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莉莉丝

等我长大了，我要离开亚特兰蒂斯，用歌声赚很多钱，然后开一个后宫。

        它用这句话把自己变成了人鱼族历史上最糟糕的王族人鱼。

        身为王族，对自己的国家与人民毫无责任心；身为人鱼，蔑视爱情、轻视歌声，你污染了这片干净的大海，哪怕是祭司的神力也无法净化你那污浊的心灵。

        它的教师就是这样说它的，那是一个博学、愚蠢的女人鱼，它对很多人鱼都有偏见，但对它的教师，它没有。

        因为那是它最厌恶的人鱼，它不需要偏见来增加它的厌恶。

        所幸，它最厌恶的人鱼没过多久就去人类世界寻找爱情了，然后它与沙塔的教师就换成了利安大公，它的舅舅，那个拥有王族血脉却一点都不像王族人鱼的人鱼。

        王族人鱼血脉纯净，所以其头发、眼睛与尾巴一般都是一个色调的，只在深浅上有变化，它是粉色，沙塔是蓝色，祖母是紫色，而大公，黑发红眸，深紫尾巴，哪怕是平民都不会头发、眼睛、尾巴各一个色调。

        第一次见大公还是它父亲离开的时候。

        它与沙塔是双生子，而它们的母亲选择了传承力量的生育方式，所以它们的出生，耗尽了母亲的生命力。

        而原本该养育它和沙塔长大的父亲，在它和沙塔三岁的时候就离开了它们，因为它的人类爱侣来到了亚特兰蒂斯，为了找到父亲，自己的爱侣。

        沙塔不知道这些，因为那个时候它还在保育液里，在抢夺母亲营养与力量的战斗中，它赢了沙塔很多。

        它知道是因为祖母，祖母告诉了它关于父亲与那个人类的事情，最后还让它决定要不要让父亲跟那个人类离开。

        它问祖母，父亲那就是爱情吗？

        祖母点头，说是。

        因此，它决定让父亲跟那个人类离开。

        也就是这个时候，它第一次见到了大公，母亲的哥哥，它的舅舅。

        它看着它从祖母手上拿过了大公的印章，然后再一次见面就是它十岁的时候了，它在保育液里，大公在外面，旁边是它以前的妹妹，现在的哥哥。

        不想承担王族人鱼的责任，它以这样的借口让祖母给它和沙塔换了身体。

        刚醒来时还有些不习惯，因为虽然过了七年，但在记忆里，它是人鱼王子—沙塔，而不是人鱼公主—莉莉丝。

        但毕竟也只有三年，过了一段时间后，它就是莉莉丝了。

        大公是它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鱼，因为作为有相似经历的他，是最适合替它检查身体的人选。

        大公与母亲也是双生子，但不同的是，ta们的母亲定居在人类世界，为了爱人，为了人鱼族，它做了一个选择，它用大公身上的王族血脉纯化了母亲身上的血脉。

        大公留在了人类世界，而母亲则被祖母带回了王宫养育。

        爱人需要一个男性来应对家人与继承财产，人鱼族需要一个纯净血脉的人鱼来与人鱼王的孩子生育后代。

        母亲完成了自己被赋予的责任，大公则没有，准确来说，是没有机会。

        大公的父亲招惹上了一个十分强大的女性人类，它直接把大公变成了私生子，把大公的母亲与自己的丈夫变成了只能偷偷摸摸相见的爱人。

        那个女人给了大公两个选择：

        平凡的长大，定期告诉她它母亲和母亲丈夫的事情，那么她会提供它和它的母亲安稳的生活，这是一个选择。

        另一个选择是她杀了它的母亲，作为补偿，她会让它跟她儿子一同长大，给他一个报复的机会。

        大公选择了第一个。

        然后在大公十三岁的时候，那个强大的女人死了，他当初与她做的交易也被当成了背叛父亲和母亲的行为。

        父亲厌恶他，母亲无法接受他，转而把爱给了那个女人的儿子。

        所以，在有机会回到亚特兰蒂斯的时候，大公选择了回来，它对亚特兰蒂斯与人鱼族没有感情，它只是选择了能更好生活的地方。

        七年前，它让祖母给了它的舅舅大公的位置，作为交换，它醒来后它要他告诉它它的人生，它要通过它知道人类世界。

        父亲让它厌恶爱情，大公让它厌恶人类世界，它自己又放弃了王族人鱼的责任，所以在它的教师教它的第一天，它就说出了把它变成最糟糕的王族人鱼的话，它后面的行为则更是证明了它是最糟糕的王族人鱼。

