臂上，将他的手臂嵌在胸里：“这么冷淡的吗？咱们好久没见了……”
“工作忙。”韩铮简略回答，不想多说，抽出手臂。
唐雪婷尽管失望不满，但脸上还是一百分的笑意。她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梨涡，盛满甜腻的温柔，肌肤洁白，像是某个艺术院校里本分的大学生，并非夜宴里人尽可夫的“公主”。
韩铮也觉得她漂亮，有耐心陪她说话，乐意同她上床。
“那你现在不忙了吧？”唐雪婷睁大眼睛看着韩铮，“我等你好久了，你都不来……今晚去我那里吧？”
“去你那里？你什么时候有房子了？”
“你给我的那个啊。”
韩铮闻言笑了，丝毫不掩饰他对她的嘲讽。他慢条斯理地叉起西瓜，放到嘴里。西瓜的汁液盈满了口腔，他想起楚意的味道。
楚意最喜欢的水果就是西瓜。本来他对西瓜是没多大感情的，和楚意交往了小一年之后，爱上了所有西瓜味的食品。
“不了。”韩铮说，“你一个人休息吧，别把男人带回去。”
手底下的人均说没看到楚小姐的身影，有几个去舞池找了。
韩铮想，夜宴虽大，难道能丢了楚楚不成？总会找到的。
找到之前，他也得放松一下。
他脱掉外套，进了舞池。刚一踏上台阶，他就看到了楚意。
只因楚意的模样已经刻在他的脑海里，不需费力，一眼万年。
她的衣服过于暴露，眼神过于挑逗，他不知道她竟然还能在台上这样扭，仿佛她已经浸淫迪厅多年，动作娴熟。
她胸口的黑色吊带在挑逗他。
尽管她并不是给他一个人展现身段。
她的胸不算丰满，但屁股很翘，紧身裤勾勒出她完美的腿型。从中学时代开始，她的腿就纤细修长，没有多余的小腿肌肉。除了大学时候偶尔小一年的发胖，大体上一直都消瘦。
不同的是她不再像十年前那样羸弱，那样弱不禁风。
今天的她，可以独当一面。在工作上，在舞池上，她都是主角。
在他的心里，她也是主角。
楚意不知道自己被韩铮盯了好久。她晃得忘我，只听见音乐，听不见耳边的低吼。
游子矜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她的手腕忽然被掐住，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被拖着走。
她寻着手臂向上看，那不容反抗的力量，除了韩铮，不会再有第二人。
又是他。
她被酒精和音乐催的昏了神，分辨不清此刻到底应该忧愁还是兴奋。
楚意任他拖着走，拖到卡座上，重重垂下头。
韩铮心想自己造了什么孽，非得要去追楚意。他有那么多床伴，哪个不比楚意温柔有料有情调，偏偏要伺候楚意。
上次她喝醉了，趴在桌子上，有男人垂涎她，如果不是他看见，指不定要发生什么事。
这次又是在舞池中央跳那么……的舞，她不是一向爱惜羽毛吗，怎么会穿成这样在舞池里扭？
韩铮想真是越来越不懂她了。
他拉起楚意，朝她耳边喊：出去吧？
楚意睁开迷蒙的双眼，瞳孔已经失焦，怔怔地望着他，又好像是透过他的躯体望向远方。
韩铮见她意识走丢一大半，先帮她把扣子扣好，锁住胸前的风光，再钳住她的手腕，把她从高脚椅子上缓缓抱下来，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拿出手机，问席超：楚意家在哪？
他好好打扮一番，穿得西装革履的，仿佛要奔赴一个决定公司前程的会议，只为正经见她一面，最起码让她觉得她面前的男人是个“正经人”，不是当年那个拿上砍刀堵人的小混混。
而怀里的楚意和回忆中的楚意出现了偏差。楚意绝对不会做出失态的事情。她不吵架，不哭泣，哪怕是和男朋友两个人独处，她也是淡淡的态度。不悲不喜，没有忧愁，没有幸福，一张纸一样轻薄，燕过不留痕。
唯一的一次撕心裂肺是在分手的时候。他以为她要打他一巴掌，但是没有。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只是转身的时候用手擦了擦眼睛。他甚至连她有没有掉眼泪都不清楚，因为她给他的是消瘦的背影，不是断了线的眼泪。
可现在，楚意靠在他身上，嘴里哼着不成句的字，断断续续，他一头雾水。
手机震动。
他点开，是席超，他回，没有，我问问子衿。
韩铮回他麻烦了。
席超回，联系不上子衿。打电话也不接。
韩铮说，她在夜宴，和楚意一起。
那头的席超没搞清楚状况，连发很多条语音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儿。韩铮手上还有一条人命，没有去管席超的夺命连环语音，摁掉屏幕，单手改为双手，搂住楚意的腰。
