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暗室
时隔十几天，林晨再次被带到公安局。
只不过上次是了解情况，这次却是以嫌疑人的身份。
林晨与上次见面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格子衬衫和黑框眼镜，眼神老实木讷，与人接触的时候略显拘谨。
“知道这次叫你来干什么吗？”
郑渡坐在椅子上，一双长腿交叠在一起，虽然是温和的语气，但气势极有压迫感，林晨仅与其对视一眼就忍不住低下头来。
林晨缓缓点点头，握着热水的手不停上下摩挲纸杯，透过眼镜的暗面，他眸中若有似无的光芒一闪。
“听说赵磊被抓了，应该是为了这件事吧。”
突然，他情绪激动抓住郑渡的衣袖，眼中哀求之色闪烁，“郑警官，这些年赵磊从我这拿走了不少钱，这都是他威胁我的！应该算是敲诈吧，您看能不能让他还回来一部分啊，我打工也不容易……”
郑渡定定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什么，然而林晨隐藏的极好，很难看出其他端倪。
会议室中陷入一阵静谧，几乎针落可闻，就在女警察疑惑想要出言发问的时候，郑渡终于开口说道：“赵磊名下账户中的资金首先要对受害者家属进行赔偿，至于你的那部分，等到判决结果出来，相信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今天请你来，主要是想说说另外一件事情。”
郑渡起身，从女警察手中接过来一个牛皮纸档案袋，他轻轻甩在林晨面前，双手撑着桌子，上身微微前倾，努努嘴示意林晨去看，自己则观察对方微表情。
林晨食指推了推眼镜，疑惑的拆开牛皮纸封口，郑渡眼睛微眯，注意到上次林晨手上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但是新增了一道伤，似乎是长指甲不小心划出来的一道痕迹，浅浅的白印，恐怕就连林晨自己都没有发现。
牛皮纸中装着的是一份装订在一起的两三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照片。
看见这些东西的瞬间，林晨瞪大双眼，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和惊恐，他“噌”的一下站起身。
“这些东西哪里来的？”他拿着照片的手指颤动。
照片上是一个十八九岁面容姣好的女子，微笑看着镜头，风吹起她黑色的长发，满满青春气息。
此人正是林晨大学期间暗恋的女子，名叫许悦。
收到沈京瓷的消息之后，郑渡几人分别走访了许悦的家以及联系了许悦曾经的同学。
大学期间林晨和许悦是一个社团，许悦性格活泼开朗像是小太阳，几乎每场社团活动都能够看见她的身影。
林晨经常偷偷观察许悦，大家都知道林晨喜欢许悦，只是心照不宣的都没有说。
然而大三一次外地实习，许悦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有不少人说是被拐卖到山村，但林晨和许悦父母都没有放弃寻找，直到现在仍旧杳无音讯，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许悦父母也认识林晨，许悦失踪之后林晨经常去探望二老，许悦父母对他的印象非常好。
郑渡等警察在征求二老同意之后搜查了许悦的屋子，许悦刚失踪那段时间经常有警察过来寻找线索，两人早就习惯，因此并没有多想。
这一查，郑渡就看见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许悦是个非常爱笑的女孩子，郑渡在看她的照片的时候脑海中闪烁出沈京瓷的身影，说起来很巧，两个人就连笑起来嘴角的弧度都有些相似。
然而越往后看，越能察觉出照片中许悦情绪的不对劲，甚至有一些相片的拍摄角度很像偷拍，许悦的眼神也由明媚转变为恐惧和紧张。
郑渡拿着照片去询问其父母，许母带上老花镜仔细看了看一拍脑袋说道：“这些啊，这些都是后来小林送过来的。”
“他说在学校的时候经常帮拍照，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一两张新的照片过来，就像是悦悦还在我们身边一样。”