        相比之下，沙塔就是最优秀的王族人鱼。

        祖母这样说，大公这样说，那个教师与全部族民这样说，它也这样说。

        要不是花月，它一定会无忧无虑的长大，然后完成它那句话的。

        但是花月在当上侍卫统领的时候，拒绝侍奉沙塔，说它要侍奉人鱼公主莉莉丝。

        最糟糕的是，它还说人鱼公主会成为改变人鱼历史、最优秀的人鱼王。

        当然，倒不至于因为花月一句话、一个人鱼就改变沙塔的地位，只是也让它的生活不那么自由自在了，所以它跑了。

        它要跑到人类世界去找到人类世界办事情的大公。

        找不到也没关系，反正它也厌了亚特兰蒂斯与人鱼族，虽然人类世界它也讨厌，但那里有很多好玩有趣的东西，手机、零食、汽车、游乐园、娱乐圈、学校……

        光是这些，就足够它待上几十年了，到那个时候，沙塔肯定已经成为人鱼王了，它再回来生个孩子，那它就自由了。

        它花了一天一夜才从海底世界游到上面的海域，当见到人类世界的太阳的时候，它第一想法是感概花月的眼光，就它还是最优秀？还改变人鱼历史？

        第二想法本该是兴奋，想到人类世界后要做的事，但它却只有怔愣。

        因为它看到了一个漂亮的人类。

        看着那个人类迎着晨光走过来的时候，它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人鱼会爱上人类。

        怔愣没持续很久，它看到那个人类准备喝岛上的水，脑海中突然想起这座岛是用来阻挡人类的，下意识的，它从岩石后面跳出来，把那个人类扑倒了在地上。

        人类的温度传到身上，它一瞬间因为清晰的看见了人类漂亮的脸与残破的衣服下的身体而脸红，却在下一秒就控制不住的感到悲伤起来。

        这个人类，在难过。

        它不想ta难过，所以把第一次唱歌给了ta，它希望ta能开心起来。

        据花月说，那天海底世界的海兽都一一出现在了岛的周边，成群结队的白蝶鱼，游行于大海与天空的乌里拉海兽，频繁跃出海面的亚米海兽……它们是在回应它的歌声。

        谁知道呢？

        最糟糕的王族人鱼居然可以用歌声吸引海兽。

        但ta们更不知道的是，就算这样它还是最糟糕的王族人鱼，因为它的歌声没办法操控海兽，只是听着好听，加上有海兽伴舞罢了。

        歌声来自于灵魂，但要发挥歌声的力量，需要纯净的王族血脉带来的身体，很明显，它没有，也不打算有。

        为了避免意外，它在那之前没有唱过歌，因为每个人鱼第一次唱歌的情况都会被全人鱼族知道，如果歌声能吸引海兽，那么就会成为王宫侍卫，得到人鱼王亲手赐下的爵位。

        唱完歌，难过的却是它了，因为那个人类只是平淡的说了句谢谢，然后问它知不知道亚特兰蒂斯。

        它很难过，但它还是很喜欢那个人类，所以它只是问了ta的名字就把ta带到了亚特兰蒂斯。

        莫秋。

        秋天的秋。

        这是那个人类的名字。

        本想着细水长流，一个人鱼一个人类待在一起聊聊天、到处游玩，但莫秋的到来给亚特兰蒂斯与人鱼族带来了一天一个的变化，让它直到莫秋离开，都没有机会跟莫秋待过十分钟以上。

        第一天，莫秋就把神殿里的那本古书打开了。

        那本古书，是人鱼族的圣物，神殿那个老古董祭司把它当个什么见光死的东西一样，整个人鱼族只有它能进放它的房间，连祖母都不能。

        莫秋想通过祭司去看那本古书，而它却不想ta看见祭司，因为祭司长得比王族人鱼还漂亮，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处不完美的地方。

        所以，它把祭司带去了王宫。

        结果它带走的是祭司的□□，祭司的本体一直待在那个房间里日夜研究那本古书！

        它是从祭司那里知道莫秋在房间里的的。

        祭司对莫秋对了恻隐之心，告诉ta人鱼是德玛一族的分支，德玛一族都可以活白骨、生死肉，拥有强大、能承受一切力量的身体，每一个都如神那般。

        只是久远的历史与不同种族之间的杂交，让人鱼体内的德玛血脉越来越低，加上各种动乱，原本人鱼一手一本的书籍，现在只剩下了一本，神殿与祭司就是为了守护与阅读这最后一本而诞生的。