楚意软塌塌地贴在他的身前，额头上有细小的汗珠。
“你家在哪？”
楚意不说话，一直往他身上蹭，一副没听懂的样子。
韩铮左右为难。他可不敢像上次那样直接把楚意拖回家，他习得教训，那样做的后果只是让楚意更加讨厌她。楚意需要自尊，他得给她自尊。
眼光放长远点，他送她回家，她以后会主动要求去他家。
“楚意！”
韩铮奋力摇晃她的身躯。
“你干嘛呀……”她开口，声音软软糯糯。
“送你回家。”
“你谁呀你就送我回家？”
十厘米都不到的距离，她睁大眼睛，看不清他是谁。
只知道这个人的声音很低沉。
只知道这个人的身体很温暖。
只觉得他的味道很熟悉，唤起她的回忆，她很安心。
却忘了他的姓名，只想靠近。
她的双手忽然环住他的肩膀，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他身上洗衣液的味道充满鼻腔，她记得这个味道。这味道让他安心。
“我要睡觉。”
她贴在他的肩膀上，闷闷的声音让他的心有些痒。
胃里忽地飞出一只蝴蝶。
韩铮把楚意带回家。
一进门就径直往卧室走，轻轻巧巧地把她放到床上。
她在车上就已经睡着了。韩铮开暖气开得很足，他怕她冷到，第二天醒来患上感冒，然后咄咄逼人指责他为什么没有照顾好自己为什么跟上他就倒霉。
他早就可以预知结果。
见面必吵架，吵架必放狠话。她爱钻牛角尖，处处都在指责他的错，他被她激怒，说的话让她更难过。
韩铮替她解开衬衫，轻轻脱下。黑色吊带太过□□，他努力转移视线，不细看，把被子拉高，盖住她的下颌。
她睡觉不踏实，总喜欢滚来滚去，把被子蹬到地上。必须拉高点。
随后他把被子边缘折了一个角，压到她身底下。
楚意的脸缩在了枕头里，她睡得很香，分不清东南西北，完全陷入了梦中的混沌。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做梦，梦到了什么。
如果她真的有做梦，他希望他会在梦里。
记得有一个说法是这样的，如果你出现在了她梦里，说明你在想她。
韩铮在她额前印上一个吻。
——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韩铮说，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醉意。
他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清晰到难以置信。她的手指颤抖，胸口微微起伏，甚至点开屏幕，确认这是否真的来自于他。
他说，我很想你。
“你在哪？”她问。
回答她的是久久的沉默。
“喂？喂？你听见了吗？”
楚意有些着急。
“嗯……”
他在哼哼一些支离破碎的音节。
夹杂着还有另一个人的声音。
“你在哪？”
他又不说话。
“你把电话给索源，让他给我讲。喂，索源，你在旁边吧？”
楚意捏紧电话，手心冒汗，生怕他挂了。
“我在。我们都在家。”
“嗯，在家就好。”楚意松了一口气，“他怎么醉成这样？”
“让他自己跟你说吧。”
“你看他这样还能说话吗？”
“喂？”说话的是韩铮，手机又到了他手里，“喂，楚意。”
“我在……”楚意无语，方才的激动消失殆尽，她语气恢复正常。
清冷，干脆，没有感情波动
“我很想你。”
“我知道，你刚刚说了。”
“我要见你，你下来。”
他的语气不容置否。还是那副霸道的样子。他总是把女朋友当做他的所有物，任他调配。
楚意叹气，微不可闻。
韩铮让人无法拒绝。
“好，我下去。在哪见？”
楚意来到小空地。
小空地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楚意租在第一胡同，韩铮租在第二胡同。他们租的房子离彼此很近，前面又有一大片小空地，于是他们摊牌吵架和好接吻，都在小空地上进行。
分手后两个多月，她又来到了这里。
韩铮还没出来，她坐在台阶上等他。月光懒懒散散照在她身上，让她只觉得冷。时间有些匆忙，她穿上帆布鞋套上校服就出来了，身上穿的是一件八分牛仔裤。
风有些大，四月份的西城，是穿加绒卫衣的季节。
她看着韩铮摇摇晃晃地走来——准时喝醉了，没错。他那副样子，那副颓废的样子，只会在喝得烂醉后显露出来，打架打输了都是一派“老子最屌”的欠揍样，唯有酒精能摧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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