说着说着，许母的眼睛中开始闪烁泪花，泪珠啪嗒啪嗒掉出来，许父同样一脸苦涩，为其拿纸巾擦拭。
许母哽咽着说道：“小林是个好孩子，是我们把他给耽误了，我们说叫他找个女朋友结婚生子好好生活，可他却说这辈子只会爱悦悦一个人……唉。”
郑渡敏锐抓住关键点，“您的意思是林晨和许悦是男女朋友关系？”
“对啊，”许母瞬间应声道：“他们两个大学期间就在一起了，如果不是悦悦失踪……这会儿也应该能看见悦悦出嫁了吧。”
郑渡和娃娃脸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豁然开朗的兴奋之色。
两人向许悦父母道别，刚一出门，娃娃脸就迫不及待的说道：“根据许悦同学所说，林晨一直都是暗恋，并且大二下半学期许悦已经有男朋友了。”
“阿龙那边走访了许悦曾经的男朋友，那人大学毕业之后就去了别的城市发展，现在已经娶妻生子，问及许悦的事情的时候也是一脸唏嘘，他当年也是找了好久许悦的行踪，没什么问题。”
“这样说来林晨一定有问题！”娃娃脸兴奋的捶手。
郑渡点点头，两人飞速下楼，“林晨送过来的照片也有问题，有不少都是偷拍视角。”
“这样，你去把林晨叫来警局了解情况，我去跟局长说说看能不能特殊申请下来搜查令。”
话是这样说，但搜查令并非轻而易举能够申请到的。
目前所有线索汇聚到了林晨身上，但并没有明确的证据。
想要查出真相，还得从林晨身上入手。
郑渡点燃了一根香烟，他将林晨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他倚靠桌子，一条腿微微弯曲，面前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眼神。
“我记得你大学专业是化学吧，怎么选择做程序员工作。”
林晨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情绪激动的揪住郑渡的衣领吼道：“你这些照片是哪里来的？”
“这起案件关许悦什么事？还是说找到许悦的行踪了？”
郑渡幽幽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娃娃脸上前按住激动的林晨，拍了拍后背说道：“别激动，正常流程需要了解案件细节，来喝口水。”
“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你不了解我。”郑渡开口。
“我在办案时候一向十分冷静，但是在抓捕赵磊的那天很反常的，我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嗜血残暴，恨不得把手底下的赵磊一顿打死。”
“我想，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原因吧？”郑渡问道。
林晨低下头，让人们看不清他的情绪，“我怎么会知道。”
“幸好我的同事及时赶到把我拉开，要不然现在的赵磊就真的死了。”
“当天我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立刻进行尿检和血液检测，很巧，在里面检查到了少量安非他明。”说到这时，郑渡明显停顿了一瞬。
“作为化学系的高材生，应该知道在这东西是什么吧？”
“知道又怎么样，郑警官您今天真的很奇怪，您身体里检查出来安非他明跟我说有什么用，这件事情跟案件有任何关联吗？能帮助找回许悦吗？”
“当然有。”
听着郑渡异常肯定的语气，林晨突然愣了一下，心底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滋长，他强压住内心深处的不安，一脸疑惑的问道：“我真的听不懂您在说什么，您只要告诉我结果就行。”
至于是案件的结果，还是寻找许悦的结果，他并没有明说。
郑渡哑然失笑，对这场博弈很是满意，不愧是京大高材生，每一句话都滴水不漏，不断和他拉扯，这也正合他的意。
有点意思，既然想玩，那就玩到底。
“我们在你去年的购买记录中看见你买了麻黄草，这是制作安非他明的主要原材料之一。”
安非他明也就是俗称的冰毒，无论是烫吸、鼻吸还是注射都能够达到刺激而满足的效果。