        老古董祭司体内的德玛血脉只能看到那本古书的前三页，那三页居然就够让祭司支撑起神殿的威望了，它知道时只能感概人鱼族果然是败落了。

        总之，只有德玛血脉才能阅读那本书，血脉越纯净翻开的就越多。

        而莫秋翻完了全部，虽然ta一个字都看不懂。

        因此，ta与祭司做了一个交易，ta让祭司用ta的身体抄写一份古书里的内容，祭司告诉ta古书里全部能救命的方法。

        因为祭司把全部神力用在了进入莫秋身体上，所以它带走的□□凭空消失了，等它来到神殿，见到的就是拥有祭司气质的“莫秋”在抄书，而祭司躺在一旁像是睡着了一样。

        莫秋从古书里找到了ta想要的东西，德玛血脉的换血之术。

        但所需要的东西，都是王宫宝物、神殿圣物，还有海兽神的东西，一个已经不知道是否还活着的神。

        海兽神是人鱼传说里守护大海的守护神，是大海出现后的第一只海兽，知道大海里发生的所有历史，它的意志即是大海的意志，它的力量即是大海的力量。

        莫秋帮祭司阅读完了整本古书，所以祭司把神殿圣物借给了它ta，而王宫宝物，莫秋得到的过程就复杂了很多。

        王宫宝物，守护着亚特兰蒂斯，没有了它，亚特兰蒂斯就会暴露在大海里，人鱼族长达千年的安稳就会面临崩溃。

        外借已经十分危险，如果再加上还不知道是否能还回来这一条，它能理解父亲、沙塔，花月都不同意借给莫秋。

        莫秋也能，所以ta决定把自己老师给的玉佩抵押给王宫。

        在父亲ta们研究玉佩能否代替王宫宝物的时候，它去见了莫秋，不像刚见面时的难过，那时的莫秋很平静，但它很心疼。

        它带莫秋进亚特兰蒂斯，带走祭司告诉莫秋古书在哪，告诉ta王族宝物的事……明明是想让莫秋开心的，但莫秋却一点都不开心。

        然后莉莉丝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如果它的血脉纯净，那它就可以在族民面前，像第一次唱歌那样吸引，然后操控海兽，这是传说里才有的事，如果它做到了，那它就会成为人鱼王，它就可以把王宫宝物借给莫秋，而它也可以守护人鱼族，直到莫秋把王宫宝物还回来。

        它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花月，花月的话让它有些疑惑，因为花月说了句：

        虽然跟我想的不太一样，但你终于想当人鱼王了。

        那时它才知道花月与父亲有交易。

        花月曾跟莫秋在人类世界见过，因为莫秋拿自己的血救了花月，所以花月的血里面有少量的德玛血脉，这给了它与父亲交易的资本。

        花月救了父亲的爱人，所以父亲甘愿回来，等着它想当人鱼王的时候用他的血脉为它纯化血脉。

        花月……

        真是为了让它当人鱼王而不计代价。

        知道了花月与父亲的交易后，它认识到了它当了人鱼王后它要承担的责任，那真是它十分不愿意承担的责任，但它没有犹豫的答应了。

        跟花月谈完后，它从父亲那里拿到了莫秋的玉佩，还给莫秋后它让莫秋先去找海兽神，告诉ta等ta回来它会成为人鱼王，然后把王宫宝物借给ta。

        它说完莫秋问她想要什么，它想了想，说：

        我想要你成为人鱼族的朋友，与我一起守护人鱼族。

        莫秋答应了。

        在莫秋按照花月的建议下去最黑暗的海域寻找海兽神的时候，它也用父亲的血脉纯化了自己的血脉，用一场全部海兽伴舞的歌唱成为了众望所归的人鱼王。

        成为人鱼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跟祭司、花月决定古书里的那些内容公布给族民，古书里的一些内容会改变人鱼族，比如变成异鱼的方法。

        以前的人鱼，即使遭受了背叛与伤害，也没有报复的能力，因为心计不行，力量也没有。

        虽然变成异鱼是毁灭自己的一条路，但这是去到人类世界、独自一人的人鱼在受到伤害时能有的力量。

        是让人鱼保持纯净心灵受伤害至死，还是让人鱼放弃纯净心灵将受到的伤害还回去再死，这是它需要决定的事。

        依据它的性格，它会选择公布，但人鱼王不能这样任性，要守护每一个族民，变成异鱼就绝对是死路一条，这样的方法不见得适合人鱼，但人鱼容易受伤害的事情也需要解决。

        除去变成异鱼的内容，古书里还有很多难以决定的内容。

        它看着那些内容，想起祭司说过人鱼曾人手一本，突然间，它明白了人鱼为什么曾经遍布大海，是大海的宠儿。

        因为那时的人鱼每一个都是强者，ta们追求爱情却不依赖爱情。

        最终，它决定古书上所有的内容都要公开。

        因此，它与花月它们谈论的内容变成了公开前需要做的工作。

        在公布变成异鱼的方法那天的晚上，莫秋回来了，给了它一条项链。

        项链上面的宝石是记忆里的样子，这是王族世世代代相传的项链，在祖母与花月探索那片黑暗海域时与祖母一起消失不见。

        对不起。

        莫秋递给它项链后说了这句话。

        ……

        祖母它变成泡沫的时候，漂亮吗？

        听到莫秋说漂亮的时候，它心中的悲伤逐渐沉淀了下去。

        它戴上了那条项链，问莫秋，它漂亮吗？

        莫秋回了漂亮。

        莫秋拿到了王宫宝物后没有停歇的离开了亚特兰蒂斯，沙塔跟它一起离开了。

        离开前它叫了它一声哥哥，对它说它会成为能守护人鱼族的强者。

        沙塔知道它曾经是它的哥哥，这就是它不知道的了，但那个时候她没有时间搞明白这件事。

        要成为最优秀、改变人鱼历史的人鱼王，它可以确定，至少在十年内，它都没有休息的时间。

        再次见到莫秋是一年后了，那时的它已经通过了花月与大公的测验。

        大公离开亚特兰蒂斯定居在了人类世界，它一向如此，选择最能好好生活的地方。

        花月培养出了下一代王宫侍卫统领后也离开了亚特兰蒂斯，说想去人类世界历练一下。

        莫秋的到来让它感到了安心，所以它为ta设立了一个阁下的爵位，它给了阁下一半的人鱼王权利，也给阁下很多义务，大大小小，刚好整个亚特兰蒂斯都能有莫秋的痕迹。

        第二次见到莫秋，它喜欢上了不断变强，因为那样能让ta跟莫秋越来越近。

        再后来，它在莫秋的引见下见了叶先生，与他有了交易关系，莫秋则是完成人鱼族与魂叶研究所交易的中间人。

        那个时候，莫秋与人鱼族的关系，来亚特兰蒂斯的时间，阁下的义务……都一一固定了下来，它对ta的感情也一同固定了下来。

        如果不是两年前的那场屠杀，它也不会做出瞒着莫秋要它和ta的孩子那件事了。

        瞒着莫秋要她和她的孩子……

        它现在都还是没想到自己竟然做了这件事。

        刚怀上孩子的时候，很不舒服，身体与心灵上的脆弱让它每晚都会想自己是怎么决定要这个孩子的。

        两年前的屠杀，让它第一次感到了恐惧，海兽神重伤不知去向，无数海兽被虐杀捕捉，花月被抓走不知死活，其余王宫侍卫全都变成了泡沫，祭司陷入了昏迷，大公跟沙塔都不在。

        虽然它开启了王宫宝物保护了亚特兰蒂斯与族民，但看着弱小的族民，想着外界的血腥荒凉，它突然很害怕。

        它根本不敢到外面看一下，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躲在王宫里连见自己族民的勇气都没有，因为它不知道她该说什么来安慰ta们，它那时心中只有绝望，一句安慰的话都想不出。

        所以，当莫秋她带着海兽神出现在亚特兰蒂斯，唤醒祭司，又告诉它如何解决那时困境的时候，它生出了最大的依赖。

        那种依赖在屠杀的事结束，一切又开始回归正轨，莫秋离开后才开始显现出来，它需要莫秋才能控制心中不安稳的情绪。

        一开始只用身边有存在莫秋痕迹的东西，后面则需要待在充满莫秋痕迹的房间里，再后面，它就要了一个莫秋和它的孩子。

        莫秋以为它是因为ta不爱它才不相信它，瞒着它孩子的事，但它是因为害怕莫秋发现自己要孩子的目的才瞒着ta的。

        ta不需要继承人，也没有拿孩子威胁莫秋的想法，ta是因为害怕，才要了那个孩子。

        但在征战的时候，它意识到这其实也是因为不相信莫秋，它觉得莫秋对它的感情没有那么深，但它忘了，莫秋一直都是力所能及的帮助朋友，无论它对朋友的感情多深多浅。

        它应该在发现自己对莫秋的依赖的时候就告诉莫秋，莫秋当然不会一直待在亚特兰蒂斯陪着它，但ta会陪着它直到找到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

        但它已经做了不相信莫秋的事了。

        所以，她不能再做一件了。

        它征战回来后把它的前生都告诉了莫秋，祖母，父亲，大公，花月，沙塔……说的时候是晚上，说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莫秋一直安静的听它说这些，中间一句话也没有说，等它说完像等待着审判一样的坐着时，莫秋起身抱住了它，摸着它的头发对它说了句：

        莉莉丝，我的人鱼血脉来自于你，你的德玛血脉来自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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