我国对麻黄草有明确的的管控要求，一般情况下是绝对禁止普通人进行买卖的，郑渡等人查到他利用精神疾病等借口，从作为医生的朋友那里购买过多次。
因为每次的购买量并不多，因此朋友并未察觉不妥之处。
果不其然，一听这话，林晨表情瞬间紧绷起来，目露警惕之色，“我那段时候精神状态有严重的问题，并且购买的量也不足以制毒，不信你们都可以去查，这你们警察也要管？”
郑渡刚想说些什么，电话铃声便急促响起，他接通电话不知对方说了些什么，面色变得异常凝重。
“把他管控起来，小浩和阿龙跟我走。”
女警察闻言立刻让同事进来把林晨控制起来，小浩就是娃娃脸，和大块头阿龙两人紧紧跟在郑渡身后。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郑队的脸色难看就知道有大事，秉承着对郑渡的信任，没有人问反驳的话。
“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凭什么抓我？”林晨心底升腾起一股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他猛烈挣扎，然而两三个警察一起控制他，他瘦小的身板很快就体力不支。
“你们这是非法监禁，罔顾人权！我可以告你们的知不知道？！”
几人充耳不闻，径自给林晨扣上手铐之后就将他关在屋子里。
门外，女警察略显踌躇的问道：“怎么样，问到消息了吗？”
“什么理由都没有就把他看管在这不符合规矩啊，到时候万一追究起来咱们都得负责。”
“已经联系了，但那边现在情况紧急，相信很快就会传回消息，我们要相信郑队。”
另一边，郑渡带着人来到了郊区的一个老小区。
这里环境很不好，周围堆满了垃圾，显然是鲜少有人来打扫。
查了一下，了解到这里前些年被一个富商买下来，要做工程准备拆迁的时候，有好几家钉子户就是不配合，拆迁队的人强制拆迁，没想到不小心闹出了人命，再加上那富商后来因为经营状况不好临近破产，没有财力支撑进一步开发，所以这里的项目就暂时被搁置下来。
直到现在，当年的那些老人去世的去世，搬离的搬离，整个小区仅仅剩下不到二十家住户，异常凄凉。
郑渡等人的目标是三号楼五单元一楼，这间房子被林晨租下来三年多，警察查到一些线索，正等着郑渡带着搜查令过来破门而入。
“郑队，”焦急等候的小齐看见郑渡过来眼睛一亮，几人毫不耽误，脚步飞快，边走边说。
“在林晨日记本中找到的地址，按照您的命令去搜查了林晨的家，一开始什么都没找到，就在以为徒劳无功还要担处分的时候，无意间找到了林晨在家中设的暗室。”
“里面全是许悦的照片，您是不知道那场景有多震撼。”
一开始墙上还仅仅是许悦大学时期的美照，能够勉强美化成是暗恋，再往后就是偷拍视角下的许悦，甚至还有她在自己家中睡觉的照片，细思极恐。
再往后，居然是许悦被铁链子拴住，满身伤痕的照片。
众人察觉到不对劲，对现场进行拍照取证的时候有一位同志不小心碰到书架，刚好散落下来几本书，其中一本摊开，正是林晨所写的，从认识许悦开始青涩美好的暗恋到最后如何设计让她“失踪”，再圈进起来，里面的描述毛骨悚然，令人发指！
之后众人就赶往圈进许悦的地方，刚到不久郑渡等人就到了。
“破门。”
郑渡捏紧拳头下了命令，他依稀能够猜想到门内的场景。
闻言，众人合力把防盗门破开，全副武装的武警率先进去，毕竟门内的世界是未知的，谁也不知道丧心病狂制作出冰毒的林晨会不会有什么防护手段。
门一开，微弱的阳光照射进去，绑着手铐脚铐的女人瞬间被这动静惊醒，精神高度紧张，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眼睛紧紧闭上，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
她身上穿的倒还算干净，只是穿着的衬衫十分宽大，一看就是男式的，应该是林晨的衣服。
胸口、胳膊、脚踝等露出衣服的部位，密密麻麻布满着深深浅浅大小不一的伤口，让人看了触目惊心，能够看见其身后有一个开着门的巨大狗笼。
里面放着食物和水，许悦要是想吃东西，就必须回到笼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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